第十四章 南极(2)
“那是它的正当权利。”康塞尔立即说。
“我没有说不是呀。”
再走两海里远,我们就被保护港湾不受南风吹打的尖峡挡住了。尖峡靠海矗立,回潮打来,泡沫飞溅,呷外有隆隆的吼叫声发出,就像一群牛羊反刍类可能发出的声 响那么利害。“怎么,”康塞尔说,“是水牛的音乐会吗?”“不,”我说,“是海马的音乐会。”“它们打架吗?”“它们或者是打架,或者是玩耍。”“请先生 原谅,我们应当去看一下。”“我们应当去看一下,康塞尔。”我们于是在意想不到的乱石间,被冰块弄得很滑溜的碎石上走过那些灰黑的岩石地。不止一次,我滑 倒了,弄得腰部酸痛。康塞尔,或者是因为他比较小心,或者是因为他比较结实,没有摔过:他把我扶起来,说:
“如果先生愿意把两腿挪开一些,先生就更能保持身体的平衡了。”
到了尖呷的高脊背上,我望见一片白色*的广大平原,上面全是海马。这些海马正在成群玩耍,刚才听到的是它们的快乐的声音,不是它们愤怒的壕叫。
海马从躯体的外形上看,从四肢的安排上看,跟海豹很相象。可是它们的下鄂没有虎牙和门牙,至于上鄂的虎牙,那是两枚长八十厘米,下槽周圆三十三厘米的角 牙,这些牙由致密无疵的牙质上成,比象牙更硬,又比较不易变黄。是人们争求的珍品。因此这些海马受到意外过度的猎取。不久就要被消减到最后阶段了,因为打 海马的猎人盲目屠杀,不管是有孕的母海马还是幼年海马,每年屠杀的数目超过四千条。
从这些新奇的动物旁边走过,我可以从容地考察它们,因为它们留在那里不动。它们的表皮很厚,多皱纹,色*调是类似褚红的茶褐色*,皮毛很短,并且很少。有些海马长至四米。它们比北冰洋的海马安静,胆大,它们并不委派特别选出来的哨兵来看守它们露营的周围。
考察了这所海马齐集的城市后,我就想回去了。时间是十一点了。如果尼摩船长觉得条件顺利,可以观察,那我要到他面前,看着他做。可是,我不敢希望这一天太 陽会钻出来。重重积压在天边的浓云使它躲开了我们的眼睛。好像这十分珍重的太陽,不愿意在这地球上人迹不能到的地点,现出来给人们看。
可是,我想应当回诺第留斯号去了。我们沿着悬崖顶一条狭窄斜坡下去。十一点半,我们到了上陆的地点。搁浅在那里的小艇正把船长送上地来。我看见他站在一块玄武石岩上,他的器械放在他近边。他眼光盯着北方天际。,太陽在那边画出长长的曲线。
我站在他旁边,我等候着,不说话。正午到了,跟昨天一样,太陽不出来。这真是没办法的事。观察又不能做。如果明天观察不能完成,那测定我们所在方位的事情,恐怕只好完全放弃了。
今天恰好是3月20日。明天21日是春分,析光作用映出的陽光不算,太陽以后就要没人水平线下,有六个月不能出来,太陽不见,极圈的长夜时期就开始了,从 九月中的秋分日起,它在北方天际出现,沿着长长的螺旋线上升,直到12月21日。这个时候是北冰洋地区的夏至日,它又开始下降,明天就是它射出光线的最后 一天了。
我把自己的意见和顾虑告诉尼摩船长,他对我说。
“您说得对,阿龙纳斯先生,如果明天我不能测量太陽的高度,我就不用能在六个月之内再做测量了。不过也正因为我这次航行的机会,3月21日把我带到这南极海中来如果太陽给我们现出来,我的方位是很容易测定的。”
“船长,为什么呢?”
“因为,太陽沿着那么拉长的螺旋线走,想在水平线上确切测量它的高度,很是困难,仪器也容易犯严重的错误。”
“那么,您怎样来进行呢?”
“我只是使用我的航海时计,”尼摩船长回答我,“如果明天3月21日,折光作用估计在内,太陽圈轮正好切在北方的水平线上,那我就是在南极点上了。”
“是的,”我说,“不过这个测定从数学上看,并不是完全精确的,因为春分时间不一定是在正午。”
“当然,先生,但差数也不能过一百米,并且我们也不要更进一步的准确,那么,明天再来吧。”
尼摩船长转回船上去了。康塞尔和我,我们留到五点,在海滩上跑来跑去,作观察,作研究。我没有得到什么新奇的东西,就是拾得一个海枭的蛋,蛋特别大,一个 珍奇收藏家可能出一千多法郎来收买。它的浅黄颜色*,像用象形文字描绘在上面的线条和花纹,使它成为一件希有的珍玩。我把它交给康塞尔,这个小心的孩子脚 步很稳,把它拿在手中,像珍贵的中国瓷器一样,完整地带到诺第留斯号。
到了船上,我把蛋放在陈列室的一个玻璃橱中。我晚餐吃得很好,吃了一块海豹肝,味道很美,很像猪肝。然后我回房睡觉,睡的时候,像印度人那样,祈求太陽的恩惠,要它明天出来。
第二天,3月21日早晨五点,我走上平台,我看见尼摩船长已经在台上,他对我说:
“天气清朗一些,太陽出来很有希望。早餐后,我们到地上去,选择一个地点,做我们的观察。”
这点确定后,我去找尼德·兰。我想拉他跟我一迈去。固执的加拿大人拒绝了,我很看得出来,他的沉默跟他的坏脾气一样,一天一天增加了。本来,他在这种情况下表示固执不愿意去,我也并不惋惜。真的,地上海豹大多了,我们下应该拿它们来诱惑这个粗心不思考的打鱼人。
早餐完了,我就到地上去。诺第留斯号在夜间又向上前进了好几海里。船正在大海中,距岸整整有一里,岸上有高四百至五百米的尖峰矗立。小艇载了我和尼摩船长,两个船员,以及仪器,即航海时计、望远镜和晴雨表。
当我们的船走过的时候,我看见许多鲸鱼,它们是属于南极特有的三种鲸:平直鲸,没有脊鳍:驼背鲸,吐腹多皱折,宽大灰白色*的绪,尽管它有这样的名字,隆 起的背并不形成为翼;鳍背鲸,黄褐色*,最活泼的鲸科动物。这些强大动物发出的声音远远就使人听到了,它们正把混有气体的水柱射人高空,好像喷出阵阵的浓 烟。这些不同的哺-乳-类动物在安静的海水中往来玩耍,我看到,南极海水现在是成为过度受猎人追逐的鲸科动物的避难所了。
九点,我们靠岸了。天空洁朗起来,浓云向南飞走,雾也放弃了冰冷的水面。尼摩船长走向一座尖峰,他一定想在这座峰上做他的观察。我们是在充满喷火口所发出 的流磺气体的大气中,沿着尖利的火石和浮石的石层,作艰苦的攀登。船长是一个已经不惯踩踏陆地的人,走上这些最陡峭的斜坡,轻便灵活,不单我不能比,就是 追赶羚羊的猎人心中也要欣羡。
我们费了两个钟头,才到达这座云斑岩、玄武岩掺杂的尖峰上面。从上面看,我们的眼光望见一片广阔的海,海在北面天空中清楚现出它的最后界线来。我们脚下, 是眩眼的光辉的白冰场。我们头上,是从云雾中现出来的淡白的蔚蓝色*。在北方,太陽的轮盘像一只火球一样,已经被水平线的锋刃削开一角了。海水中间,有美 丽好看的喷水花束成千成百地放出来。远远的所在,是那诺第留斯号,像酣睡着的鲸科动物一样。在我们后面,东方和南方,有一片广阔的陆地,是望不见边际的岩 石和冰群的凌乱层台。
尼摩船长走到峰顶上,拿晴雨表小心测量尖峰的高度,因为在他的观察中,峰高也要估计在内。
正午差一刻,单从折光作用看,太陽像金盘一样现出,它对这从没有人迹来过的海面,把它的最后光芒散在荒凉无人的大陆上。
尼摩船长戴上网形线望远镜,这镜利用一个镜面,可以改正折光作用,他观察那沿着一条拖拉得很长的对角线,渐渐沉入水平线下的太陽。我手拿着航海时计。我的心跳得厉害。如果太陽轮盘的一半隐没的时候,正好是航海时计指着正午,那我们就是在南极点上了。
“正午!”我喊。
“南极!,,尼摩船长用很严肃的声音回答,同时把望远镜给我,镜中显出的太陽正好在水平线上切成完全相等的两半。
我注视那照在尖峰顶上的最后陽光和那从尖峰层峦渐次上来的黑影。
这时候,尼摩船长手扶住我的肩头,对我说:
“先生,1600年,荷兰人叶里克被海浪和风暴所吹送,到了南纬64度,发现南设得兰群岛。1773年1月17日,著名的库克沿着东经38度,到达南纬 67度30分;1774年二月30日,他在西经109度上,到了南纬71度15分。1819年,俄国人伯林哥生到了南纬69度上;1821年,他在西经 111度上,到了南纬66度。1820年,英国人布兰斯非尔在南纬65度上停下来。同年,美国人莫列尔,他的记述不可靠,从西经42度上溯,在纬度70度 14分上发现自由流动的海。1825年,英国人包威尔到达南纬62度,不能超过。同年,一个不过是打海豹的渔人,英国人威德尔,在西经35度上,一直上到 南纬72度14分,在西经36度上,一直上到南纬74度15分。1829年,英国人福斯脱指挥香特克利号,占领了南纬63度26分,西经63度26分的南 冰洋大陆。1831年2月1日,英国人比斯哥在南纬68度50分发现恩德比地方;1832年2月5日,他在南纬67度发现阿地拉衣地方;2月21日,在南 纬64度45分发现格拉罕地方。1833年,法国人杜蒙·居维尔在南纬62度57分的冰山前面停住,交代了路易·菲力浦地方的位置:两年后,1月21日, 到南方的另一尖点,南纬66度30分,他称为阿德利地方;八天后,到南纬64度40分,他名为克拉利海岸。1838年,英国人威尔克斯在东经100度上前 进到南纬69度。1839年,英国人巴连尼在南极圈的边界上发现了沙布利邓地方。最后,1842年,英国人詹姆斯·罗斯走上爱列贝斯山和铁罗尔山,1月 12日,在南纬76度56分,东经171度7分发现维多利亚地方;同月23R,他测定南纬74度的方位,这是当时可以达到的最高点了,27日他到达南纬 76度8分,28日,到南纬77度32分,2月2日,到南纬78度4分,1842年,他回到他不能越过的南纬71度上来。那么,现在,我,尼摩船 长,1866年3月21日,我在南纬90度上到达了南极点,我占领了面积等于人所知道的大陆六分之一的这一部分地球上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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