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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靠近七月底,木民谷里热极了。真是连苍蝇也不想嗡嗡飞。树木好象累了;河水也不再适合做木莓汁,河越流越窄,穿过灰尘多的乡间,水都变成了棕色。拿回来的那顶座帽放在五斗柜上,在一面镜子底下。
  太阳一天天照射着藏在山间的小峡谷。爬行的小动物躲在凉快的阴暗处,鸟儿不啼叫,小木民矮子精和他的朋友们变得容易发脾气,互相争吵。
  “妈妈,”小木民矮子精说。“给我们点事做做吧1我们光顾吵架,天气又那么热!”
  “对,小宝贝,”木民妈妈说。“我都看出来了:我很高兴你们能不打搅我。你们不能到山洞里去住几天吗?那里凉快点,还可以去游泳,整天休息,不打搅别人。”
  “我们还可以睡在山洞里吗?”小木民矮子精兴奋地问。
  “当然可以,”木民妈妈说。“脾气好了再回家。”
  住在山洞里实在太有劲了。他们在沙地中央放一盏煤油灯,接着每人挖一个洞,在里面铺上床。带去的食物分成六大份,其中有葡萄干布丁、南瓜酱、香蕉、杏仁猪、甜玉米、煎饼,准备第二天当早饭吃。
  一阵微风凄凉地呜呜响着掠过荒寂的海岸,太阳西沉,变成一个红色火球,整个山洞充满了它的余辉,这说明神秘的黑暗就要来了。接着小嗅嗅吹他的口琴,而斯诺尔克小妞把她头发卷曲的脑袋枕在小木民矮子精的膝盖上。吃了葡萄干布丁以后,大家都觉得在山洞里很舒服。等到半夜悄悄地降临山洞,他们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小吸吸说了上百次,这山洞是他最先发现的,可这一回谁也不想叫他住口。接着小嗅嗅点亮灯问道:“要我给你们讲个可怕的故事吗?”
  赫木伦马上想知道这故事有多么可怕。
  “这么可怕,”小嗅嗅把双臂有多宽张开多宽,说道,“除非你胆子特别大!”
  “不不,我胆子不大,”赫木伦回答说。“不过讲吧,小嗅嗅,我害怕了就告诉你。”
  “好,”小嗅嗅说。“这是个奇怪的故事,我是从喜鹊那儿听来的。在世界的尽头有一座山,这山高得叫你抬头看了都眼花。它黑得象煤烟,滑得象丝绸,陡得可怕,山顶看不见,只看到云。在山顶上有魔法师的房子,它象这个样子。”小嗅唤说着在沙地上画了一间房子。
  “它连窗子都没有?”小吸吸问道。
  “没有,”小嗅嗅说,“连门也没有,因为魔法师总是骑一只黑豹从空中飞回家。他每天出去用他的帽子收集红宝石。”
  “你说什么?”小吸吸问,眼珠都弹了出来。“红宝石!他打哪儿弄来的红宝石?”
  “魔法师能千变万化,爱变什么就变什么,”小嗅嗅回答说,“他能遁地,甚至还到埋有财宝的海底。”
  “他要这些宝石来干什么?”小吸吸羡慕地问。
  “不干什么。他就是收集它们,”小嗅嗅说。“跟赫木伦收集植物标本一样。”
  “你们说什么?”赫木伦在他的沙洞里醒来问道。
  “我在说魔法师满屋子都是红宝石,”小嗅嗅说下去。“到处东一堆西一堆的,而且嵌在墙上,象些野兽的眼睛。魔法师家没屋顶,飘过它上空的云彩反映着红宝石红得象血。他的眼睛也是红的,在黑暗中闪光!”
  “现在我有点害怕了,”赫木伦说。“说下去得小心点。”
  “这魔法师一定非常快活,”小吸吸说。
  “一点儿也不,”小嗅嗅回答说,“只有找到红宝石之王他才能快活。这块红宝石几乎跟他那头黑豹的脑袋一样大,望到它里面去就象望着跃动的火焰。魔法师到过所有的星球,包括海王星,去寻找这块红宝石,可是没找到。如今他刚到月球的火山口去找,可也没什么希望,因为他打心底里相信,这块红宝石是在太阳里,可又去不成,因为太热了。”
  “你说了半天,都是真的吗?”传来斯诺尔克小子的怀疑声音。
  “信不情由你,”小嗅嗅无所谓地答应了一声,剥着他的香蕉皮。“你知道喜鹊还想到什么吗?它想到魔法师曾经有过一项黑色高帽子,两个月前上月亮去时把它丢了。”
  “真的?”小木民矮子精叫起来,其他人也一个劲地吵吵闹闹。
  “什么?”赫木伦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帽子,”小吸吸告诉他。“春天我找到的那顶黑色高帽子是魔法师的!”小嗅嗅含有深意地点点头。
  “万一他回来找他的帽子可怎么办?”斯诺尔克小妞哆嗦起来问道。“我可不敢看他那双红色眼睛。”
  “咱们必须把这件事告诉妈妈,”小木民矮子精锐。“这儿离开月球远吗?”
  “不近,”小嗅嗅回答。“再说,魔法师难得花很长时间去找遍所有的火山口。”
  大伙儿一下子沉静下来,紧张万分,埋头在想家里五斗柜上放在镜子底下的那顶黑帽子。
  “把灯旋亮一点!”小吸吸说话的声音都发抖了。
  赫木伦忽然跳起来说:“你们听见声有吗——在外面?”
  他们望着黑洞口,竖起耳朵听着。很轻的踏步声——会不会是黑豹的脚步声?
  “不过是雨声罢了,”小木民矮子精说。“终于下雨了。现在咱们睡一会儿吧。”
  他们于是爬进各自的沙洞,把毯子拉过头。小木民矮子精熄了灯,外面雨声渐沥,他沉入梦乡去了。
  ☆☆☆
  赫木伦惊醒过来。他梦见自己在一只漏水的小船里,水刚淹到他的下巴,叫他大吃一惊的,是梦竟变成了现实。夜里雨从洞顶漏进来,嘀嘀嗒嗒地落到赫木伦的床铺上。
  “救命啊!”他哼哼说。接着他绞干他的衣服,出来看天气。到处一样——灰蒙蒙,湿漉漉,阴沉沉。赫木伦但愿他喜欢洗澡,但是他不喜欢。“昨天太热,今天太湿,我要进去再躺下,”他说。
  斯诺尔克小子的沙洞看去完全是干的。
  “瞧!”赫本论说。“雨全落在我一个人的床上。”
  “你真倒霉,”斯诺尔克小子说了一声,翻了个身。
  “我想到你的沙洞里跟你一起睡,”赫木伦说。“我不打呼噜了!”呼噜了!”
  可斯诺尔克小子只嘟哝了一声,继续睡他的觉。这一来赫木伦满心想报复,他在他的沙洞和斯诺尔克小子的沙洞之间挖了一道沟。
  “这种缺德事不象是你赫木伦干的!”斯诺尔克小子起来坐在湿毯子上说。“我真奇怪你会想出这个点子来。”
  “不错,我这样做连我自己也觉得有点奇怪,”赫木伦说。“好,咱们现在干什么好呢?”
  斯诺尔克小子把他的鼻子伸出山洞,望着天空和大海。接着他心里有数地说:“去钓鱼。我去准备好船,你把大家叫醒了。”他踏着外面湿漉漉的沙,上木民爸爸造的码头去,一面走一面闻着海上的空气。周围很静,雨轻轻地下,每一滴雨在闪亮的水上造成一个涡。斯诺尔克小子点点头,拿出他们最长的一根钓丝。接着他拖起抄网,在一个个钓钩上装上鱼饵,同时吹口哨,吹起小嗅唤的那支打猎歌。
  等到大家走出山洞,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啊!你们终于出来了,”斯诺尔克小子说。“赫木伦,你把桅杆拿下来,放到桨架上。”
  “咱们一定要钓鱼吗?”斯诺尔克小妞问。“咱们钓鱼从来没有结果,我可怜那些小狗鱼。”
  “可今天会有结果,”她的哥哥说。“你坐在船头上。”
  “也让我帮点忙,”小吸吸尖叫说,抓住钓鱼丝。他跳到船沿上,船身一侧,钓丝和桨架跟船锚全缠在一起了。
  “真棒!”斯诺尔克小子嘲笑他说。“太棒了。真是个老水手。请你在船上一动别动算了。首先要尊重别人的劳动啊。哼!”
  “你要责备他吗?”赫木伦不相信地问他。
  “责备?我责备他?”斯诺尔克小子绷着脸说。“船长还有话说吗?没有了!把钓丝好好放出去——它也许会钓上一只旧皮靴!”他退到船尾,把油布雨帽在头上拉下来。
  “我的天!”小木民矮子精说。“你来摇桨吧,小嗅嗅,让我们把这团乱七八糟的东西解开。小吸吸,你真是个蠢东西。”
  “我知道,”小吸吸说,很高兴有点事做做。“咱们打哪一头开始呢?”
  “打中间,”小木民矮子精说。“不过别把你的尾巴也缠过去了。”
  于是小嗅嗅慢慢地把“冒险号”摇出海。
  ☆☆☆
  当所有这些事发生的时候,木民妈妈正跑来跑去,忙得不可开交,觉得非常快活。花园里下着蒙蒙细雨。到处是和平、有秩序和安宁的气氛。
  “现在一切好了!”木民妈妈自言自语说。噢!她一家人乖乖地到山洞里去了,这多么好啊!她决定趁此机会打扫一番,于是收集袜子、橘子皮、小木民矮子精的怪石块、树皮、各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在无线电收音机里她找到一些有毒的粉红色多年生植物,是赫木伦忘记装到他的本子里去的。木民妈妈一面想着什么,听着や懒さ南赣晟面把它们搓成一团。“现在一切都好了!”她再说一遍,无意中把这团东西扔到了魔法师的帽子里。接着她回到她的房间去打一会儿盹(因为木民妈妈最喜欢在屋顶上嘀嘀嗒嗒的雨声中打盹)。
  ☆☆☆
  这时候斯诺尔克小子让长乘垂在海水里……等着。已经等了两小时,斯诺尔克小妞不耐烦得要命。
  “期待最有意思了,”小木民矮子精告诉她说。“每一个鱼钩都可能钓到点什么。”(这钓丝有许多鱼钩。)
  斯诺尔克小妞叹了口气。“反正把钓丝沉下去的时候上面有鱼饵,把它拉出来的时候有鱼……”
  “也可能什么也没有,”小嗅嗅说。
  “也可能有一条章鱼,”赫木伦说。
  “女孩子永远不懂这种事,”斯诺尔克小子说。“现在咱们可以动手把它拉上来了。不过大家绝对不能出声。大家别响。”
  第一个鱼钩拉上来。
  空的。
  第二个鱼钩拉上来。
  也是空的。
  “这只说明鱼在深处,而且极大,”斯诺尔克小子说。“现在大家别做声!”
  他又拉起了四个空鱼钩,于是说:“这条鱼实在狡猾。它吃掉了我所有的鱼饵。嗬!它一定很大!”
  大家把身体探出船边,朝黑咕隆咚的水底看。
  “你们想这会是条什么鱼呢?”小吸吸问道。
  “至少是一条马梅卢克鱼,”斯诺尔克小子说。“瞧!又是十个空鱼钩。”
  “哈哈,”斯诺尔克小妞讽刺说。
  “哈什么,”她哥哥生气地说,继续拉鱼钩。“不要响,要不然会把它吓跑的。”
  一个鱼钩接一个鱼钩拉上来,上面是水藻。没有鱼,根本没有。本没有。
  忽然斯诺尔克小子叫起来。“小心!它在拉!我保证它在拉。”
  “一条马梅卢克鱼!”小吸吸尖叫。
  “现在你们必须镇静,”斯诺尔克小子说,其实他只是要让自己镇静下来。“一声也别响。它上来了!”
  绷紧的鱼丝忽然弯曲,神秘的绿色深水里闪过一样白色的东西。是马梅卢克鱼的灰白肚子吗?好象是一样又大又可怕的东西从奇怪的水底上来。它是绿色的,软糊糊的,象森林里一棵大树干,从船底下滑上来。
  “抄网!”斯诺尔克小子大叫。“抄网在哪里?”
  说时迟那时快,空气中充满喧闹声和翻腾的水沫。一个可怕的波浪把“冒险号”推到浪顶上,弄断了钓丝。接着又猛地回复平静。
  只有断钓丝可怜巴巴地在船边晃荡。水里剩下一个大旋涡,表明大怪物曾经在那里经过。
  “好了,谁说这是一条狗鱼?”斯诺尔克小子狠狠地问他的妹妹。“我活一天就永远忘不了这件事!”
  “它把这玩意儿弄断了,”赫木伦抓住钓丝说。“依我看钓丝太细。”
  “噢,请你住嘴,”斯诺尔克小子说,用手捂住脸。
  赫木伦还想说句什么,可小嗅嗅踢踢他的腿。他们全束手无策,不开口。接着斯诺尔克小妞怯生生地说:“再来一次怎么样?咱们可以用缆索代替钓丝。”
  斯诺尔克小子咕噜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说:“可钓钩呢?”
  “你那把小刀,”斯蒂尔克小妞说。“你只要把刀刃和开塞站和螺丝钻和凿子都打开,它准能捉住点什么。”
  斯诺尔克小子把手从眼睛上放下来,说道:“不错,可鱼饵全没有了!”
  “煎饼,”他妹妹说。
  斯诺尔克小子考虑了一阵,大家紧张地屏着气等着。
  最后他说:“当然,只要马梅卢克鱼吃煎饼,那么……”大家一听就知道鱼要钓下去。
  他们用赫木伦裙子口袋里藏着的一小根铁丝把小刀紧紧拴在缆索上,再把煎饼扣在刀上,抛过船舷,扔到水里去。
  现在斯诺尔克小妞满面通红,她跟大家一样兴奋。
  “你象狄安娜,”小木民矮子精服贴她说。
  “狄安娜是谁?”她问。
  “狩猎女神!”他回答说。“她跟木头女王一样美,跟你一样聪明!”
  “哦,”斯诺尔克小妞说。
  这时候“冒险号”颠簸了一下。
  “嘘!”斯诺尔克小子说。“它在咬了!”
  又颠了一下,这一回更厉害,接着狠狠地一晃,大家都跌倒了。
  “救命啊!”小吸吸尖叫道。“它要把咱们吞下去了!”
  “冒险号”的船头可怕地钻下去,可它终于重新稳定下来,用惊人的速度向大海冲去。缆索在船前面绷得象弓弦那么紧,另一头消失在翻腾的浪花中。
  那马梅卢克鱼显然喜欢吃煎饼!
  “镇静!”斯诺尔克小子大叫。“在船上别动。各就各位!”
  “只要它不潜下水去就好……”小吸吸爬到船头,心里说。
  可是马梅卢克鱼直奔大海,一转眼工夫,海岸象油漆刷子唰的一抹油漆,在他们后面高得很远很远了。
  “你们看它能继续游多久?”赫木伦问道。
  “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咱们可以砍断缆索,”小吸吸说。
  “永远不砍,”斯诺尔克小妞摇着她的卷发说。
  接着那马梅卢克鱼猛地转过它的大尾巴,绕了个大弯,仍旧游回海岸。
  “它现在游得慢点儿了,”小木民矮子精跪在船头上叫道。“它开始累了!”
  马梅卢克鱼是开始累了,也开始生气了。它把缆索猛地一拉,接着又要挣脱,因此“冒险号”摇晃得怕人。
  马海卢克鱼有时候停着一动不动,要骗他们,接着忽然又游起来,游得那么快,一个波浪掀起来几乎淹没了他们。于是小嗅嗅掏出他的口琴,吹起他那支打猎歌,其他人用力打拍子,弄得甲板都震动起来了。接下来,就在他们以为要完蛋的时候,那马梅卢克鱼翻了个身,大肚子朝天,一动也不动,映着阳光。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鱼!他们一声不响地看了它半天,接着斯诺尔克小子说:“好,我终于逮住它了,对吗?”他的妹妹自豪地点头同意。
  把马梅卢克鱼拖上岸时,天又开始下雨了,赫木伦的衣服很快湿了个透,小嗅嗅那顶变了形的帽子变得更厉害了。
  “现在山洞里大概很湿,”小木民矮子精说。他坐在船桨旁边都冻僵了。
  “妈妈也许已经在担心,”过了一会儿他又补上一句。
  “你是说咱们得马上回家,对吗?”小吸吸说,拼命装出他不想回家的样子。
  “对,回家去给大家看这条鱼,”斯诺尔克小子说。
  “咱们是得回家了,”赫木伦说。“经历了一场怪事,浑身湿透,很有劲,不过到底不太舒服。”
  于是他们在马梅卢克鱼下面放上木板,大家同心协力地把它拉过森林。鱼张开的嘴实在大,树枝插到它的牙缝里去了。它好几百公斤重,他们拉几分钟就得歇一会儿。这时候雨越下越大,等他们回到山谷,雨把整座房子都蒙住不见了。
  “把它扔在这儿一会儿怎么样?”小吸吸建议。
  “绝对不行!”小木民矮子精生气地说,于是大伙儿冲过花园。斯蒂尔克小子忽然停下来一动不动。
  “咱们走错路了!”他说。
  “胡说!”小木民矮子精回答。“那不是板房吗?那边就是桥。”
  “对是对,可房子呢?”斯诺尔克小子问道。
  这真是再奇怪也没有了。木民家没了影。一句话——它不在原处。他们把马梅卢克鱼放在台阶前面,不过应该说是放在本该是台阶的地方前面。不过……
  不过我必须先解释一下,当他们去捕捉马梅卢克鱼的时候,这木民谷出事了。
  话说木民妈妈上楼去打盹,去之前无意中把那一团有毒的粉红色植物扔进了魔法师的帽子。毛病就出在这里:她根本不该打扫得那么干净。当房子在午饭后沉睡时,那团粉红色植物开始发生奇怪的变化。它慢慢地从帽子里一扭一扭地长出来,爬到地板上。卷须和嫩芽一路爬上墙,绕着窗帘和百叶窗爬,钻过裂缝、空调机和钥匙孔。在潮湿的空气中,花朵开放了,果子成熟了,大片的嫩叶铺满了楼梯,一路向桌子腿、椅子腿和柜子腿之间推进,从枝形吊灯上垂了下来。
  屋子里充满轻柔的簌簌声:有时候听见爆芽的声音,有时候听见果子成熟了落在地毯上的声音。可木民妈妈只以为是下雨,翻个身又睡着了。
  木民爸爸正坐在隔壁房间里写他的回忆录。自从造好码头以后,他什么有兴趣的事情也找不到,这就继续写他的童年回忆,写着写着,想起了那么多往事,不由得落下泪来。他一向有点孩子脾气,与众不同,没有人理解他。他岁数大了还是老样子。他有过种种惊心动魄的生活。水民爸爸写了又写。同时想着大家读着他的故事时会感到遗憾,当初怎么不理解他,于是又高兴起来,自言自语说:“这是活该!”
  正在这时候,一个长熟了的梅子落在他的纸上,黏糊糊地弄了一大摊。
  “天保佑我的尾巴!”木民爸爸叫起来。“小木民矮子精和小吸吸准又回了家!”他转过头来要教训他们。可他后面一个人也没有,却看到密密的树丛,上面长满了黄色的浆果。他一下子跳起来,蓝色的梅子马上从四面八方象雨一样落到他身上。接着他看到一根大树枝正慢慢地向窗子那儿伸展过去,同时绿芽向四面八方绽开。
  “喂!”木民爸爸大叫。“大家醒醒!快上这儿来!”
  木民妈妈惊醒了,只见满房间都是白色的小花,从天花板上挂下来,不由得大为惊讶。
  “噢,多么美丽呀!”她说。“谁是小木民矮子精干的,要叫我大吃一惊。”她小心地拉开床边鲜花织成的帘子,下床到地板上。
  “喂喂喂!”木民爸爸还在隔壁房间大喊大叫。“开门!我出不去了!”
  可木民妈妈没法开门进他的房间,因为门上全爬满了藤。于是她打破自己房间的一块门玻璃,好容易钻到外面楼梯口。那儿成了个小树林子,客厅成了个大森林。
  “我的天!”木民妈妈说。“当然又是那顶帽子作怪。”她坐下来用一片狄渡确纭嫩芽通过烟囱向上生长,又从屋顶上爬下来,把木民家全盖上了,象是厚厚一层绿色地毡。这时候小木民矮子精站在外面雨底下,看着花儿在开,水果由绿变黄,由黄变红。
  “房子原先一直是在这里的,”小吸吸说。
  “是在这些花木里面,”小木民矮子精愁眉苦脸地说。“可如今我们进不去,他们出不来。”
  小嗅嗅去观察这个绿色花树林:没门设窗,只是密密一大片野草野花。他抓住一门藤,它已经硬得象橡皮,拉也拉不动,可等到他走开,它抛出个圈,象存心似的,正好套住他头上的帽子,把帽子从他头上举起来了。
  “又是魔法,”小嗅嗅咕噜说。“都已经叫人腻烦了。”
  这时候小吸吸跑过长满树木的阳台,发现通地下室的门还开着,不由得欢呼起来。小木民矮子精紧紧跟着他,往黑咕隆咚的洞里看。“大家进去!”他说。“不过得快,趁这儿还没给树木封住。”他们一个接一个爬进黑暗的地下室。
  “唉哟!”走在最后的赫木伦叫道。“我钻不过去。”
  “那你就留在外面守卫着那条鱼吧,”斯诺尔克小子说。“现在你可以在家里研究植物,不用到处走了,对吗?”
  可怜的赫木伦在外面雨底下叽哩咕噜抱怨,其他人从地下室一路上去。
  “咱们的运气还算好,”小木民矮子精到了楼梯顶的时候说。“地下室的门开着。有时候会不注意的。”
  “先发现的是我,”小吸吸尖叫说。“因此你们该谢谢我!”
  他们一推门过去就看见一个惊人场面:麝鼠正坐在一棵树上吃梨。
  “妈妈呢?”小木民矮子精问他。
  “她在想办法帮你们的爸爸走出房间,”麝鼠苦着脸说。“这就是采集植物的结果。我一向就不大相信那位赫木伦。我但愿麝鼠的天堂是个安静的地方,因为我再不想待在这儿了。”
  他们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上面很响的斧头声。接着传来一声啪啦和欢呼。木民爸爸出来了!
  “妈妈!爸爸!”小木民矮子精叫着,一路又推又擦地钻过森林来到楼梯脚。“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怎么了?”
  “唉,小宝贝,”木民妈妈回答说。“我们一定又是对魔法师的帽子疏忽大意了。快上这儿来——我在衣柜里找到了一源栗。”
  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下午。他们玩森林游戏,小木民矮子精粉人猿泰山,斯诺尔克小妞扮泰山的爱人珍妮。小吸吸份泰山的儿子,小嗅嗅扮猩猩契塔,而斯诺尔克小子在矮树丛间爬来爬去,戴上用橘子皮做的大牙齿③,扮他们的敌人。
  “现在我要把珍妮抢走,”他大叫着,用尾巴把斯诺尔克小妞拉到餐桌底下一个洞里,因此小木民矮子精一回家到枝形吊灯里的房子,发现出了什么事,只好抓住爬藤降落到地上冲去救她。接着他从空调箱顶上发出泰山的叫声:“啊啊啊——啊啊啊啊!”珍妮和其他人也大叫着回答他。
  “唉,事情真是糟得没有法子更糟了——这样也算是一种安慰,”麝鼠叹息说。他已经躲在浴室的蕨树林子里,用手帕裹住头,好听不见任何声音。
  可是木民妈妈十分镇定。“很好很好!”她说。“我觉得咱们的客人玩得很快活。”
  “但愿如此,”木民爸爸回答说。“请给我只香蕉,亲爱的。”
  就这样一直玩到傍晚。没有人在乎地下室门是不是给植物封住了,甚至没有人想到那可怜的赫木伦。他照旧坐在外面,湿裙子箍住他的两腿,守卫住那条大鱼。他有时候吃个苹果,有时候数数林中花朵的雄蕊,可大部分时间在叹气。
  雨停了,天色黑下来。就在太阳下去的时候,那堆花木林子,就是木民家,又出了怪事:花草树木枯萎得跟它们长出来时一样快;果子皱缩了掉到地上;花朵凋谢,叶子卷起来,房子里又一次充满西西沙沙和毕毕剥剥的声音。
  赫木伦看了一阵,轻轻去拔一根树枝.它一下子就给拔出来,干得象—根松明。这时候赫木伦有了一个主意。他拉了一大堆子树枝,去板房去找来火柴,在花园小道中间生起了个熊熊火堆。
  他快活万分,在火堆旁边坐下来烤干他的衣服。过了一会儿他又有了个新主意。他用意想不到的气力把那条大鱼的尾巴拉到火里来。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鱼。
  因此,等到木民一家人和朋友们U都卮┕籼走廊,把门撞开,只见赫木伦兴高采烈,已经把一大条马梅卢克鱼吃了七分之一。
  “你这坏蛋!”斯诺尔克小子说。“现在我怎么秤我这条鱼呢?”
  “把我秤一秤,再把我的份量加上去不就完了吗?”赫木伦出主意说。这是他最快活的一天。
  “现在咱们把森林烧掉,”木民爸爸说。他们把屋子里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搬出来,让火堆烧得更大,大得这木民谷里谁也从来没见过。
  整条马梅卢克鱼在快灭的火堆里烤熟,从头到尾给吃得一点不剩。后来过了很久他们还在争论它到底有多长:是从阳台到板房那儿呢,还是只到丁香花丛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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