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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夜里我们把奥尔瓦从地下送出来,当然是约拿旦干的。他把奥尔瓦拖出地狱,用别的话来形容都不确切。我只能拖我自己,差一点儿连我自己都拖不出来。

“他逃跑啦!他逃跑啦!”他们喊叫着。我们默默地等待追兵,但是没有人来。即使一个滕格尔士兵也能估计出里边有一个能爬出卡特拉山洞的洞, 我们就是从那儿逃走的。而这个洞也不难找到。但是滕格尔的士兵都很胆小,他们成群结队时敢于攻击自己的敌人,但是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敢首先进入一个他们一 无所知的敌人所在的窄洞。啊,很简单,他们过于胆小,否则他们会轻易放走我们吗?过去从来没有任何人从卡特拉山洞逃走过,我不知道他们将如何向滕格尔解释 奥尔瓦越狱的事。“不过这是他们的苦恼,”约拿旦说,“我们有很多自己的苦恼。”在我们完全走出那条漫长、狭窄的山洞之前,我们应该停下来喘口气。

约拿旦给他山羊奶和面包吃,尽管羊奶已经变酸,面包已经发霉,奥尔瓦还是说:“我从来没有吃过这样香的饭!”约拿旦长时间地揉着奥尔瓦的双腿,以便使他的腿能够活动起来,后来他稍微动一动,不过不能走,只能爬。

他从约拿旦那里知道了我们的行程,约拿旦问他,他是否愿意当夜赶路。

“当然,当然,当然,”奥尔瓦说,“就是爬我也要爬回蔷薇谷,我不想安静地躺在这里,等着滕格尔的猎狗到山洞里寻找我们。”他已经显示出英 雄本色。他不是一个被征服的囚徒,而是一个起义者,自由战士。被囚的奥尔瓦,我在灯光中看他的眼睛时,我立即就明白了,滕格尔为什么怕他。不管他身体多么 虚弱,他的内心有一团熊熊烈火,就是因为这团火他才能熬过那个地狱之夜,因为世界上所有的夜晚都没有那个夜晚更可怕。

那个夜晚长得像是凝固了,而且充满危险。但是当人们过于疲劳的时候,什么也顾及不到了,就是猎狗来了也顾不到了,啊,我肯定听到猎狗来了,它们还大声地叫,但是我顾不得害怕了,此外它们叫了一会儿就不叫了。不过我们爬的那条深沟就是猎狗真的来了也不敢钻进去。

我们在那里爬呀爬呀,不知爬了多久,当我们最终爬到了阳光下的格里姆和福亚拉尔身边的时候,衣服爬破了,满脸是血,浑身是汗,真是累死了。 夜已经过去,早晨已经来临。奥尔瓦伸出双臂,他想拥抱大地、蓝天和他看到的一切,但是双臂放下了,他已经睡着了。我们三个人困得瘫在地上,一直睡到天快 黑。是福亚拉尔用鼻子拱了我一下我才醒过来,它可能认为我睡的时间太长了。

约拿旦也醒了。

“天黑以前我们一定要离开卡曼亚卡,”他说,“天黑了以后我们就找不到路了。”我们叫醒奥尔瓦。当他坐起来,看着周围的一切,明白了自己已经不在卡特拉山洞的时候,激动得热泪盈眶。

“自由了,”他小声说,“自由了!”他抓住约拿旦的手,长时间地握在自己的手里。

“是你使我重新获得了生命和自由,”他说。他还向我表示感谢,尽管我没有做什么,只是同路人而已。

奥尔瓦的感觉就像我摆脱了一切苦难来到樱桃谷一样,我非常希望他也能够活着,自由地回到自己的山谷。但是我们还没有到达那里。我们仍然在卡曼亚卡的山中,成群结队的滕格尔士兵在追捕他。我们躺在石头缝里睡觉没被他们找到仅仅是运气。

我们坐在石头缝里,吃着我们剩下的最后一点儿面包。奥尔瓦不时地说着:“想想看,该多好啊,我还活着!我自由了,我还活着!”因为他是卡特拉山洞囚禁者中唯一的幸存者,其他所有的人都成了卡特拉的牺牲品。

“但是有一点你们可以相信滕格尔,”奥尔瓦说,“我认为他不会让卡特拉山洞长期空下去。”他的眼里又一次充满了泪水。

“哦,你——我的蔷薇谷,”他说,“你还要在滕格尔的压迫下叹息多久?”在他囚禁期间南极亚拉山谷发生的一切事情他都想听。关于索菲娅,关 于马迪亚斯和约拿旦在做的一切,还有关于尤西的事情。当他得知是由于尤西他才长期在卡特拉山洞遭受折磨的时候,我真的相信他会在我们面前气死。过了很长时 间他才恢复正常和重新可以讲话,他说:“我的生命无关紧要,但是尤西的所作所为针对蔷薇谷,因此是不可饶恕的。”“饶恕与否他都会受到惩罚,”约拿旦说, “你永远也不会见到尤西!”

但是一股愤怒冲上奥尔瓦的心头。他想立即出发,恨不得当晚就去进行争取自由的战斗,他责骂自己的腿不听使唤。然而他尝试着,尝试着,最后总 算站了起来。当他做给我们看的时候,他充满了自豪。那情景确实感人。他站起来,然后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走过去,好象随时都会被风吹倒,谁看了都会笑起来。

“奥尔瓦,”约拿旦说,“一看就知道你是从卡特拉山洞远道逃来的囚犯。”这话一点儿不假。我们三个人满身是污泥和血痕,特别是奥尔瓦,他的衣服都撕破了,整个脸都被胡子和头发盖着,人们只能看见他的眼睛——奇特、充满火一样激情的眼睛。

有一条小河从我们藏身的石头缝里流过,我们在那里洗去一切污秽和血痕。我一次又一次地把脸浸在清凉的水里,真舒服,就像洗掉了整个可怕的卡 特拉山洞。然后奥尔瓦用我的刀,剃掉很多胡子和头发,改变一下刚刚逃出来的囚犯形象。约拿旦从包里掏出滕格尔士兵用的头盔和斗篷,这些东西曾帮助他逃离蔷 薇谷。

“这些个,奥尔瓦,穿上这些个东西,”他说,“这样他们就会相信你是一个滕格尔士兵,抓了两个俘虏,正要把他们带到什么地方去。”奥尔瓦戴上头盔,穿上斗篷,不过他很不喜欢这些东西。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看见我穿这些东西,”他说,“这些衣服散发着残暴和压迫的气味。”“管它散发着什么,”约拿旦说,“只要它能够帮你回到蔷薇谷就行了。”

我们启程的时间到了。再过一两个小时太阳就要落山了。天一黑谁也无法在山中的危险小路上赶路。

约拿旦表情严肃。他知道什么在等待着我们,我听见他对奥尔瓦说:“我认为下边的一两个小时将决定蔷薇谷的命运。长时间骑马你吃得消吗?” “行,行,行,”奥尔瓦说,“十小时也行,如果你愿意。”他骑福亚拉尔。约拿旦帮他骑到马背上。他很快变成了另一个奥尔瓦。他在马鞍上与原来判若两人,变 得非常强壮。啊,奥尔瓦是最勇敢、最强健的男子汉之一,就像约拿旦一样,只是我不够勇敢。我和约拿旦骑上马,我用双手抱住他的腰,脸靠在他的背上,这时候 好象有一点儿力量从他身上流到了我的身上,我也不再害怕了。然而我仍然禁不住要想,如果我们不总是这样坚强、勇敢该多好啊。想想看,如果我们能够像在樱桃 谷最初的日子里那样呆在一起该有多好,啊,那好象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啦!

我们启程了。我们朝太阳落山的方向走去,我们要走到的桥在那边。卡曼亚卡山中的小路纵横交错,很容易迷路,除了约拿旦谁也无法搞清楚。他用一种奇特的办法认识,这使我们感到欣慰。

我的眼睛四处巡视,侦察着滕格尔士兵。但是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奥尔瓦戴着可怕的头盔,穿着黑色的斗篷骑着马跟在我们后边。我每次回过头看见他,心里都一跳,我对那种头盔和一切戴头盔的人已经形成条件反射。

我们骑着马向前走呀,走呀,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们经过的地方都是那样安宁、平静和美丽。”真可以称之为平静的山间夜晚。”我想。如果这种估计不出错误就好啦!但是什么东西都可能从这种安宁、平静中冒出来,我们感到异常紧张。约拿旦时刻警惕着,甚至感到不安。

“只要我们过了桥就好了,”他说,“不过那是最麻烦的。”“要多长时间我们才能到那里?”我问。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要半小时。”约拿旦说。

但是这时候我们看到了他们。一队滕格尔士兵,共有六个人,手持长矛,骑着黑马。他们出现在小路在山腰的拐角处,正对着我们走来。

“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刻,”约拿旦说,“冲着他们上去,奥尔瓦!”奥尔瓦从我们身边急驰而过,约拿旦趁势将缰绳扔给他,以便使我们看起来更像俘虏。

这时候他们还没有发现我们,但是逃跑是已经来不及了,也无处可逃。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大模大样地朝他们骑过去,希望奥尔瓦的头盔和斗篷能骗过他们。

“我宁死不投降,”奥尔瓦说,“我希望你能知道,狮心!”我们若无其事地朝我们的敌人骑马过去,我们越来越靠近他们。我的后背直冒凉气,我想,与其我们现在被抓住,倒不如在卡特拉山洞时就被抓好了,免得我们无谓地受一长夜的罪。

我们相遇了。他们让马慢下来,以便能在狭窄的小路上错过我们。领头的是一个老熟人,他不是别人,正是帕克。

但是帕克不看我们。他只看奥尔瓦。

当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过去以后,他问:“你听说他们抓到他没有?”“没有,我没有听说。”奥尔瓦说。

“你到哪儿去?”帕克问。

“我抓了两个俘虏。”奥尔瓦说。更多的情况帕克没有得到。然后我们尽可能快地继续前进。

“回头看看,别让他们发现,斯科尔班,看他们在做什么。”约拿旦说。

我照他说的回头看了看。

“他们骑得很快。”我说。

“谢天谢地。”约拿旦说。

但是他高兴得太早啦。因为这时候我看见他们停了下来,一齐从远处看我们。

“他们想到了什么。”约拿旦说。

很明显是这样。

“停一下,”帕克喊道,”喂,我想仔细看一下你和你的俘虏!”奥尔瓦气得直咬牙。

“快跑,约拿旦,”他说,“不然我们就没命啦!”我们向前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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