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五、卡尔松偷吃小蛋糕和甜饼
小家伙早晨醒来时,卡尔松已经不见了。布赛的睡衣团在地板上,窗子敞开,小家伙明白,卡尔松已经回家。屋子里空荡荡的,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说也不 错。现在包 克小姐没什么可吵的了。根本不需要让她知道,卡尔松曾经睡在小家伙的房间里。不过总有些奇怪,卡尔松一走一切都变得平静、忧伤和苍白。尽管他在的时候很难 保持整洁有序,但是他们俩不在一起的时候,小家伙总是想念他,此时他感到一定要对卡尔松送个小小的问候,因此他走过去,拉了三次藏在窗帘后边的通话铃的绳 索。这是卡尔松为小家伙有事通知他而架的通话线。拉绳索的时候,屋顶上卡尔松那里的铃就响,卡尔松自己规定不同的铃响有不同的含义。“响一下,意思为快 来,”卡尔松说“响两下,意思为千万不能来,而响三下,意思为多好啊,世界上有一个英俊、不胖不瘦、绝顶聪明、勇敢、十全十美的人,就是你,卡尔松。”小 家伙此时要对卡尔松说的正是后一种。因此他拉了三下,想听一听屋顶上的反应。他确实得到了回答。屋顶上手枪响了,他听到卡尔松在唱“乒乒乓乓,乓乓乒 乒”,尽管声音很轻,距离很远。
“哎呀,卡尔松,哎呀,卡尔松,”小家伙小声说。愚蠢的卡尔松,他跑,到屋预上又放枪又喧哗!飞勒和鲁勒或者其他什么人发现他,把他捉住,卖给报社,赚一万元钱,还不是易如反掌。
“不过到那个时候他只得自作自受了。”小家伙对躺在篮子里的小狗比姆卜说,它好像什么都明白。小家伙穿上衬衫和裤子,然后跟此姆卜玩了一会儿,他等着家里逐渐热闹起来。
朱利尤斯叔叔显然还没有醒,至少他的卧室里还没有动静,但是从厨房里渐渐地传来煮咖啡的香味,小家伙走过去,想看看包克小姐在干什么。
她大模大样地坐在那里,正在喝每天第一口咖啡,奇怪的是她不反对小家伙也坐在桌子旁边。桌子上看不见粥,相反,放着今天她很早就起来烤好了 的面包。案板上放着两篮又热又香的小蛋糕,还有很多被她放到桌子上的面包筐里。小家伙拿了一块小蛋糕和一杯牛奶,然后坐在那里,他和包克小姐安静地吃、 喝。直到包克小姐说:“我不知道弗丽达在家怎么样!”
小家伙若有所思地看着牛奶杯,想想看,包克小姐那么想念弗丽达就像他和卡尔松不在一起时他想念卡尔松一样!
“包克小姐,想念弗丽达了吧?”他很客气地问。
这时候包克小姐发出刻薄的笑声。
“你不了解弗丽达,你!”
实际上小家伙对弗丽达怎么样了不感兴趣,但是包克小姐肯定愿意讲一讲关于她的事情,因此他问:“弗丽达小姐跟谁订婚了?”
“一个坏蛋,”包克小姐加重语气说。“啊,我知道他是一个坏蛋,因为他骗弗丽达的钱,这我很清楚。”
包克小姐想到这一点就咬牙切齿,现在她开始把心里话讲出来。“真可怜,她肯定没有很多人可以谈心,因为对一个小孩子她都要跟他讲弗丽达的事 情,”小家伙想。她很想讲。小家伙只好坐下来,听她讲关于弗丽达和她的菲利普的事情,讲自从菲利普奉承她有美丽的眼睛、美丽动人的鼻子以后,弗丽达怎么样 受折磨,菲利普说她是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信赖的一个人。
“美丽的鼻子,”包克小姐冷笑着说,“对,很清楚,如果人们认为在脸中间长一个中等大小的土豆鼻子很动人的话……”
“那菲利普长得怎么样呢?”小家伙饶有兴趣地问。
“上帝保佑,我一点儿也都不知道,”包克小姐说。“你大概不敢相信,弗丽达根本不让我见他。”菲利普做什么工作,包克小姐也不知道,但是他有一个同事叫鲁道夫,弗丽达讲过。
“弗丽达说,他跟我可能挺合适,但是她说,他不想要我,因为我不漂亮……啊,没有动人的鼻子,也不迷人。”包克小姐一边说一边冷笑起来。但是后来她突然站起来,到衣帽间去取什么东西。就在她离开厨房的那一瞬间,卡尔松从窗子飞了进来。
小家伙真地不高兴了。
“哎呀,卡尔松,我曾经请你一定不要飞,免得包克小姐和朱利尤斯叔叔看见……”
“因此我也不愿意飞,免得包克小姐或者朱利尤斯叔叔看见,”卡尔松说。“实际上我连面也不想露。”他一边说一边钻到餐桌底下。当包克小姐取了毛衣回来,卡尔松坐在那里,严严实实地藏在垂下来的桌布底下。
这时候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拿了一小块蛋糕,然后继续讲。
“像刚才说过的……漂亮、动人的土豆鼻子我不敢说。”
这时候她听到一种声音,像隐形人的奇怪声音,但不知道来自何处,那声音说:“不,你有一个像黄瓜似的鼻子,上面长着刺。”
包克小姐一惊,手里的咖啡都洒出来了,她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小家伙。
“是你坐在那里捣鬼?”
小家伙脸红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对,”他结巴地说,“我觉得是人们在听收音机里的蔬菜节目,什么西红柿,黄瓜之类的东西。”
这是他编出来的,很巧妙,因为斯万德松家的厨房经常可以听到邻居家收音机的声音,包克小姐本人过去发现过,也抱怨过。
她嘟囔了几句,但是没有再多想,因为朱利尤斯叔叔正好走进厨房,要喝咖啡。他步履蹒跚地围着桌子转了几圈,每走一步都要呻吟。
“这一夜真难过,”他说,“圣贤耶利米保佑,这一夜真难过!我过去身体僵硬,但是这床,这被褥,哎呀!”
他沉重地坐在餐桌旁边,眼睛向前看着,他好像在想什么特别的事情,小家伙觉得他有些反常。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很感谢这一夜,”朱利尤斯叔叔最后说。“他使我变成了一个新人。”
“真不错,因为人老了确实需要不断更新。”
那个奇怪的声音又说起话来,包克小姐又吓了一跳,她不满地看着小家伙。
“还是林德贝里家的收音机……现在他们在听有关老汽车的节目。”小家伙结结巴巴地说。
朱利尤斯叔叔什么也没发现。他陷入沉思当中,既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什么。包克小姐给他倒咖啡,他心不在焉地伸手去拿小蛋糕。但是他还没拿 到就有另一只手——一只小胖手伸到桌子边上,把那块蛋糕夹走了。朱利尤斯叔叔根本没发现。他只是想啊,想啊,直到他把手伸进滚烫的咖啡里时才从沉思中醒 来,想起来手里没有蛋糕去泡。他吹了吹手,有些生气,但是又陷入沉思。
“天地间还有很多事情我们一无所知,这一夜我才明白这个道理。”他严肃地说。同时他伸出手,去拿蛋糕。这时候那只小手又伸过来,把他要拿的 那块蛋糕拿走了。但是朱利尤斯叔叔还是没有发现,他只是想啊,想啊,直到他把手伸到嘴里咬得生痛的时候,他才从沉思中醒来,知道他咬的不是蛋糕。这时候他 确实有些生气,但是很明显,新的朱利尤斯叔叔已经不同于昔日了,因为他很快平静下来。他已经不想再去拿面包,只是在深深的沉思中喝咖啡。
所有的蛋糕还是都没有了,它们一个接一个地从面包筐里消失,只有小家伙知道它们的去向。他默默地冷笑着,小心翼翼地把一杯牛奶放到餐桌底下,免得卡尔松吃蛋糕时噎着。
这就是卡尔松说的“蛋糕若(惹)人”!
包克小姐上次在他们家里领教过。
“通过吃他们的蛋糕可以把他们若(惹)得发疯。”卡尔松说过啊,他知道这个字应该读作“惹”。但是他说读作“若”能更让人发疯。
卡尔松又搞了一次使人发疯的蛋糕若(惹)人,只是包克小姐不知道,而朱利尤斯叔叔对此更不懂。他没有发现比惹人更令人发疯的蛋糕若(惹)人,他只是想啊,想啊。但是他突然抓住包克小姐的手,用力握着,好像他要请求帮助。
“我必须要和谁谈谈这件事,”他说。“我知道,包克小姐,这绝不是什么发烧时的幻觉,我头不晕,我看见了睡神雍·布隆德!”
包克小姐瞪大了眼睛。“这可能吗?”
“真的,”朱利尤斯叔叔说。“因为我已经是新世界里的一位新人。包克小姐一定知道,这是一个虚幻世界,正是它在夜里向我八面洞开。如果现在雍·布隆德确实有的话,为什么女妖、魔鬼、幽灵、河神、精灵和童话书中的其他鬼神不能存在呢?”
“也可能有会飞的间谍。”包克小姐附和着说,但朱利尤斯叔叔不这么看。
“蠢话,”他说。“报纸上写的这类废话是不足为信的。”
他靠近包克小姐,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
“请记住一件事,”他说。“我们的祖先信妖魔、精灵、女妖和其他鬼神,我们为什么兜圈子,老是不承认它们的存在呢?难道我们的眼光比我们的祖先更敏锐,对吗?不,只有那些傻瓜才会有这类想法。”
包克小姐不想被当作傻瓜,所以她说:“女妖可能比我们所知道的还要多,如果我们留意的话,可能也会有很多妖魔和其他鬼神。”
但是此时朱利尤斯叔叔决定不再考虑这些事情,因为他已经和医生约好时间,他该上路了。小家伙很有礼貌地跟他到衣帽间,还有包克小姐。小家伙 递给他手杖,包克小姐帮他穿上大衣。他确实显得很疲倦,可怜的朱利尤斯叔叔,他很有必要去看病,小家伙一边想一边不安地抚摸他的手。包克小姐也显得很不放 心,因为她不安地问:“感觉怎么样?先生真的不舒服吗?”
“我还没有去看医生,我怎么会知道呢?”朱利尤斯叔叔不客气地说。
“对,是这样,”小家伙想。昔日的朱利尤斯叔叔的怪脾气还有一点儿,尽管虚幻世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他敞开。
朱利尤斯叔叔走了以后,小家伙和包克小姐又回到厨房。
“现在我要再喝点儿咖啡,吃点儿蛋糕,舒舒服服地呆一会儿。”包克小姐说。但是随后她就叫了起来。因为烤箱上的蛋糕一块也没有了。那里只剩下一个大纸口袋,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
拿走了很多蛋糕,必须去请整个虚幻世界。
用·卜龙特
包克小姐一边念一边痛苦地皱起眉头。
“谁也别让我相信,雍·布隆德会偷蛋糕,即使他真存在也不会,他是非常体面的,绝对不会做这种事,不会,我知道是谁干的了!”
“谁呀?”小家伙问。
“准是那个讨厌的胖孩子,叫做卡尔松或者别的什么名字。厨房的窗子都开了!他站在外面听我们说话,趁我们到衣帽间去的时候,他溜了进来。”
她气愤地摇着头。
“用·卜龙特?啊,挺好听的。连字都不会写,还想嫁祸于人!”
小家伙不想谈论卡尔松,所以他只是说:“我觉得还是雍·布隆德!过来,比姆卜!”
每天早晨小家伙和比姆卜都要去瓦萨公园,比姆卜认为这是一天中最有意思的事,因为那里有很多令人喜爱的狗可以用鼻子闻和交流。
小家伙经常和克里斯特和古妮拉玩,但是今天他们没露面。小家伙想,他们可能已经到农村去了,不过没关系,只要有卡尔松……当然还得有比姆卜。
这时候来了一条大狗,想跟比姆卜较量一番,比姆卜也很强壮,它想教训一下那个愚蠢的家伙。但是小家伙不让。
“别逞能,”小家伙说。“你跟那条大狗较量还太小。”
他抱起比姆卜想找个空着的靠背椅坐下,好让比姆卜平静下来。但是公园里到处是人,大家都想趁好天气晒太阳,小家伙走了很远才在公园的一个角 落里找到一个可坐的座位。但是那里已经坐了两个汉子,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一瓶啤酒。他认出了这两个人!真的,坐在那里的两个人是飞勒和鲁勒。起初小家伙很害 怕,想跑掉。但同时那张靠背椅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他。他很想知道飞勒和鲁勒是否还在追寻卡尔松,在这里可以探听到。再说他为什么要害怕呢?飞勒和鲁勒从 来没有看到过他,所以没有认出他的问题,好,好极了!他尽量靠近他们坐下,这是人们在侦探小说里写的,要想探听什么情况,就要尽量安静地坐下来听。
所以小家伙在靠背椅上坐下来,竖起耳朵听,但是他自始至终都在跟比姆卜小声地说些什么,以便迷惑飞勒和鲁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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