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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世忠墓址之谜

南宋名将韩世忠的墓一直在苏州灵岩山。不知为什么民国以来学者们对其提出质疑,有人认为应在湖州菁山,并进行了实地考察及详尽的论证。也有学者依然坚持苏州说,同样著文进行了充分的反驳。在缺乏考古明证的前提下,,问题的定论似乎还有些困难。南宋爱国将领韩世忠(1089-1151),字良臣,延安(今属陕西)人,一说绥德(今属陕西)人。他出身贫苦,十八岁从军,平西夏扰边,剿方腊起义,平苗刘之变,屡建战功,建炎三年(1129),授武胜军节度使,御营左军都统制。次年春,以水师八千阻拦金兵十万渡江,与金兀术军相持于黄天荡(今江苏南京附近)四十余天,此役扫灭了金兵的嚣张气焰,颇为后世传诵。此后,在与金军的对峙中,时有捷报传来。如绍兴四年(1134)大破金兵于大仪镇(今江苏扬州西北),时论以此役为中兴武功第一。统三万兵,扼守淮河达七、八年之久,使敌人望而却步,与岳飞同为“中兴名将”。反对议和,力图恢复,终不得遂其志,反而遭到猜忌。绍兴十一年(1141),与岳飞、张俊同时解除兵权。曾为岳飞冤狱叫屈,面诘秦桧:“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天下?”自此辞去官位,杜门谢客,不再言兵。常纵游西湖,怡养天年。六十三岁辞世,葬于苏州灵岩山。

苏州灵岩山西麓的韩墓,前面矗立着一座很有气势的“蕲王万字碑”。这是淳熙四年(1177),宋孝宗追封韩世忠为蕲王时所树立,孝宗还亲题碑额“中兴佐命定国元勋之碑”十个大字。同时,命赵雄为墓碑撰文,令周必大书丹,二人都为当时俊才,官至相位,不论文或字都属上乘。特别是记述韩世忠生平的这篇碑文,有约一万四千字,恢宏的文章令人感慨,虽不免有宣扬“愚忠”的一面,但主要篇幅还是着力于抗金恢复,将韩蕲王的英武忠烈栩栩如生地展现在人们的目前。据测,墓碑宽近九尺,连同龟趺底座在内高达三丈余。如此高大的雄碑,加上有万余字的碑文,这在国内恐怕是独一无二的,人称天下之冠。加上周围地势开阔,其墓的气度的确不凡。

据有关记载,明弘治和清道光年间都对韩墓进行过修整。1939年6月,飓风吹倒了墓碑,碎为十余块。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当地灵岩寺主持妙真等僧人请工扶正,由于难复其原,只得分两段并做一排胶固。1949年之后,又对其进行修整加固,列为江苏省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今天的外表仍颇壮观。数百年来,谒韩墓者不知凡几,其中不少诗人名士借碑抒情,留下许多感人的诗作悼文。如国民党元老于右任曾在1928年至灵岩山拜谒韩墓,后作诗云:“不读蕲王万字碑,功名盖世复何为。”

然而,在民国初年,就有人对此墓是否为韩世忠真墓提出怀疑,认为充其量只是一座衣冠冢,韩世忠的遗骨并不在其中。由此,争论遂起,因证据不足,成为悬案。20世纪80年代初,有学者进行了实地考察,并查阅了有关历史资料,赵呜、培坤、金康《韩世忠墓址考辨》提出,真的韩世忠墓应在浙江湖州市西南金鸡山之东麓的青山坞。其论据为:一是明《万历湖州府志》有“蕲王韩世忠墓菁山”的记载。菁山是山名,也是古集镇名,后改“青山”。因此坐落在青山坞的韩墓与文献记载相合。二是民众的口碑材料,当地老农称菁山墓为“王墓”、“元帅墓”,还说墓主“官大得很,同岳飞一起打过仗”。附近有一桥,名“韩家桥”,当地老农说,据传是韩府守墓家丁所造,而守墓家丁的后代,一直在这里生活到清同治年间。三是墓址气势非凡,金鸡山突兀于墓之西北,山脊绵延一公里,呈龟龙状。韩墓所在地即为“龙首”右侧,居高临下,极目远眺,气吞山河。按“文左武右”,韩世忠为武将,葬之右侧,礼仪得当,也符合其蕲王之身份。四是墓的规格、形制,背高十米,直径二十五米,有坟祠痕迹。墓前一坪台,曾设有龟驮的基碑、华表、牌楼、界碑和祭奠用的石桌、石凳等,现还存有石人、石马、石羊各二,排场不小。再前面是一片开阔地,呈斜坡形,有明显的坟城迹象,是个顶边宽四十米,底边宽一百六十米,两边各长一百四十米的梯形坟城。总之,其墓阙之宏伟,气势之浩大,非“王”莫属。

再看苏州灵岩山韩墓,有许多不合情理之处。一是碑高三丈,宋代任何一个皇帝的墓碑都未达到过三丈,韩世忠的墓制规格怎么能僭越犯上?所以,此墓碑必定是明清时所造。二是韩世忠卒于绍兴二十一年(1151),到孝宗追封蕲王,这一时期,苏州、镇江、扬州一带一直是宋金争夺的区域。韩墓不会葬于这战乱频仍的地方。相反,湖州地区是韩氏统兵后期的辖区,韩家在这里有相当基础,归葬于此较为合适。三是灵岩山地形较露,山不成龟龙之势,不是王墓的理想之地,远不及群山环抱的湖州菁山。四是有关韩世忠葬在灵岩山的记载文字甚少,只有清同治《苏州府志》一条史料。而菁山韩墓却有大量的历史资料证明,其中最早的是南宋《嘉泰吴兴志》,其编纂时间距韩世忠离世仅五十余年,可信度不言而喻。可以推测,由于韩世忠率军队在苏州一带驻屯多年,坚持抗金,奋勇杀敌,有关战役及其夫妇的轶事也在民间广为流传,这里的人民忘不了这位抗金英雄,为了永久的纪念,所以修筑了灵岩山韩墓。

但也有学者提出商榷,张志新、姚勤德《也谈韩世忠的墓址问题》指出,南宋嘉泰《吴兴志》不仅版本差,且也没有关于韩世忠墓的任何记载。又查明嘉靖《吴兴掌故集》、清乾隆《湖州府志》、同治《湖州府志》、光绪《吴兴记》、光绪《乌程县志》等,均未见有载韩世忠墓的任何材料。所谓湖州菁山韩墓“有大量的历史资料证明,其中最早的是南宋《嘉泰吴兴志》”的说法,是缺乏依据的。

那么为什么明万历《湖州府志》会有蕲王韩世忠墓在菁山的记载呢?在查阅了诸多吴兴的地方志乘后,初步推断是:万历《湖州府志》将清河郡王张俊之墓误载为蕲王韩世忠墓了。理由是:一、张俊与韩、岳同为南宋大将,还曾助秦桧陷害过岳飞,事迹昭昭,且同封为“王”。二、张俊之墓确在菁山,《吴兴掌故集》、乾隆《湖州府志》诸书都有载。三、万历《湖州府志》恰恰未载张俊墓。所谓民众口碑材料称菁山墓为“王墓”、“元帅墓”,还说墓主“官大得很、同岳飞一起打过仗”等也都与张俊的身份相合,可见其误载的可能性很大。而明确说这是“韩世忠墓”的,也许只是少数人的误传。

最主要的还有墓葬的规模问题。宋代是比较讲究礼仪的,诸臣丧葬都需按《礼院例册》的有关规定进行,如:“诸一品、二品丧……诸葬不得以石为棺槨及石室”。《宋会要》也载:“勋戚大臣薨卒……坟所有石羊虎、望柱各二,三品以上加石人二。”乾德年间规定,一品礼“墓方园九十步,坟高一丈八尺,明器九十事,石作六事。”(《宋史》卷一百二十二卷)菁山大墓既发现了石槨,墓上还设有石人、石马、石羊和众多的石制品,可见此墓的形制与宋代的礼例不符。华表、牌坊、石人、石马、石羊等的配列情况,在明清墓上较为多见,因此很可能是明清墓,而不是宋墓,就是说既不是韩世忠墓,也不是张俊墓。

至于所谓苏州灵岩山韩墓诸不合情理之处,并不能成立。一其墓碑由宋孝宗敕命所建,还亲笔题有碑额。实测碑高有五米三五,龟座高一米七,额高一米二,总高八米二五。与明代徐达墓神道碑差不多。问题是宋皇陵碑的高度,未能找到有关资料。但据有关情况估计,不会比韩墓碑小,说韩世忠墓僭越制度,缺乏根据。二说苏州为当时的战乱地区是不对的。建炎四年(1103),金军在抗金力量的打击下开始北退。绍兴四年(1134),南宋诸路大军均有战绩,绍兴和议后,疆域基本保持在淮河、秦岭一带。绍兴三十一年(1161),金主亮大举南侵,也没有越过长江。三灵岩山成不成“龙”势,并没有一致的标准,不能在今天的交通条件下去判断。如《灵岩山志》对其山的形势就倍加称颂,明黄习远《韩蕲王墓诗》就称灵岩山有“龙脉”。四记载灵岩山韩墓的文字不少,如明洪武《苏州府志》、正德《姑苏志》、《吴邑志》、《吴中灵岩山志》、清《江南通志》等记载都非常详尽,有清以来,几乎没有一部苏州、吴县的地方志不载韩墓在灵岩山的。韩墓神道碑碑体过高,而龟趺显得较小,这与明清时代龟大碑矮,比较稳健的风格不同。碑文基本均已风化,字迹漫磨殆尽,说明碑经历了较长时间的风吹日晒,与明清诸墓文字清晰的碑体又不同。韩墓神道碑之边饰云纹比较古雅;碑额之夔龙显得短拙而简洁,雄浑而有力,与明清时代盘曲多鳞,细长夭矫的风格不同。所有这些都构成了韩墓碑不同于明清碑刻的显著特点。可以说,韩墓碑流传的序,有明显的宋代风格,《宋史·韩世忠传》又本之于碑文,可见其碑不可能是伪作。

最后,韩世忠为什么要葬在苏州?其直接原因就是碑文中所说:“敕葬于此”。即是宋高宗放命将他葬在苏州灵岩山的。其间接原因,应与韩世忠领军长期居住苏州有关,韩府曾设置于苏州城内。那么其是不是衣冠冢呢?据《宋史》记载,韩世忠大葬时,“赐朝服,貂蝉冠,水银,龙脑以敛”。“敕命徐伸护其事,吴、长洲两县令奔走供役”等。韩墓不可能是衣冠冢,当时也没有建衣冠冢的制度。更不可能像某些学者推测的那样,为防备金人和其他人的破坏,而去建造这样一座巍伟的假墓。

学者的辩论转了一圈,还是回到了苏州灵岩山韩墓,这次辩论是否真的搞清了韩世忠墓址呢?似乎仍有待进一步作考古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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