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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为古董界掌眼的神秘组织五脉“明眼梅花” 14

我不懂木器,眼下就只能靠观察和逻辑判断,看能不能从椅子上找出不符合常理的矛盾之处了。

我扫了一圈又一圈,迟迟不说话。沈云琛道:“小许,你若是答不出来,直说就是,不必在一奶一奶一面前穷装。”她说完以后,得意地瞟了一眼刘局。刘局不动声色,拿筷子从羊腿上撕下一丝肉来,就着白酒吃了下去。

刘一鸣继续闭目养神,似乎这些事情跟他没关系。药不然趁这个机会,在药老爷子耳边叽叽咕咕地说着话,估计是在讲潘家园的事情。

我的手从椅子腿摸一到了扶手,又从扶手摸一到了椅背上的石靠。

木器我不熟,不过金石可是我的老本行。

这面石靠被镶成了椭圆镜形,我用指头叩了叩,质地很硬,,而且是实心的。按道理,这种椅子是夏天才用的,所以石质应以绵一软陰冷为主,表皮光滑,背贴上去很舒服。可是这块石靠的表皮皴起粗粝,有一道一道的斜走石纹,凹凸不平。

毫无疑问,做工这么粗糙,应该是假的。

我满怀信心地抬起头,却看到沈云琛的眼神颇有些意味,心里陡然一惊。假的?我看不见得。我连忙又去翻看。我的手指再次划过酸枝木的弯曲扶手,忽然感觉到上头似乎刻着什么字。我再仔细一看,原来这扶手上有六道长短一样的线段,从上到下依次排列下来。

我再去看另外一侧扶手,上面写着两个汉字:九三。

一道灵光从我脑海里闪过。

六道杠和九三,那么这东西,只有一种可能。

《周易》里的乾卦,卦象是双乾层叠,六爻俱为陽,画出来就是六道线段。而九三,显然指的是乾卦的爻题。九为陽爻,三为位置。作为混古董圈子的人,《周易》是必背的基础常识。我记得这一爻的爻辞是“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意思是说君子应该白天努力,晚上戒惧反省。

我豁然开朗,直起腰来,对沈云琛道:“这椅子是清末的老酸枝挂珠石靠椅,肯定是真的。”

沈云琛似笑非笑:“你凭什么说得这么肯定?”

“因为这把椅子不是用来坐的,这是一把诫子椅。”

沈云琛微微点头,伸出右手把额前白发撩一起,表情不似刚才那般冰冷。看来我的答案说对了。

“请坐吧。”老一奶一奶一慈祥地说。

若不是尊老敬贤是传统美德,我真有心骂一句脏话出来。

诫子椅,顾名思义,指的是训诫自己子侄晚辈的椅子。古人认为观行止而知为人,所以特别讲究立如松、坐如钟。这把椅子上的石靠太硌人,如果身一子靠过去,背后会被磨得生疼,坐着的人必须正襟危坐,取“昼夜惕若”之意,随时警醒,不敢松懈。既纠正了坐一姿,又表达出君子之道,是以又名乾椅。这种寓道理于器物之中的手法,是典型的传统文化特点。

他们根本就是成心的,这把诫子椅怕是早早就准备好了,要给我一个下马威,暗示我是晚辈,得好好听他们的训诫。

我不再客气,拉开椅子一屁一股坐下去,端起面前酒杯,环顾四周:“暂不论五脉六脉的,几位在座的都是长辈,无论怎样,我做小辈的,都该先敬你们一杯。”然后不待他们说话,仰脖一饮而尽。

“呵呵,你这孩子,气量真小。好,我陪你!”药老爷子拍拍桌子,把酒杯满上,冲我一举,也喝光了。刘一鸣和沈云琛也各自举杯,喝了一口。

“行啦,行啦,大家都入席吧。”刘局拍了拍手掌,几位理事身后的人这才纷纷就座,这桌上顿时围坐了八个人,比刚才热闹多了。药不然坐在了我的左手边,悄声道:“看见了没有?那几个站在身后的,要么是各门的一精一英子弟,要么是得意门生,一个个狐假虎威人模狗样。”

“你不也是他们中的一个么?”我问。

“哼,我有理想有道德有思想有追求,四有青年,他们可没法比。”

小服务员接连不断地把热菜凉菜端上来,以一江一 淮菜为主,兼有几道川菜,做得都异常一精一致。那盘北京特色的烤羊腿搁在正中,反显得有些豪放突兀。我饿坏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夹了块松鼠桂鱼扔到嘴里。这鱼做得松一软酥香,不愧是名厨手笔,搁到外头饭店,怕不得八块十块一盘。

沈云琛没动筷子,徐徐对我说道:“小许,我们刚才只说答应你考验通过以后,有资格入座,可没说同意你们许家回归五脉。”

我放下筷子,从容说道:“晚辈只想多了解了解许家先人的事迹,至于五脉回归什么的,听凭刘局安排就是,我自己并没什么得失之心。”

沈云琛有些无奈,转向刘局道:“你听见了?人家也不是特别情愿呐。”刘局避实就虚地笑道:“大家先见见面,互相熟悉熟悉,都有好处,都有好处。”

就在这时,一个不陰不陽的声音飘飘忽忽进了院子,在每个人头顶弥漫开来:“你们吃得好开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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