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拳打殷天锡
知府与众军汉押着李应、杜兴,行不到三十余里,忽见林子里闯出一彪人马,却是宋江、林冲、花荣、杨雄、石秀。知府大惊,撇下李应、杜兴,率手下人逃命去了。宋江命人追赶,也没赶上,就与李应、杜兴松了绑,牵过两匹马来,说:“请大官人上山躲避一时。”李应说:“事是你们干的,与我有什么关系?”宋江说:“到了官府怎会听你分辩?我们走了,必然连累你。你要不肯落草,先躲避一时,过了风头再说。”
李应、杜兴被众头领簇拥着,想不去也由不得他,只好一齐来到梁山泊。晁盖命人大吹大擂,迎下山来,众好汉都到聚义厅上坐了,与新头领见了礼。李应牵挂家小,要下山去看看,吴用笑着说:“大官人的宝眷已接到山上,贵庄已被烧成平地,你还回哪里去?”李应不信,却见自家庄客和老小都上山来。晁盖、宋江等都伏地请罪,说是为请李应上山,定下的这条计。那知府却是萧让装扮,官兵是戴宗、杨林、裴宣等装扮。李应见断了退路,只好同意入伙。
次日,众将饮宴庆功。宋江对王英说:“当初我在清风山时,许你一门亲事。我父亲收个女儿,招你为婿。”说罢唤出那干妹子,却是一丈青扈三娘。宋江当场把话说明了,众头领皆大欢喜。扈三娘见宋江义气深重,不好推却,依允下来。宋江当时就命人布置洞房,让王英与扈三娘成亲。众好汉正吃着喜酒,山下酒店派人来报:“朱头领酒店拦住一伙客人,其中一人自称是郓城县都头雷横。”晁盖、宋江、吴用忙迎下山,把雷横请到聚义厅,置酒款待,一连留了五天。晁盖问起朱仝,雷横说:“朱仝已改任当牢节级,新任知县很喜欢他。”宋江劝雷横留下入伙,雷横以老母年高为由,婉言谢绝。宋江等苦留不住,与众头领各赠金银,送雷横到山下大路上。
雷横回到郓城县,先回家见了老母,换了衣裳,来见知县,回了话,自回家中歇息。此后,仍旧每天到县衙画卯,支应公事。一天,他正在街上闲逛,忽听有人喊:“雷都头,多日不见。”雷横回头看,却是闲汉李小二,就说:“我出差了,前几天才回来。”李小二说:“勾栏里新从东京来个女戏子,色艺双绝,名叫白秀英。都头何不去看看?”雷横正没事,便跟李小二来到勾栏,在青龙第一号位上坐了。那戏台上,正跳着加官。李小二见人多,又转身出去了。加官跳完,一个老汉上了台,说:“老汉是东京人氏,名叫白玉乔,只凭女儿白秀英吹弹歌舞,侍候天下的看官。”随着锣声响,白秀英上了戏台,拍一下界方,念了四句七言诗,说唱了一段《豫章城双渐赶苏卿》的话本。白秀英说唱俱佳,满场观众无不喝彩。
正唱到当紧处,白秀英突然住了口,拿起盘子,说:“财门上起,利门上住,吉地上过,旺地上行,手到面前,休教空过。”白玉乔说:“我儿去走一趟,看官都会赏你。”白秀英下了台,先到雷横面前。雷横往怀中一摸,却没带一文钱,说:“今日忘带钱了,明天多赏你些。”白秀英说:“官人正坐首位,你要不给,我怎向别人讨?”雷横羞红了脸,说:“今天确实忘带钱了。若带了,赏你三五两也不在话下。”白秀英说:“官人一文也不给,却说三五两,不是让俺望梅止渴吗?”白玉乔便骂:“这是个不懂事的,他要懂事,狗头上也会生角。”雷横说:“你敢骂我?”众人相劝:“骂不得,他是县里的雷都头。”白玉乔骂:“只怕是驴筋头。”雷横再也忍不住,跳上戏台,一把揪住白玉乔,一拳一脚,打得鼻青脸肿,唇绽齿落。众人忙拉开雷横,一哄散尽。
那白玉乔仗谁的势敢不买雷横的账?原来白秀英在东京时就和知县相好,知县到郓城上任,他父女也跟了来。白秀英见父亲被雷横打成重伤,觅一乘轿抬了,径直来到后衙,找知县告了雷横一状,哭哭啼啼说雷横调戏她,她不从,被雷横打了老子,砸了勾栏。县官就把这婊子当成贞女,当即派人捉来雷横,当众痛打了,披枷戴锁,押在衙门外示众。那婊子要杀鸡吓猴,让满城人都怕她,要把雷横枷在勾栏前ling辱。县官怎肯不依?第二天,就命几个牢子押上雷横,来到勾栏前。那婊子坐在对门茶坊里,见牢子不肯捆翻雷横,当街羞辱,就过去说:“你们不收拾他,我叫太爷收拾你们。”牢子们只好说:“雷都头,没办法的事,让我们胡乱应付一下。”就把雷横按在当街捆上。
雷横的老母前来送饭,见儿子被羞辱,就哭骂:“你们也和我儿子吃的一饭碗,她的钱就恁好使?”牢子们说:“雷大娘,我们要不应付一下,那女人要砸我们的饭碗。”雷母边解绳索边骂:“我就解了这绳,看这贱人能怎样。”白秀英就骂:“你那老婢子,骂我什么?”雷母说:“你这贱母狗,倒敢骂我!”白秀英边破口大骂,边冲了过去,抓住雷母就打。雷横见母亲被打,不由大怒,把颈上的枷对着白秀英砸下去,只一下,砸了个脑浆迸裂,不会动弹。众牢子押上雷横见知县,知县大怒,验了尸,把雷横下在牢里。朱仝一面精心照料雷横,一面到处使钱、说情。知县虽喜欢朱仝,却更喜欢那婊子,怎肯罢休?就命人把罪名定死,待六十天监满,派朱仝带人把雷横押送济州处决。
朱仝押送雷横行不十多里,见路旁有一座酒店,就请众人去吃酒。吃到一半,朱仝带雷横到屋后小解,给雷横开了枷,说:“你快走,带上老母投奔他乡。”雷横说:“我走了要连累你吃官司。”朱仝说:“知县恨你打死了他婊子,非要置你于死地。我放了你,大不了流放充军,你快走。”雷横走了好一会儿,朱仝才把枷扔进荒草中,回到店里说:“我一不小心,被雷横逃了,可怎么好?”众人明知朱仝与雷横好,故意放了雷横,也不追赶,只是胡乱出些主意。朱仝估摸雷横已回到家,才领人慢慢回城,向知县禀告被雷横逃脱。知县派人到雷横家一搜,连雷母也不知去向,家中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了,就回衙门禀报知县。知县有心开脱朱仝,却被白玉乔到州里告一状,只好把朱仝解送济州。济州知府就把朱仝刺配沧州。
朱仝来到沧州,知府见朱仝貌似关公,十分喜爱,就留在身边听用。这天,知府年方四岁的小儿子见了朱仝,一把抓住朱仝的长髯,说:“我要这胡子抱。”朱仝抱上小衙内到街上玩了一圈,买了些糖果让他吃了。回到衙门,小衙内向知府说:“这胡子带我到街上玩,还给我买糖果吃。”知府说:“既然孩子喜欢你抱,他要跟你玩,你就带他去玩。”自此朱仝每天哄小衙内玩。为了让知府高兴,时常贴钱买糖果让小衙内吃。
过不了半月,到了七月十五盂兰节,各处要放河灯,超度亡魂。天黑后,奶妈叫住朱仝,说:“夫人吩咐,请你带小衙内去看河灯。”朱仝把小衙内扛在肩上,来到地藏寺看河灯。二人在寺里玩了一会儿,忽然有人在背后拉朱仝。朱仝扭头一看,却是雷横。朱仝放下小衙内,说:“你别动,在这等我一会儿,我给你买果子吃。”小衙内说:“你快回来。”朱仝随雷横来到僻静处,问:“你怎么来到这里?”雷横说:“哥哥放了我,我就带老母投了梁山泊。晁盖、宋江念哥哥昔日之恩,让我和吴军师来看望你。”朱仝问:“吴先生呢?”吴用走出来,说:“我在这里。”朱仝问了好,吴用说:“晁宋二位哥哥无日不在思念你的恩德,特命我和雷兄请你上山。”朱仝说:“此话不用提。我熬个一年半载,还回家当良民。”吴用见劝不下朱仝,也就算了。
朱仝回来,不见了小衙内,四下里寻了一遍也没有寻到,又碰到雷横。雷横说:“可能是跟我们来的人把他抱走了。”朱仝焦急万分,说:“小衙内是知府的命根子,快帮我找回来。”吴用也走过来,三人离了地藏寺,出了城,朱仝更加心慌,问:“那人把小衙内抱哪里去了?”雷横说:“那人不太懂事,可能把小衙内抱我们住处去了。”朱仝急问:“那人是谁?”雷横说:“我也不太熟悉,只听人喊他黑旋风。”朱仝听说小衙内落在杀人魔王手里,又急又怕,只催雷横、吴用快走。行有二十里,见前面有一座松林,李逵叫:“我在这里。”朱仝赶过去问:“小衙内呢?”李逵说:“在林子里睡着了。”朱仝慌得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却见小衙内的脑袋已被劈成两瓣,不由又惊又怒,回过头来,却不见了吴用三人。朱仝四下张望,月光下,远远见李逵拍着双斧高叫:“来、来、来,跟你斗上几十回合耍耍!”朱仝怎忍得这口气?直奔李逵,李逵转身就走。李逵惯会走山路,专拣崎岖坎坷的路走,翻山越岭,如走平地。这下苦了朱仝,尽管他累得满身臭汗,李逵只在前面一二十步,怎么也赶不上。朱仝走不动了,李逵就转身骂上几句,气得朱仝恨不能一口吞了李逵,拼足力气再赶上去,直赶到天亮,朱仝眼看着李逵下了山,进入一座庄院。朱仝赶进庄,直赶到大厅,也不见一个人影,只见四处插满了兵器,不由心中生疑,放声高叫:“有人吗?”
话音未落,大厅里屏风后走出一个穿绸裹缎的人来,问:“谁?”朱仝见那人气宇轩昂,不比常人,忙施礼,说明来意。那人说:“久仰美髯公大名,快请坐。”朱仝请教那人高姓大名,那人说:“我是小旋风柴进。”朱仝跪下便拜。柴进搀起朱仝,落座后,朱仝问:“黑旋风怎逃到大官人庄上来?”柴进说:“我有个朋友,叫做及时雨宋江,写来一封书信,让吴用、雷横、李逵住到我庄上,请足下上山,共聚大义。但足下推三阻四不肯上山,所以叫李逵杀了小衙内,断了足下的退路。吴先生、雷兄,快出来向朱大哥赔罪。”吴用、雷横出来,向朱仝赔了罪,再三恳请朱仝上山。朱仝怒气未消,说:“若要让我上山,你们得杀了黑旋风!”李逵跳出来,骂道:“你咬我!晁宋二位哥哥的命令,碍我鸟事?”朱仝要跟李逵拼命,柴进三人拦下。朱仝说:“只要黑旋风在山上,我死也不去。”柴进说:“如果这样,也好办,先把李大哥留在我这里,你们三个先上山。”朱仝说:“如今出了这事,如何得了?我的家眷要受连累。”吴用说:“哥哥放心,此时宋公明早把宝眷请上山了。”朱仝方才放心,跟吴用、雷横辞别柴进,离了庄院。临行时,吴用一再叮咛李逵:“你在柴大官人庄上,切不可惹是生非。待半年三个月后,朱仝消消气,你再回山。”
李逵在柴进庄上住了一个多月,一天,忽有一人持一封书信来见柴进。柴进看了,大惊失色,说:“我只好去一趟了。”李逵忙问什么事,柴进说了信上的内容:他叔叔柴皇城住在高唐州,新任知府高廉的小舅子殷天锡看中了柴府花园,逼他叔叔搬走,每天吵闹不休。老人家怄气不过,卧病在床,朝不虑夕。他又无儿无女,想必有遗嘱对柴进说。李逵说:“大官人去时,我也跟上。”柴进说:“你要想去就跟我去。”
柴进就带了李逵与几个从人来到高唐州。柴进让李逵等人在大厅等候,自己来到后院卧房,拜见叔叔。那柴皇城已数日水米不进,面如金纸,气息奄奄。柴进坐在床前,放声痛哭。柴皇城的后续夫人劝:“大官人一路劳累,不要如此悲伤。”柴进擦擦泪,问起事情的始末。夫人说:“高廉是高俅的叔伯兄弟,仗他哥哥的势力,为所欲为。他的小舅子殷天锡,更是横行无忌。也不知是哪个长舌头向他说咱们家的花园好,他就强行闯入内宅看了,逼咱家搬出去。你叔叔说咱们家是金枝玉叶,有太祖皇帝的誓书铁券,任何人不得欺辱。那小子怎肯信?定要赶咱家走。你叔叔要拉他去论理,反被他推dao踢打。你叔叔咽不下这口气,一病不起。咱家就靠你来拿主意了。”柴进说:“婶婶放心,先请医生为叔叔治病,小侄马上派人回沧州,取誓书铁券来,哪怕到京城告御状,咱家也不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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