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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目青山夕照明湖(2)

即以李氏之《纲目》为例,它不独是一部中药学,而且是一部涉及临床辨证,处方用药,经验成方,生物、矿物等多学科之巨著,内藏珍宝,难以统计。因而应为医家必读之书。读则需精,切不可于性味功能间知其梗概,而应于“发明”、“附方”中探索宝藏。不过其书卷帙浩繁,读来不易,所以应一则利用闲暇,留心阅读,虽不能记忆,但可留印象于头脑。一斑应用时,根据平昔之印象,有目的地翻阅,常可以从中受到启发,而解决疑难问题。

又如治一例“多型性红斑。患者,青年女性。红色斑块遍及全身,高热持续月余,而病情愈重,红斑此起彼伏,渐有水泡形成。初按温病发斑治法,全无效果。故知常法难以奏效,而虑及变法。察患者红斑满布,而痛痒明显;高烧月余而无舌绛、神昏,痉厥等情。知热毒郁怫于血络之中,既不能从外透解,亦不能内陷脏腑,故凉血化斑无功,而清络宣透或许有效。治以《串雅内编》之治火丹(丝瓜予、玄参、当归、升麻、柴胡)为主,加重清热宣透之品,如银花、连翘之类。果收热静身凉,斑退瘴止之功。后用此法,再治一例,亦顺利痊愈。说明医学经验,有时藏于小书杂说之中。俗语云,“小小单方,气死名医”,不为无据。当然,首先必须强调练就坚实之基本功,然后处处留心,方能相得益彰。反之,不论基础,而一味东寻西觅,以图巧遇良方,则常常枉费精力,而一无所获。

勇于实践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欲证实或发展医学理论,必须认真实践。欲丰富临床经验,亦须勇于实践,善于实践。余年轻时,常对自己所开处方发生怀疑,欲往病家观察,又受“医不扣门”之旧思想束缚,而踌躇不前。因而多方侧面打听,甚至暗自立于病者窗外,昕其动静。后被病家发觉,非但不以医术低而嗤之,相反,表示感激之情。从此经常深入病家,观察病情变化,不觉有碍情面,反认为是临床工作之重要环节,久而久之,习以为常。自参加国家中医教育工作以后,临床诊疗,在医院进行,为随时观察病情,提供了有利条件。有时不论当班与否,对重痖患者,一日多次观察,有时在深夜亦然。有些经验的取得,正是在此艰苦细致的观察之中。

抗日时期,“登革热”流行,其病憎寒牡热,重者亦有生命危险。若按外感热病之一般规律辨证论治,疗效甚差。查阅文献,一无先例可循,而发病之多,几乎沿门圆境。病家急如星火,医者并无良策,因而不得不仔细思考。自忖病发于日寇统治时期,人民饱尝战乱饥馑之苦,卫生条件十分恶劣,故其病因有类瘴气、疫疠。其症憎寒壮热,,起伏不定,似疟非疟。

查《本草纲目》,有瘴疟寒热,用常山、革果治疗之记载,又访得民闻有类似验方,用治本病,尚有·定作用。综合各方面情况,余拟订四昧药之处方(田茶,乌梅、草果、常山),随证略加一、二味,果然收到理想效果。一般服药二、三剂告愈,治验颇多。从而受到启发,中医所论疟疾,是依据临床症候诊断,并非依据疟原虫之病原诊断,故类其证者,可酌用其方。

一九六四年,余参与中医治疗“甲亢”和“急性菌痢”的科研工作。此二病,就西医学来说,有确定的诊断标准及特效疗法,而采用中医治疗,能与比肩否,是个严肃问题,必须认真对待。其中“甲亢”病组,共系统观察十五例,先由西医明确诊断,详细记录各项客观指针,后由中医辨证治疗。据其病机,主要由于五志过急,肝失调达,风木化火,上而震撼心包,下而消灼阳明,旁及少阳经脉,致经气郁结,津液凝结为痰。故舒郁平肝,清降相火,软坚消痰,养阴滋燥,是其主治之法。自拟“舒肝消瘿饮”(柴胡、生地玄参、知母、花粉、当归、白芍、昆布、海藻、牡蛎、黄药子、香附、柏子仁)为基本方。服至症状消失,基础代谢及甲状腺吸z3l碘率正常后,改服消摩丸(昆布、海藻、荔枝核、川楝、玄参、香附、浙贝、柴胡、黄药子、牡蛎、桔核、皂角刺),以巩固疗效。十五倒中有十四例服药后七至十五天内出现疗效,症状逐渐减轻,基础代谢率开始下降。一般在二至三月内症状全部消失。体重平均增加四公斤,最高达九公斤。基础代谢率有十例降至正常,一例接近正常,二侧改善。服药后有十二例作吸,钉碘率对比测定,其中九例恢复正常,三例无明显改善。

“急性菌痢”组系统观察一百例。全部根据一九五九年全国传染病学术会议拟订标准进行诊断。中医辨证属湿热蕴结者三十七倒,主方为当归、白芍、黄连、黄芩、槟榔、枳壳、木香;湿热兼表者三十六倒,主方为葛根、黄芩、黄连、银花、连翘、焦植、厚朴,术香;湿热挟滞者十八例,主方为藿香、:苏叶、法半夏、竹茹、枳壳、黄连、焦棱、神曲、大腹皮、茯苓}湿热化风者九例,主方为银花、连翘、黄芩、黄连、钩藤、茯神、鲜荷叶、木香。治愈率87.87%,进步3%,未愈lO%。一百僦中,大便培养阳性者九十二倒,治疗后三次培养阴转率为78.26%。从以上两组病例之疗效来看,不亚于西药治疗结果,在某些方面甚至有所优胜。

一九六六年武汉地区“流脑”大流行,严重威胁人民身体健康。余受组织派遣,参加中医治疗流脑工作,共收治二百八十七例(多属轻型、普通型,亦有少数重型)。入院时,多有明显的发热、恶寒、头痛,或鼻塞流涕,或兼咳嗽等表证。但因其传变迅速,甚至发热伊始而斑疹显露,恶寒未罢而神昏痉厥已成,若循“卫之后,方言气,营之后,方言血”之常规论治,必延误病机,甚则奠救。余师愚云,温疫病“颇类伤寒”,是说明温疫初起,有类似伤寒表证者,“误用辛凉表散,燔灼火焰,必转闷证”。因此必须严格把握疫毒深入营血之病理特性,不论表证有无,概以大剂清热解毒,凉血化斑,或兼熄风,或兼开窍为治,竞能收里和表自解之效。自拟“流脑】号方”(银花、连翘、生地、丹皮、赤芍、大青叶、生石膏、知母、殭蚕、蝉衣、黄芩、菊花、玄参,芦根),“流啮号方”(银花、连翘、生地,花粉,钩藤、生石膏、地龙、殭蚕、玄参、丹皮、黄芩、蝉衣、大青叶),必要时配合安宫牛黄丸、至宝丹、紫雪丹之类。通过四个月左右的悉心治疗治愈率达78.41%(其余病人转西医治疗)。工作中发现病者呕吐严重,服药困难,影响疗效,因而积极赞助中药剂型改革。余拟订“流脑注射液”之处方(十味中药组成),当时制成肌肉注射液,在少数病人中试用,初见疗效。一九六七年“文化大革命”进入高潮,余被迫停止工作。而“流脑注射液”之研制任务,及临床观察,在许多同志努力下,得以继续进行,并制成300%之静脉注射液。通过几年临床实践,治疗各型流脑(配合西药对症处理),大大提高了疗效,同时用于多种感染性疾病,亦有满意效果。

余虽未能参加其后之工作,但看到此项课题有所进展,亦以自慰。

十年浩劫中,余被贬入深山数年,除随身衣物外,书无一卷,文具尚且困难,自知钻研医学理论无望,而以医疗实际,补其不足之想犹存。故不畏山高水险,走村串户,为群众防病治病,从中学到不少草药知识。如熊黄连之治湿热、温热,朱砂莲之治胃痛,景天三七之治血小板减少等等。当地干部群众不因余之被贬见疑,使余看到献身中医事业之希望。

现在党为每个科技工作者创造了优越条件,开拓了光明前最,余虽老朽,但觉”满目青山夕照明”。故愿竭尽愚诚,与后学诸君共同奋斗,携手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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