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2)

丈母娘说：“你得承认，苏菲既精于管家，也懂得艺术。就她的家世来说，这是很不容易的。此外，她非常正派，绝对可靠。这一点，当珈拉躺在病床上，一天不如一天的时候，苏菲表现得特别明显。”

如果箱子真正是一只好箱子的话，那么它就应该很结实，否则它就应该完事。这箱子现在真的算完事了——珈拉死了。

“她是那么美！”妈妈说。“她跟古董完全不同，因为古董没有一件是完整的！珈拉是完整的——‘美’就应该是这样。”

阿尔夫勒得哭起来，妈妈也哭起来。他们两人都穿上丧服。她穿起丧服很好看，所以她一直穿着丧服，穿了很久。于是另一件悲痛的事情接上来了：阿尔夫勒得又结婚了。他跟苏菲结婚了；她的外表并不动人。

“他走向另一个极端！”丈母娘说，“他从最美走向最丑。他居然能把头一个妻子忘掉。男人真是靠不住。不过我的丈夫完全不是这样！他比我死得早。”

“皮格马利翁得到了珈拉苔娅！”阿尔夫勒得说。“是的，这是结婚曲中的话。我也对一尊美丽的塑像发生了爱情——它在我的怀抱中获得了生命。不过灵魂是上帝送给我们的一个安琪儿：她安慰我们，同情我们，使我们有高超的感觉；而这尊塑像的灵魂我现在才第一次发现和得到。苏菲！你并没有带着美丽的形体和光彩到我身边来——但是你已经够好了，你的美已经超过了必需的程度！主要的东西究竟还是主要的东西！你的到来教育了一个雕刻家。他的作品不过是泥土和灰尘；我们应该追寻那蕴藏在它内部的永恒的精神。可怜的珈拉！我们的一生不过是像一次旅行罢了！在天上，我们将通过彼此的同情聚集在一起，那时我们可能彼此达到一半的认识吧。”

“这话说得不太和善！”苏菲说，“这不像一个基督徒说的话！在天上人们是不结婚的；不过正如你说的一样，在那上边，灵魂通过彼此的同情而碰到一起，一切美的东西都在发展和提高，她的灵魂可能变得完美无缺。甚至比我的还要完美。那时——那时你将又会发生你在第一次恋爱时的那种赞叹声：美呀！美呀！”

（１８６０）

这个小故事最先发表在《新的童话和故事集》第1卷第4部。安徒生在手记中写道：“《美》中那个寡妇的一些平庸、愚蠢、 天真的话语基本上都是取自实际的生活。”但通过这个故事，安徒生作为一个童话作家，却提出了一个可能是他经常在思考的问题：“美。”在我们的生活中，丑和 美、庸俗和高雅，表面和实质，经常混杂在一起，很难分辨。甚至这个故事中的“艺术家”阿尔夫勒得，也把庸俗当成美，而就是这样混过了一生：“感觉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