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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像纸片一样(2)

来源: 未知 作者: 笑一笑 时间: 2017-11-23 阅读:

  当天晚上,周进军就从老根的嘴里打听到,兰婶死了丈夫后,老根的妻子也因病去世了,两个苦命人同病相怜,情投意合。本来,老根和兰婶可以凑成一家,但老根的几个孩子死活不同意,所以两个有情人一直只能干瞪眼。年前,老根最小的儿子也成家了,儿女们都外出打工讨生活去了,他们没有心思顾及老父亲,也不再反对他和兰婶的事情,两个老人终于盼来了这一天,准备新年元旦那天就凑到一起过呢。
  
  周进军的心里有了底。他决定留在牛头村,日夜监守老根,等待兰婶的出现。只要抓住兰婶,就能顺藤摸瓜,抓住蒋文丽,取回他的600万……
  
  我的幸福我做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8月16号那天早上,当蒋文丽将600万现金装进两个旅行袋的时候,她就做出决定:带上这些钱,从周进军的世界里消失。
  
  有生以来,蒋文丽穷怕了。在她10岁的时候,爸爸就去世了,妈妈又有心脏病。在她的记忆里,缺钱永远是她和妈妈面临的难题。高考时,她的分数刚刚达线,本来可以上个大专,但是因为没有钱,她只能选择辍学,来到城里打工,而且只能从事最低贱的行业——在洗脚屋里,半跪在那里,用双手给客人揉捏脚丫子。她的心在滴血,她不止一次向苍天无声发问,我蒋文丽不丑,不笨,也不懒,为什么只能过着这样的苦日子?为什么幸福与自己无关?想来想去,答案只有一个,她没有钱!
  
  而现在,老天爷凭空砸给她600万。有了这600万,就能治好妈妈的病,自己就能过上等人的日子。至于周进军,自己与他本来就没有多少感情,况且,即便自己卷款消失,周进军也不敢向警方报案,他能怎么样?他只能吃个哑巴亏。
  
  蒋文丽打车回到出租屋,将准备结婚用的10万块钱和贵重物品揣上,离开和周进军生活了半年多的出租屋。
  
  随即,蒋文丽背上那两只旅行袋,马不停蹄地打车赶回老家。在离开江北市之前,蒋文丽没有忘记,将手机里的电话卡丢到了下水道里。
  
  回到牛头村的老家时,已经是晚上10点多。蒋文丽二话不说,拉起兰婶就走。兰婶奇怪了:“文丽,你这是怎么了?坐也不坐,话也不说,拉我往哪里去啊?”
  
  蒋文丽小声地说:“妈,你啥都别问了,只管跟我到城里去!”
  
  兰婶责怪道:“妈知道你和进军要办事,我也是准备到城里看看你们呢,可总要收拾一下吧,瞧你,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毛手毛脚的!”
  
  “妈,你怎么这么啰嗦呢?叫你赶快走就赶快走!”蒋文丽急躁起来,声音也大了许多。
  
  兰婶看见女儿发火了,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便不再问什么,什么也没有收拾,也没好意思和老根打个招呼,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屋。
  
  古龙镇上,停着蒋文丽租来的车。母女俩钻进出租车,向城里驶去。
  
  早上9点多,蒋文丽和兰婶来到另外一座城市——江南市。母女俩找了家小旅馆住了下来,兰婶问:“文丽,进军怎么没有来接我们?”
  
  蒋文丽急急忙忙地说:“妈,你先别问这么多了,我还有事要出门,你在房间里呆着,好好看着我们的行李,哪里也不要去,等我回来。”
  
  兰婶感到事情有点不对头,刚想追问,蒋文丽已经转身出去,反锁上门,走了!
  
  蒋文丽匆忙出门,是急着去办一张假身份证。贪了这600万,她不能再以蒋文丽的身份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她必须改头换面,只有这样,周进军才找不到她,警察也找不到她;只有这样,她才能光明正大、风光无限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爱拼才会赢,自己的幸福要自己做主!
  
  江南市辖区有个县,蒋文丽在那里有个叫陈胜的朋友,在乡镇派出所工作,负责户籍管理。
  
  蒋文丽找到陈胜,甩给他1万块钱,要他帮忙加急办理一个新身份证。蒋文丽说,自己的命一直不顺,算命先生说她的名字不好,要换一个名字,出生年月也要改一下,改了名字和出生年月后,就能冲喜转运。陈胜闻听后,脸上有了难色,说这样做可是不合规矩的啊。蒋文丽说:“胜哥,难道你还怕我一个弱女子改名换姓搞违法乱纪的事情?”陈胜有些尴尬地说:“文丽,我知道你不会是那种人,可是……”
  
  蒋文丽又甩出5000块钱:“胜哥,我知道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这点钱给同事们买几条烟吧。”
  
  陈胜终于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文丽,这个忙我帮了!赶紧到我们所里指定的照相馆拍照,身份证今天就给你办好!”
  
  就这样,原来的蒋文丽变成了现在的许玉兰。
  
  当天傍晚,蒋文丽回到旅馆,敲开门,兰婶迎上来,蒋文丽兴奋地一把抱住兰婶,说了一声“走!”兰婶问又到哪里去啊,蒋文丽哽咽着说:“妈,到天堂那里,过好日子去!”
  
  蒋文丽退了房,母女俩打车来到江南市的高档小区麒麟苑,以许玉兰的身份租了一套三居室的豪宅。兰婶进了屋,被屋里奢华的摆设惊呆了,蒋文丽一把搂住兰婶喊道:“妈,这是天堂吧!我们以后就在天堂里过日子了!”
  
  窗外万家灯火,霓虹闪烁,兰婶疑惑地望着这个陌生的世界,轻轻地叹了口气:“老根,你在干啥呢?”
  
  生死只在一瞬间
  
  这天下午,蒋文丽做完美容回到家里,要带兰婶到外面吃大餐。兰婶摇摇头说:“文丽,你过来,妈有话和你说。”
  
  蒋文丽坐在兰婶面前。兰婶拉住女儿的手说:“文丽啊,妈来到这里已经好几天了,好多事情妈不明白,心里总是疙疙瘩瘩的放不下。你告诉我,周进军到哪里去了?你们不是说好了国庆节结婚的吗?怎么连他的人影也见不到?还有,你怎么能租这么阔气的房子,哪来那么多钱?”
  
  蒋文丽早知道妈妈会问这些事情,她早想好了对策:“妈,怪不得你每天没精打采的呢。好,女儿现在来回答你这些问题。前些日子,周进军当了个小官,和另外一个女孩好上了,不要我了,他心里也觉得对不起我,给了我10万块钱当补偿。你这下总该明白了吧!”
  
  兰婶先是惊讶,后是疑惑:“文丽,我看你整天高高兴兴的样子,也不像被男人甩了的样子啊!”蒋文丽笑着说:“妈,周进军那个男人有什么好?天下的好男人多的是,我就不信,凭你女儿的模样,找不到一个比他周进军更好的男人。”
  兰婶这下相信了,慈祥地望着女儿,忽然,苍老的脸上浮出羞涩:“文丽,妈还想跟你说件事,你听了别笑话妈。”
  
  兰婶的眼睛躲避着蒋文丽的目光,低着头说:“文丽,你也知道你妈和你老根叔的事。前些年,你老根叔几个儿女死活不同意我们走到一起。现在呢,他的子女们都成家立业了,各自顾着自己的小家,也没人管你老根叔了。所以啊,我和他商量了,准备搬到一起住。你老根叔是个好人,前些年明里暗里对我们母女俩照顾不少,可他也是个苦命人,看着他现在没人管没人问的可怜样子,妈心里也不好受。本来,我准备在你和进军结婚后跟你说这个事情,现在——”
  
  兰婶说着,老泪流了下来:“你妈我这一走,连个招呼也没有和老根打,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说不定啊,都急疯了呢。哎,他一个人留在那里,妈不放心。他又没有电话,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啥地方,没法跟他联系,妈心里堵得慌啊。这些天,妈老是做梦,梦见他哮喘病又犯了,梦见他又抽烟了。”
  
  妈妈和老根叔的事情,蒋文丽都知道。老根叔这些年对她和妈妈没少帮顾。妈妈有心脏病,身边有个体贴她的人照顾是再好不过了。原来她一直想促成妈妈和老根叔早日走到一起,但现在,情况变了。有了这600万,她和妈妈必须与原来的世界隔绝,她们必须与老家断绝关系,更不用说让妈妈和老根叔在一起生活了。
  
  蒋文丽本想一口回绝,但是看着妈妈饱经沧桑的脸,又不忍心说出口,她想,等妈妈过惯了城市生活后,或许她会淡忘老根叔。于是,蒋文丽搪塞道:“妈,你和老根叔的事情先放一放。你女儿我还没有结婚呢,你们就结婚怕是不大合适吧,你说呢?”
  
  兰婶的脸色黯淡下来,喃喃地说:“那就等一段时间吧。只是我不放心你老根叔,他又不知道我在这里,会不会以为我失踪了,得给他个信儿。”
  
  蒋文丽的脸色严肃起来:“妈,你怎么老了老了心思乱成这样,一年半载你们不见面就活不下去啦?”
  
  兰婶满脸的羞愧,低下头不说话了。
  
  兰婶没有心思和蒋文丽出去吃大餐,蒋文丽一个人去了。
  
  蒋文丽走后,兰婶默默地坐在阳台上,痴痴地望着阳台上的一盆兰花。微风拂过,兰花轻轻地摇晃着,兰婶的泪眼里,浮现出老根的幻影,老根望着她说:“兰花啊,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啊?可愁死我了!我们的日子不多了,我不想看着你一个人受苦,你快回来吧。”
  
  忽然,兰婶的眼睛里有了精神,她擦干泪水,小心地摘下一朵兰花……
  
  那次谈话后,蒋文丽对兰婶有了防备。她担心兰婶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和老根叔联系。好在牛头村还没有通电话,只要兰婶身边没有钱,她就走不了。所以,此后每当蒋文丽出门时,她总会将家里的钱藏好,把门也锁好,带走钥匙,兰婶就是想开门也开不了。
  
  有时候,蒋文丽也自责,这不是等于将妈妈软禁了吗?妈妈过着这样的日子何来幸福?但是,一想到为了保全那600万,她又坦然起来:凡事都有得有失,为了将来的幸福,妈妈,你就委屈一段时间吧。
  
  这天下午,蒋文丽回到家里,发现妈妈呆呆地坐在那里,以泪洗面。蒋文丽以为妈妈又想老根叔了,板起脸想数落几句,还没有等她开口,兰婶说话了,声音很严厉:“文丽,你过来!”
  
  蒋文丽走到兰婶身边一看,大吃一惊——在兰婶脚边,放着那两只大旅行袋。袋口已经解开,两堆小山似的百元大钞堆积在那里。
  
  原来,兰婶在家里闲得难受,就收拾起屋子来。收拾到杂物间最底层时,看见两只大旅行袋,兰婶以为里面装的是衣物,想拿出去晒晒太阳,没想到,打开后,竟然是那么多的钱!
  
  “文丽,告诉我,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兰婶两眼含泪,盯着蒋文丽。
  
  蒋文丽没有料到妈妈会发现她这个秘密,正想着如何应对,兰婶又逼问道:“文丽,妈要你说真话。快告诉我,哪来的钱啊!”
  
  蒋文丽知道再瞒下去已经不可能了,反正总有一天要告诉妈妈实情,于是,蒋文丽坐下来,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兰婶听完,激动得嘴唇直哆嗦,她颤抖着手指指着蒋文丽:“文丽,你还是人吗?你可知道,你这样做,是要蹲班房、挨枪子的啊!丫头,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跟妈一起到政府那里交代情况,把钱交给政府。”说着,挎上那两只旅行袋,拉起蒋文丽就走。
  
  “妈,你疯了吗?”蒋文丽一把甩开兰婶的手,将旅行袋夺下来,朝兰婶喊道,“妈,这可是600万啊!我们蒋家祖祖辈辈哪个挣过这么多钱?”顿了顿,蒋文丽的声音低了下来,也哽咽起来,“妈,没钱的苦我们受得还不够吗?因为没有钱,我不能上大学,来城里给人洗脚;因为没有钱,你有心脏病不能治,有时候连个速效救心丸也买不起。现在我们有钱了,有钱就可以买到我们想要的一切!妈,我已经看中了一套更好的房子,过段时间,我就买下那套大别墅,我们好好过一过天堂的日子。现在你却要把钱送走!妈,你太死脑筋了!”
  
  兰婶双眼紧紧地盯着蒋文丽,一字一顿地说:“蒋家是没有人挣过这么多钱,可蒋家也没有人蹲大狱,挨枪子。文丽,你要是不听妈的话,妈就豁上这条老命,把钱背到政府那里去!”
  
  说着,兰婶又把旅行袋背到了肩膀上。蒋文丽急了,她知道妈妈说得出来,就能做得出来,怎么能让妈妈做那样的傻事!她一把抢过旅行袋,用力一推,兰婶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兰婶本来就有心脏病,加上这一番折腾,心脏病复发,一下倒在地上不动了。
  
  蒋文丽一看,知道妈妈犯病了,赶紧往兰婶的卧室跑,去拿速效救心丸。她在卧室抽屉里取出速效救心丸,飞快地跑回妈妈身边。但是,当她抱起干瘦的兰婶时,却发觉,母亲已经没有了气息……
  
  兰婶死了!
  
  蒋文丽几乎疯掉。火化了妈妈后,她每天沉浸在痛苦之中。一到晚上,她抱着兰婶的骨灰盒入睡,周围整整齐齐地码着那两大堆百元大钞。她常常被噩梦惊醒,在梦里,周进军破门而入,拿着枪,对着她的脑袋说:“臭婊子,你的死期到了!”……
  
  兰花来信
  
  牛头村兰婶家的老屋里,周进军和老根白天黑夜地守在那里。周进军已经放弃了城里的那份工作,在他的世界里,最重要的是找到蒋文丽。只有找到她,他的生活才有意义。但是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兰婶和蒋文丽像空气一样,从人间蒸发,没有半点她们的信息。
  
  这天,周进军抽出一根烟递给老根。老根眼巴巴地望着烟卷,咕咚咕咚地咽着唾沫说:“可不能抽。兰花交代过我,不让我抽烟,我要是抽,她知道了会生气的。”
  
  周进军苦笑一声说:“老根叔,你怎么就能肯定,兰花婶会回来?说不定,她和蒋文丽在城里过着好日子,忘了你呢!”
  
  “不会不会!”老根坚决地摇着头说,“兰花不是那样的人。我们说好了,元旦结婚,只要她还有一口气了,她都会在元旦之前回来。我和她风风雨雨半辈子了,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周进军苦笑一声,在心里祈祷,但愿兰婶能回来吧!
  
  又是半个月过去了,兰婶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周进军就有些泄气,老根也慌张起来,坐卧不安,吃饭喝水也没有了心思。
  
  这天上午,周进军和老根在屋里东一句西一句闲聊的时候,忽然听见屋外有人喊:“老根!老根你死哪里去了?家里也没有个人,快出来!有你的信!”
  
  老根闻声,一骨碌从椅子上站起来,腿脚比年轻人还利索,边跑边说:“肯定是兰花来信!我说嘛,兰花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周进军也起身跟了出去,他的胸口“噗噗”直跳,如大战来临一般。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乡村邮递员身边。老根接过信,手忙脚乱地拆开信封。
  
  信是素雅的白纸折叠而成的,老根小心地拆开叠成千纸鹤模样的信纸,里面一个字也没有,但是,白纸中间,安静地躺着一朵已经干枯的兰花。
  
  老根老泪纵横,捧着信,像面对着兰婶:“兰花,你这个死老婆子,走也不说一声,不过我不怪你。你肯定有苦衷。兰花,你不会写字,可我知道,这信就是你写给我的,你在信里夹一朵兰花,就是对我说,兰花就是你!”
  
  老根又把信封递给周进军说:“小伙子,给我念念,这信封上写的啥地址,明天我就按照这个地址找兰花去!”
  
  周进军迫不及待地接过信封,狠狠地看了几眼,那十几个字,就像用刀子刻进了他的脑海里:江南市麒麟苑10栋504房。
  
  老根拿着信欢天喜地地回家去了,而周进军连个盹也没打,抽身朝村外奔去。
  
  老根说得没错,信是兰婶“写”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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