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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眼凤凰岭

来源: 未知 作者: 徐凤清 时间: 2015-11-24 阅读:
一、凰山淌血

浙皖两省交界的群山深处有个山村,村里有两座相连的山岭,一座叫凤山,一座叫凰山,因此这个山村就叫凤凰村。凤山、凰山都长满了竹子、 板栗、茶叶、山核桃、橘、柚等,一年四季流翠飘香,山民靠着这些果木,过着平静而又满足的日子。谁知到了上世纪90年代,从大山对面的村子传来挖鸡血石发 财的消息,凤凰村的山民闻风而动,扛起铁锹、钢钎,到山上东凿西挖,半年过去了,什么也没有挖到。他们泄气了,觉得村里的凤山、凰山根本没有鸡血石,不久 就偃旗息鼓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叫周达昌的山民,在村里消失了一年多时间,今年春天又回到了凤凰村。他去凤山、凰山转了五六天后,在凰山的一块山 坡上狠狠地挥锄挖下去,挖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红色石头。他把石头用泉水洗干净,然后托在掌心朝着阳光照去,只见石头红如刚宰杀的鸡血,娇艳欲滴,发出美玉 般的光泽。他忍不住呼喊:“鸡血石,上等的鸡血石!我发财了……”

传说鸡血石是凤凰滴血而成,素有“石中皇后”的美称,千百年来不知倾倒了多少帝王将相,骚人雅士,富贾巨子,把它雕成工艺品价值飞涨, 作为收藏能兴家辟邪……由于鸡血石藏量本来就少,越挖越少,这些年行情节节攀升,一块鸡血石身价百万、千万不足为奇,如果能挖到它,就能让你一夜暴富。

周达昌为何能在凰山一锄下去挖出鸡血石?他运气怎会这么好?原来他在村里失踪的一年多日子里,正是来到大山对面的昌化玉山岩一带,那里 每天都有上千人浩浩荡荡上山挖石头。有的一锄下去,挖出了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石头。他很聪明,明白挖鸡血石得有一双好眼睛,因此,他转遍了玉山岩一 带的山山岭岭,死皮赖脸地跟在高人后面,绞尽脑汁以求指点,最终由一位高人传给他寻找鸡血石的一套秘诀,练成了一副入地三尺的神眼。

周达昌回到凤凰村后,他双臂一叉,眼睛一眯,对着眼前的黄土层一扫,便能说出多深的地底下,有没有鸡血石,多大多小,品位如何,挖出来果然如此。

周达昌练就的这身本领,令村里人羡慕不已,啧啧奇称。不过,他只在村东的凰山挖掘,绝不上村西的凤山去挖。山民感到奇怪,问他为什么? 他告诉他们:据他回村后观察,这鸡血石只有村东的凰山有,村西的凤山没有。山民又问:都是山,为什么凤山没有?周达昌又神秘地告诉他们:凤凰是一对神鸟, 凤是雄的,凰是雌的。也就是说,村东的凰山是雌的,能下蛋,这下的蛋就是鸡血石;而村西的凤山是雄的,不会下蛋,因此不产鸡血石。他这么一解释,村里的山 民信了,跟着他专在村东的凰山挖掘鸡血石。

不久,周达昌用锄挖鸡血石不过瘾了,买了台小型挖掘机,很快钞票像流水一般流进他腰包,很快他成了全村首富,第一家盖了幢富丽堂皇的小洋楼。

谁知到了第二年,正当凤凰村的山民在凰山挖石头挖得疯了似的时候,周达昌突然眼皮发跳,半夜莫名其妙惊醒,让他感到心神不安。接下来的日子,周达昌在凰山“达达达”开着挖掘机,掀开厚厚的黄土层,却一无所获,他的一双神眼居然失灵了!

这天他又挖了半晌,仍是没有见着鸡血石的影子,就沮丧地跳下挖掘机,一面擦汗,一面向前走去,那里有口泉眼,想捧口水解解渴。他来到泉 眼旁,脸色骤然变了,这口泉眼以前淌出的泉水清澈明亮,可眼前的泉水竟然一片血红,仔细一瞧,泉眼淌出的竟是浓浓的鲜血!泉眼怎么会淌血呢?周达昌看着在 凰山挖疯了的村里人,想到这些日子自己再也挖不到一块鸡血石,一阵恐惧袭上心头,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二、夜半降祸

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山风狂吹,雷鸣电闪,大雨如注,周达昌坐在床上,惊骇得不敢躺下。半夜时分,后山突然响起了阵阵隆隆声,整个山村摇动起来。他一个激灵跳下床,还没有来得及招呼妻儿,又听得“轰”的一声,仿佛天崩地裂一般,眼前一片黑暗,倒下后什么知觉也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达昌醒过来,感到浑身疼痛,动都不能动一下。他急忙大喊老婆阿芬:“阿芬,我怎么啦?我……”“不能动,好好躺着!”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到他耳朵。他急忙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别人家的床上,眼前站着的不是自己的婆娘,而是村里的寡妇吴心琴。他大吃一惊,怎么会躺在这 里?!

吴心琴告诉他:三天前村里的后山滑坡了,二三十户房子倒塌,死伤二十多口……

周达昌的脑子慢慢转动起来,记起了那个晚上天摇地动的情景,全身就颤抖起来,惊恐地问吴心琴:“我……我家房子也塌了?我的婆娘阿芬、 儿子呢?”吴心琴眼睛一红,又告诉他:他家的小洋楼倒了,阿芬和他的儿子压在楼板底下,村里人把他们挖出来时已经断了气。周达昌命大,挖出来还有气,只是 一条腿被楼板砸断,是吴心琴把他背到她家……

周达昌听后,双眼一瞪,瞬间跌入漆黑的万丈深渊。一夜之间婆娘死了,儿子没有了,小洋楼倒了,一条腿断了……他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又昏了过去。

周达昌再次醒过来,在床上疯了似的挣扎:“让我回家,让我回家看看!”吴心琴阻止不了,只得找来根树棍,让周达昌拄着,自己在一旁扶着 他,同他一起一瘸一拐向村里走去。一路上的情景惨不忍睹,到处是泥石流,半个村子没有了。他回到自己家门口,那幢全村盖得最早、最气派的小洋楼,完全被压 在后山滑下的乱石堆里。吴心琴红着眼睛告诉他,阿芬和他的儿子,村民帮忙埋到村西的凤山去了。因为村东的凰山已经被挖得坑坑洼洼,连葬死人的地方都没有 了。

听到这里,周达昌又一阵昏厥,吴心琴连忙扶住他。“周达昌,这都是你作的孽啊……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他捶胸顿足大喊,脑袋一偏,就要 朝旁边的一块大石头撞去。幸亏吴心琴手快,把他死死拽住。周达昌挣扎着喊:“心琴,我活着还有什么用?我家没有了,儿子没有了,是个穷光蛋了,瘸子了,放 开我……”吴心琴拉住周达昌,哭着说:“达昌大哥,你不能死,有我呢,我不嫌你,以后你就住到我家去,我愿意跟你一起过日子!”

罗跃新喝干杯中最后一口酒,放下杯子,像是突然想起一件说不出口的为难事,不住地唉声叹气。周达昌看在眼里,关切地问:“跃新,你心里藏着什么事?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帮你。”

罗跃新这才告诉周达昌,他同未婚妻小刘准备明年结婚,得在城里买套房子。城里的房子贵得吓人,没有一百多万钞票根本买不到。他们才工作 一年多,哪来这么多积蓄?所以这次回家,想同父母商量……周达昌和吴心琴一听,心中顿时一惊。他们哪有这么多钱?本来喜气洋洋的氛围一下变得凝重起来。

罗跃新朝周达昌支支吾吾地说:“爹,你……你刚才说过的,我娘救了你一条命,我也不嫌弃你,你一生要报答我和娘。眼下这事,只有你能帮 我……”“这么多钱,我帮不了!”周达昌难受地摇摇头。罗跃新瞪大眼睛,闪动着兴奋的光芒:“爹,怎么帮不了?只要你上山挖块鸡血石,钱不就来了?”

周达昌听了心头一沉,怪不得凤山的泉眼也流血了……他脸色阴沉下来:“凤山没有鸡血石,它是雄的,雄的不会下蛋。”

“爹呀,什么雄的雌的,下蛋不下蛋,当我3岁小孩哄呀?”罗跃新哈哈大笑说,“凤山和凰山一脉相通,凰山上有鸡血石,凤山为什么没有?再说,谁不知道你有双穿地三尺的神眼,凰山也许挖光了,我们可以到凤山找呀!”

此刻的吴心琴,为了让儿子在城里成家立业,也细声细气地劝周达昌:“达昌,你就答应跃新一回,上凤山挖一块吧!”坐在一旁的小刘姑娘也笑吟吟地对周达昌说:“爹,现在这个世界上哪个父母不为自己孩子着想?我同跃新有三天假期,在家等着。”

周达昌的脸色由阴沉转为痛苦,自言自语道:“我怎么会哄人呢?上回凰山流血,村里遭了场大灾;现在凤山又流血了,我担忧啊。有人说我有一双看得见地下藏着什么的神眼,可这些年来,我多次上过凤山,也没有看到过一块鸡血石,要有,我早挖了……”

罗跃新端起空酒杯,又“啪”的一声放到桌子上,站起来大声对周达昌说:“姓周的,是我娘收留了你,是我接纳了你,正要你报恩的时候,你却把头缩了回去,你是条没有良心的白眼狼!”

五、百万血石

罗跃新的话,像把尖刀直刺周达昌的胸口。他摇晃几下,一句话也回答不上。这顿午饭一家子吃得不欢而散。周达昌撑着树棍,扛上锄头,一瘸一瘸地独自上凤山去了。罗跃新暗暗高兴,吴心琴虽然难受,可看到周达昌上了凤山,知道他去干什么,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下了。

傍晚,周达昌扛着锄头一瘸一瘸地回家。罗跃新急忙迎上去,却见他两手空空,不满地大声问:“怎么,没有找到?”周达昌低声回答:“我跑遍了凤山,没找到呀!”吃晚饭时,罗跃新没有给周达昌好脸色看。当天晚上,周达昌眼睛一直睁到天亮。

第二天,周达昌一大早又上了凤山。可是到晚上回家,还是没有找到一块鸡血石。他对罗跃新说:“对不起,我愧对你娘儿俩了。”罗跃新脸色铁青,朝周达昌哼了一声。周达昌喝了几口水,没有吃晚饭,便早早躺到了床上。

第二天清晨,又是彻夜没有合眼的周达昌,突然听到隔壁传来小刘姑娘尖尖的嗓音:“罗跃新,告诉你,没有房子,我就同你拜拜!这破山村我再也呆不下去了,我要回城!”“砰”的一声,小刘姑娘甩门跑出了屋子。又听到罗跃新追出去叫喊:“小刘,你别跑,别跑啊!”

周达昌再也躺不住了,披衣走出屋去。吴心琴红着眼睛,怨恨地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昨天晚上,吴心琴劝了他半宿,要他为了孩子再上山找找。周达昌只是叹气,一句话也没回答。吴心琴也是一晚上没有合眼,早早起床做早饭。哪里知道,未来的媳妇已气得离开了家。

不一会,罗跃新哭丧着脸一个人回来,他没有能拉住小刘。他狠狠地朝周达昌一个白眼,接着又对吴心琴大声说:“娘,我再给姓周的三天,如果拿不出鸡血石,要么他离开,要么我让你绝了后,永远不会再成家,也永远不会回来看你……”说罢愤然离去。

吴心琴见儿子越走越远的身影,心痛得像刀绞。周达昌撑着树棍,呆呆地站着,目光空洞,像个死人一般。吴心琴“哇”的一声哭喊,跪在周达 昌面前,双手发抖,紧紧抱住他的双腿不放:“达昌,救救我一家吧,我求你了!看在我收留你的份上,你就去凤山找块鸡血石吧!你能找到的,就这一次,你一定 要答应我!”周达昌也朝吴心琴跪下,痛苦地回答:“凤山淌血了,我担忧呀……”

吴心琴绝望了,突然推开周达昌,站起来指着他一泪一句说:“你以前口口声声说要报答我,你说的话怎么不算数啊?难道你忍心看着我儿子不认娘,看着我家香火断绝……你好狠心,我现在才看透了,你真的是一条知恩不报的白眼狼!”

“心琴,我实在没有办法答应你呀!今生报不了你的恩,来世我为你娘儿俩当牛做马……”周达昌跪着不动。

吴心琴冷笑一声,发疯似的把周达昌拖起来,又狠狠推开,悲愤地喊:“眼前的你都报不了,还有什么来世?周达昌,你给我走,走啊!我再也不要看到你,我好命苦啊……”

周达昌一步三回头,离开了吴心琴的家。他撑着树棍,痴了一般转在凤山。天暗了,看着血红的落日,一群群归林的山鸟,他的心尖在淌血。一 个温暖的家已经遥不可及,他找了把苦涩的野果咽下肚子,然后寻了个栖身的山洞,躺了下去。黑幕把凤山罩住,偶尔传来几声小野物急切的叫声,像是走失了似 的,在呼喊中相互寻找。周达昌心里无限悲凉,在呼啸的山风中,眼睛一夜睁到天亮。

三天后,当吴心琴脸色苍白、眼睛红肿、欲哭无泪地倚靠在家门口的时候,突然看到周达昌一瘸一拐地撑着树棍回来了。他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眼睛深陷,双手和胳膊上结着一块块血痂,手里却捧着块鲜红的鸡血石。

“心琴,老天爷开了恩,凤山原谅了我这一回,我把石头挖来了,能卖一百多万。跃新的新房子有了,姑娘不会跑了,罗家有后了……”周达昌朝吴心琴一脸憨笑,笑得有点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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