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男孩捉奸往事(2)
鸡皮的家是个平房,有个小院子。我跟他回去的时候,院子门口已经等了好几个人,看起来都是高中生的样子。一个留着板寸、个子挺高的人看了看我,又笑着对鸡皮说:哥,你真行!这么小的小屁孩,也让你给骗来了。
什么小屁孩!人家都发育了,算是个爷们儿了。对不,小龙?再说了,性教育,要从娃娃抓起。这是国务院党中央的指示啊。
一伙人哄笑起来。
鸡皮拿钥匙开了门。一伙人轻车熟路地进去,从里屋搬了板凳出来,坐在露天的院子里。鸡皮从里屋搬出录像机和一台小电视机,连好线,放进一盘录像带。
电视里出现了一对白人男女。女的大胸、大屁股,一脑袋的金发,看起来像金毛狮王。她坐在男人身上,手里握着一根巨棒。她玩弄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屁股坐了上去。
这画面像惊涛骇浪,一下子铺天盖地把我打晕了。我想离开,却发现自己根本挪不动步。
片子放了还没有一分钟,身边的高中生们都一个个地开始喘粗气了。
鸡皮对我们的反应很满意。他说:哥几个看着啊,我去给你们把门去。听说最近严打,警察也缺钱用,抓得紧。
一部片子大概半个小时的样子。片子放完后,我偷偷地四处看看。每个人都像放空了一样,滞在原地,动弹不得。
鸡皮这时候过来,伸出手说:老规矩啊,每人五块。
身边的高中生们纷纷掏钱给他。我正不知所措呢,他却笑笑说:小龙是第一次来,不要钱。喜欢了,以后常来。
我很快就变成了鸡皮的常客。来的日子久了,才发现原来鸡皮这门生意做得很有学问。不同的片子有不同的价格,最便宜的片子三块,最贵的十块。顺带着也发展了一些周边产品。
比如有的人看完录像后实在憋不住了,鸡皮就会拍拍他的背说:去里屋弄吧。弄完用这个湿巾,擦得干净。湿巾也要收钱,五毛钱一片或者一块钱三片。他还卖冰镇饮料。其实也就是自来水装进矿泉水瓶子里,然后冻成冰。卖的也比外面贵。
有的看官走火入魔了,想要看通宵,鸡皮也接待。不仅好片不停放送,还有方便面和火腿肠伺候。当然包夜要多少钱,我没敢问。
没人知道这些录像带鸡皮是从哪里弄来的。有一次我听两个高中生说起这事,一个训斥另外一个说:别找事,想死的话就说出去。鸡皮背后有人,弄死谁都是分分钟的事。
更有人说,鸡皮和一个黑社会老大拜过把子,谁和他过不去,谁就是和黑社会老大过不去。谁和黑社会老大过不去,那谁就是和自己的命过不去。
当然这些传言谁都无法证实,不过都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有一点,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那就是鸡皮是个厉害的商人。他不仅有生意头脑,更牛的是,在一屋子的雄性动物都对着电视机喘着粗气的时候,他却冷静无比,神兵天将般地来到你的身边,用温柔坚定的口气说:来,该交钱了。
我通常看的都是五块钱的片子。十块钱的片子也看过两回,无非是时间长一点,没有什么新意。片子里的女人都没有冯曼语好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这些片子的时候,能让我再次回到那个晚上,让我感觉离她很近。她的光洁白净的背、黑绸般的秀发,似乎都触手可及。
那晚之后,我突然有点害怕再见到冯曼语。我怕那只优美的白海豚早就忘了她赐予偷窥者的盛宴,而是又衣冠整齐、一脸和蔼地说:叫我冯阿姨。
她果然这样做了。她和我爸接了我一起,为她的儿子过生日。本来我在一旁当陪衬就好,可她竟然没忘记给我也买一份礼物,还笑笑地说:小龙快打开看看啊。
那礼物方方正正,被蓝色的包装纸包得很精美。
我爸在一旁笑着说:你看你冯阿姨对你多好。
冯阿姨!什么冯阿姨?我会长大的。我会长成一个又高又壮、浑身肌肉的男人,而我爸会更快地变老,肌肉消失、干巴猥琐,变成个不中用的老头。
我捏着礼物,低着头,不说话。
冯曼语小心翼翼地问:小龙,你怎么了?是不是在学校里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如果可以的话,给冯阿姨说说……
我没等她说完,终于忍不住扔下礼物,夺门而出。
我爸的骂声在我背后响起,他说:你个小兔崽子,你给我回来。
我一路跑回家里。
我妈一手抓着我的内裤、一手叉着腰,两眼喷火地等在那里。还没等我放下书包,她的巴掌就过来了。
你个小流氓,整天的不学好,毛还没长齐呢,就想媳妇了!
她把我内裤上脏的地方专门展开给我看。也难怪,她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和你爸都是一路货色。
我想起冯曼语,又挨了我妈一巴掌,我真想哭。
现在这世上,只有一个地方能让我暂时的快活。我想起了鸡皮家的院子。
第二天下午一放学,我就去了鸡皮那里。
我说我要看片子,他说:什么片子?欠我的钱还了再说。
我是欠了鸡皮的钱,不多,二十。我全身上下摸了摸、各种毛票凑了凑,刚好凑够了二十块钱。
他一把把钱抓过去,说:还有呢?
什么还有呢?本来就欠你二十啊。
我说的是利息。鸡皮笑了一下,你这二十也欠了有小半个月了,这利滚利的算到现在,他扳着手指头,装模作样地算了一阵,然后说:两百。你还欠我两百。
我急了:二十就是二十。哪有两百?
鸡皮脸上的笑消失了。他说:小子,你哥的话你也敢不听了?
我有点害怕,可是还是说:我就欠了你二十,刚才都还上了。
你行。他把手里的烟头扔在地上用鞋碾碎。
这时候从他的里屋走出来一个人,那人戴着霹雳手套,胳膊上一条青龙刺青。他冲着我不怀好意地一笑,露出两个金牙。
鸡皮说:小子,知道这是谁吗?
我摇摇头。
他说:我哥哥,上官霹雳,昨天刚从号子里出来。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进去的吗?
我还是摇摇头。
他说:有个小屁孩不听霹雳哥的话,结果让他拍了一板砖,还挑了手脚筋。现在还残着呢。
我的腿有点软。鸡皮又拍着我肩膀说:小子,跟我斗,你道行还浅点。要不然乖乖地把欠我的钱还上,要不然你也试试霹雳哥的功夫,你选一个。看你这鸡崽一样的体格,解决你用不了他的一分功力。
我害怕极了,自知难以脱身,只能说:我明天给你还钱,可以吧。
鸡皮不同意:你现在说得轻巧,回头溜号了,我哪找你?
我正不知所措间,那个叫上官霹雳的过来,一把卸了我的书包。他把我的书啊、本啊都扔在地上,在我的书包里四处搜寻。最后终于找到那个冯曼语送我的,被我视若珍宝的Walkman。
这个当抵押,明天拿钱来赎。他们推了我一把。上官霹雳又在我的书包上吐了口痰,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进了屋。
一进家门,屋里黑漆漆的。打开灯,我吓了一跳。我妈倒在地上,嘴里吐着白沫。
我手忙脚乱,又是拍她脸、又是掐她人中,都不管用。
后来我拍了几家邻居的门,几个壮劳力抬着她,叫了车,一路把她送到了医院里。
给我爸打传呼,他一直没回。我想,他是不是在冯曼语那里。
在医院里折腾到半夜,押金是几个邻居帮着垫的。大夫说,我妈心脏病犯了,幸亏送来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天我没去上学。我爸还是不见踪影。医院里的护士说:小伙子,回家去,给你妈妈拿点换洗的衣物和洗漱用品,再买点好消化的食物。你妈病了,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
我回了家,可是我哪有钱?
过了一阵,有人敲门。我以为是我爸回来了,开门一看,竟然是王鹏哥哥。
他靠着门,望着我说:小龙,你需要钱吧?
冯曼语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走到我家大院门口的。入秋了,她却还穿着好看的连衣裙,她刚刚离子烫了头发,一头黑发又顺又直。
她挎着包,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里面全是要送给我的礼物。她刚刚从医院里回来。她没有见我的妈妈,却替她付了医药费。她知道我一个人在家。
我想,如果那天,一切都按照她的设想来的话,她应该会坐下来,摸摸我的头,再叫我一声孩子,用一个慈祥的后母的姿态来感动我。她的温柔慈爱会循循善诱,会润物细无声。
她会一脸真诚地告诉我,她和我的爸爸是真心相爱。我的爸爸已经决定为了她,和我的妈妈离婚。她会告诉我:小龙,以后我就是你的新妈妈了。我们一家四口会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如果,一切都按照她的设想,那么我会被感动到痛哭流涕,然后匍匐在她的膝盖上大哭一场。最后擦干眼泪,幸福地叫她一声"妈妈"。
可是,这些都没发生。
冯曼语一步一步走向我家的公寓楼的时候,王鹏已经面对着蹲下的我说:小龙,相信我,没有那么难。你很快就会迷恋上这个的。
闭上眼睛前他又说:我是真心爱你,我会永远对你好。
哦,他享受地吐出一口气,幽幽地说:小龙,只有我会永远对你好。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冯曼语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等我清醒过来,魂魄再次回到这麻木的躯体里以后,我只看见了冯曼语那张惊慌失措、像是害怕又像是恶心的脸。
复杂的情绪让她的身体开始颤抖了。王鹏是什么时候提好裤子走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完了。
我像个蛆虫一般地伏在地板上,动弹不得。眼泪从冯曼语的眼睛里流出来了。她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她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该追她吗?我该哭着喊着告诉她,其实我爱的人是她,都是她把我害成现在这个样子吗?我该告诉她,我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想要赎回她送我的我最喜欢的礼物吗?
我溃不成军,只能狠狠地捶着水泥地板。一拳一拳,打向汹涌的潮汐,打向雀跃的白海豚。
我恨,我真恨。
等我回到医院以后,我妈已经醒了。她看到我手上的伤,以为我跟谁打了架。
她说:你个小王八羔子,又出去给我惹事了?
听她骂我,我一点也不难过,反而很高兴。我说:妈妈,你儿子能得很,打架从来不吃亏。
她笑了,说:好,有志气。这才像我家的人。
我妈在医院里住了一个礼拜,我爸没去医院看过。我本以为事到如今,她已经对我爸彻底心凉了。谁知回到家的第一个晚上,她把自己关进卧室里,痛快地哭了一场。
我偷偷地推开门缝一看,她把自己年轻时和我爸的合影都摊在床上。她就坐在那一堆黑白照片里颤抖着哭泣。
我突然想起来,我妈竟然还没见过冯曼语。
我从来都不喜欢白萝卜,生吃太辣,煮熟了又有臭味。可此时此刻,这世上仿佛只有这根白萝卜才是我最好的亲人、最好的朋友。我把脸贴在它的上面,凉凉的,沁人心扉。
我妈是在公元1997年的12月18日,砸开八一宾馆二○三号房间的门的。
那天是我十四岁的生日,可惜没人记得。
我爸正和我爱的女人,一起迎接着他们有生以来最惊慌失措的时刻。而我妈更是丧心病狂了,她在自己的手提包里放了一块板砖,她举着板砖奔向那张承载着两具裸体的大床。
她掀开被子,揪住了冯曼语的头发。太阳光从没拉严的窗帘缝里洒进来了,我在那通亮的白光里,再次看见了我的白海豚。我看见了白海豚的死亡。我看着那白海豚是怎么样从仙品变成俗物的。
我看着那对在慌乱的拉扯和打斗里四处乱晃的奶子,看着奶子上那对黑得像烂葡萄般的巨大乳晕。我看到了她肚皮上皱褶的妊娠纹,还有两腿间如杂草般凌乱的阴毛。它们终于都不再从容。
我爸裸着身体给我妈跪下了。他说他什么也不要,只要冯曼语,恳请我妈高抬贵手,放了他们,也给彼此一条生路。
脱了衣服,他也不像是那个我认识的人了。他开始秃顶,将军肚也出来了,两腿之间垂着的东西更是污秽不堪。
他跪在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白海豚身边,是还在妄想要守护她吗?难道他还不明白,这白海豚是个妖孽,会一步步地毁了他的一切吗?
我说:爸你快看,她现形了。
我爸抬起头看着我,然后他哭了。
我指着地上的冯曼语说:你看她,难道她不像个妖怪吗?
冯曼语突然看了我一眼。在她还想再说什么之前,我举起了手里的白萝卜。我忘了这白萝卜是我妈买来给我泡脚用的。我却把它打烂了。
那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打女人。
好吧,这就是关于我的十四岁的一切。我的十四岁开始于一场捉奸。也在开始的那一天结束了。我的身体来不及追随我的灵魂,只能徘徊在剩余的十四岁里,麻木地过着日子。
那天以后,我就不再是少年了。你让我回忆我的过往,让我说说我人生的转折是在什么时候。现在我全都告诉你了。原谅我得告辞了,放风的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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