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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情冷美人(3)

来源: 小辣椒摘自:故事会 作者: 冬 苗 时间: 2015-08-18 阅读:

冷玉音又一次强烈地感到:她在世界上多么孤单,她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一个知己。
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不见盼盼的影子,冷玉音慌了,预感到盼盼肯定出了事。
当初怀盼盼的时候,在绝望中,她曾乱服了不少打胎药,可胎儿没打下,却给这个柔弱的小生命留下了恶果,孩子一出世,就病魔缠身,迷迷痴痴。可现在,因为只顾忙着自己的离婚、结婚,把盼盼当作小狗小猫撇在一旁,太不关心啦!要是盼盼有什么不幸,她也不想再活下去了。
冷玉音拖着疲惫不堪的脚步回到家里,阿松已经睡着,发出安稳而又平静的呼噜声。
看到阿松平静地呼呼大睡,冷月音心里陡然生出一丝希望:莫非盼盼已经找到了?她赶紧奔进盼盼的房中,只见床上还是空空的,被子折得方方棱棱,上面搁着绣花的小枕头。一丝希望破灭了,冷玉音抱着小枕头伤心地嘤嘤哭泣起来,一直哭到东方
发白。
天一亮,她没去惊动仍在酣睡的阿松,决定再去寻找。才走下楼梯,她听到有传呼电话,赶紧慌乱地奔过去,一把抓起电话。
电话是戈海元从横塘打来的,他万分激动地说:“盼盼在我这里,刚到。孩子摸黑在公路上走了整整一夜......”
玉音手捏听筒,呆住了。这里到横塘,足有七八公里,盼盼这样一个柔弱无知的小女孩,她是怎样一步步地走下来的?冷玉音仅仅带她去过一回,她又是怎么认识这道路的?真是奇迹!不可思议的奇迹!
“玉音,盼盼开口说话啦!喊我‘爸爸,呢!”戈海元在电话里说得又响亮又急促。果然,电话里传来了女儿稚嫩的声音:“爸爸!”
冷玉音只觉得天旋地转,心中已承受不下这巨大的喜悦。她紧紧地捧住听筒,生怕掉落在地,会砸落了女儿的小生命。她对着话筒大喊道:“盼盼,妈妈给你买了大蛋糕,你喊一声妈吧!”
“爸一一爸!”还是爸爸。冷玉音发呆了:莫非她摸黑走一夜,就为了喊声“爸爸”?
歇斯底里
冷玉音把盼盼的下落告诉了阿松,可他却长长地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我早知道丢不了。要真是……”
玉音当然懂得阿松的“要真是’’是什么意思,她知道阿松不喜欢这个女儿,看作是累赘。刚才,戈海元却在电话里恳求他们,把盼盼暂时留在他那儿,他一定好好照看。冷玉音征求阿松对这事的意见,阿松听了仰头大笑道:“哈哈,真是天下第一·号大呆瓜!”他马上兴奋地跳下床铺,“索性送给他就是罗!我还担心难以脱手呢!”冷玉音觉得荒谬已极:“亏你想得出来,盼盼是我和你的女儿啊!”
“那有什么,”他又把冷玉音揽在怀里,连连地吻着,“我和你不算太老,何愁不能再生个活泼天真的小天使呢?像我这样刚强,像你这样漂亮。我们三位一体才能组成美满的小家庭。噩梦醒来是早晨,我们向往的是明天,让痛苦的昨天不留一点痕迹地流逝吧!我们将来的生活要像一支欢乐的歌,不要夹杂一个不协调的音符......”果然,阿松温存的男中音像款款的清泉在耳畔流淌,密集的热吻像雨滴似的落到了冷月音的脸上,冷玉音的心溶化了,她再也无法抗拒,只得默默同意了阿松的要求。
在整理盼盼的衣物时,冷月英音泪光盈盈,强忍住了抽噎。这些年来,盼盼的东西都是戈海元添置的。实际上,他早就又做爸爸又做妈妈了…
阿松见冷玉音呆呆沉思着,就挽起衣袖,帮忙整理:“快抓紧时间,免得夜长梦多,他中途变卦。”
他从盼盼的床底下拖出一只重甸甸的木条箱,一脚掀翻,玩具掉了一地。突然他脸色煞  ,惊叫一声:“啊,这是什么?”
这是一个破烂的电子娃娃,是戈海元用废弃的电子元件拼凑起来的,就因这项设计得到了三千元奖金,害得戈海元戴上了盗窃分子的帽子。
“对,就是它!就是这魔鬼打败了我!”阿松竟会控制不住感情,全身瑟瑟打颤,歇斯底里大发作,捧着这破娃娃,捶胸顿足地干嚎了起来。
开始,冷玉音被阿松像着了魔似的大发作惊呆了,听了他的叙述才知道,阿松在香港开办的公司,就是专做儿童玩具的生意。他经销中国传统玩具,引进各国的电动玩具、光学玩具、遥控玩具……买卖愈做愈大。可是最近,他却被一种高智能的电子娃娃夺去了市场,一打昕,竟然是从内地销人的。他这次从香港赶来,目的就在于摸清情况,研究对策。
他是个十分精明的生意人,顺藤摸瓜,从广州到古城,终于在横塘小镇上,找到这家雄心勃勃的玩具公司。公司还在初创阶段,规模不大,设备不全,工人的工资更是低廉,阿松凭自己的经济实力,完全可以把整个公司“吃”下来,变为他在内地的制造基地。偏偏他碰上了个不好缠的刺儿头,那就是公司的女经理杨云侠。这个女人狂妄至极,反过来竟要求阿松的公司在香港销售产品,变为他们的销售部。谈判陷入了僵局。
真是祖宗有灵,“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原来设计高智能电子娃娃的人竟和他有着如此微妙的关系!阿松认为,从那天晚上在冷玉音房间里的事,到戈海元顺顺当当地同冷玉音离婚的较量中,戈海元不过是个窝窝囊囊的蠢家伙,他阿松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他捏在自己的手掌心里。到那时,只要使出这釜底抽薪的妙算,就不怕那个态度强硬的女经理不俯首就范!
想到这里,阿松禁不住发疯似的“哈哈”狂笑起来,笑得冷玉
音莫名其妙,胆颤心惊。
    痴情无情
阿松权衡再三,已经胸有成竹。这时,冷玉音正在为盼盼缝衣服,他走过去,紧挨着她的身旁坐下,选择了一个切人话题的最佳角度,柔声地说:“音音,我想跟你一起到横塘去,看看我俩的女儿。”
冷玉音听到这话,感到十分意外,她捉摸不透他的态度为何如此变幻莫测。难道他回心转意,对女儿又有了感情?
她抬起头来,见他两眼噙泪,忏悔地说:“我冷静想想,把你们母女俩活活拆散,骨肉分离,也许有点......太残酷了。”冷玉音感动了。她想:盼盼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即使是养熟的小狗、小猫,丢弃了还舍不得呢!何况自己的孩子。于是又萌发出希望,她惴惴地问:“你不同意戈海元把盼盼领走?”
  “不不,我哪能这样自私呢?戈海元对这孩子是深有感情的。十年来,和孩子朝夕相处的是他,而不是我这名义上的父亲。盼盼私自出走,在黑沉沉的公路上摸索了一夜,就为找他这个爸爸嘛!而我算什么,我什么时候尽过一点儿做父亲的责任呢?”
阿松愈说感情愈激动,而不知怎么,冷玉音却想到十年前他痛哭流涕地控诉修正主义的毒害、感激涕零地歌颂革命路线的样子,他到底要把盼盼怎样安排呢?
冷玉音好像陷进了云海雾罩之中,她茫然地问:“阿松,你心里到底打什么主意,痛痛快快摊出来吧!我把一切都交给你了,难道还能不依从吗?”
“这……”阿松有些狼狈,心虚地避开了对方晶亮的目光,支支吾吾地说,“我、我……甚至认为,我俩离别十年,我把你从戈海元的身边夺走,也是不道德的。音音,也许我和你都过于冲动了……”
冷玉音一听这话,好似一瓢冷水朝她当顶浇下。她一把抓住了阿松的衣袖,急急地问:“你是说,我不该和戈海元离婚,我还应该去当他的妻子?你是......”
“戈海元爱你很深很深,也许比我深得多。”阿松的声音缓慢又沉重,微微颤抖着,铁石人儿也能被打动心肠,“音音,你太纯洁了,我是进过大染缸的人,私生活并不像我自己表白的那样纤尘不染,香港就是这样的社会,有什么办法呢!我确实是一  ,配
不上你啊!”
玉音发疯似的紧紧抱住他:“不不,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是我的阿松,我了解你,信任你!难道你忘得了那坟堂屋、野树林......”
坟堂屋?野树林?阿松如五雷击顶,顿然呆住了。确实,即使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不会忘怀那情那景,这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恐怕今后也不会再有了。“啊,坟堂屋,野树林......”
这一刹那,阿松甚至决定抛开自己肮脏的计划,抱住自己心爱的人痛哭一场,让泪水来冲刷他污臭的心灵。但是,这个想法仅仅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使他哑然失笑。他已不是十年前的阿松,几经浮沉,能爬到现在的地位,谈何容易!笑话,岂能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坏了一世宏业?回想刚到香港时孑然一身、流落街头的情景,他至今仍不寒而栗。难道还能再过那样的生活吗?
阿松感到自己的血肉之体化作了坚硬的岩石,无论是冷玉音的痴情,还是对往昔的怀恋,都不能动摇他实施计划的决心。他深深地倒吸了口气,泪水果真涌了出来:“音音,我在这世界上最最对不起的,只有一个人,便是你音音。我至今不是爱护你,还是在伤害你。你们原来一家生活得挺平静,挺安宁'为何要在九泉之下冒出个‘我’来呢!我不忍心拆散你们,不忍心欺负老实巴交的戈海元同志,而是真心诚意想拉他一把。”
冷玉音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想拉他一把?”“我想让他到香港去,我可以为他提供最优越的条件。”
   “海元决不会去香港当雇员。”
   “留在内地也可以嘛!他帮助我设计产品,算我公司特聘的设计师,报酬一定高于现在的十倍。我马上为你们造一栋花园洋房……”
“哦,,,冷玉音终于摸清了阿松的意图,“为了让海元服服帖帖受你驱使,你就可以把自己的老婆拱手让人?”
“我们不是还没结婚吗?”阿松笑嘻嘻地望着冷月英,眼光不禁移到了她丰满的胸脯上,“再说,你仍旧可以当我的情妇嘛!”
 “情妇?”冷玉音听到这两个字,好似万箭刺穿了心肺。她等候了整整十年,朝朝暮暮,日日夜夜,眼也望穿了,心也揉碎了,原来盼到了一个“情妇”的名份。
    
阿松这种甜腻腻的目光,使冷玉音打了个冷颤,想起了那个色情狂大公子。
自此以后,冷月音_直摆脱不了这种联想,阿松的热吻和拥抱不但不能激起她心中的柔情,相反,简直成了难以忍受的苦刑。
冷玉音不会像别的女人那样大吵大闹,但她也不会随同阿松去说服戈海元。她知道,即使去了,也无论如何说服不了他的。
阿松在她家住了不少日子,施尽浑身解数,还是没有达到目的。在香港方面连连催逼下,他无可奈何只得接受杨云侠的条件,代销贝贝公司的高智能电子玩具。
冷玉音终于把阿松送上车站,平平静静地挥手告别。她知道阿松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一回,她的阿松死了,确确实实死了。
阿松走了,冷玉音仍然在黎明花店上班。可她变得面容憔悴,眼睛没了光泽,眼角出现了显而易见的鱼尾纹,乌发中夹杂着几茎银丝,她一下子衰老了,因为她心中那盏明灯熄灭了。她已不是人人瞩目的冷美人,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花店女会计,一个比过去更“冷”的女人。
一天,下班的时候,冷玉音在路上默默地走着。一队队少先队员打着队旗,敲着铜鼓,从她身旁经过。她从街心的横幅上,方才醒悟到,这天是六一国际儿童节。她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孩子们走进了街心公园,在儿童游乐场前停下了。
突然’冷玉音在一群孩子中间看见了她的女儿盼盼。盼盼在“登月火箭”的木栅栏旁又蹦又跳,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有些呆滞,还有些胆怯,却不再有恐惧的阴影。远远望去,她和发育正常的女孩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戈海元手拿两张粉红色的门票挤了进来,收票员坚持要戈海元父女俩先坐上“火箭”,并向大家解释说,这里所有的电动玩具,都是这位总工程师同志设计并捐赠的。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戈海元却羞红了脸,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登月火箭腾空起飞了。盼盼紧张地搂住海元的脖子,既兴奋,又害怕,她高声叫着:“爸爸!爸爸!”
突然,女儿的眼光一闪,投射到了冷玉音身上,但她似乎已:经不记得自己的亲生母亲,脸上没有任何惊喜的表情。
冷玉音觉得自己的心儿即将蹦出胸膛,她不敢再看下去了,鼻子阵阵发酸,汩汩的泪水从眼眶里突涌而出。
她和亲生的女儿、曾经的丈夫,近在咫尺,却又好像隔着万丈深渊。她也想紧紧地搂住女儿,和她一起飞往蔚蓝的天空,和她一起欢笑。
但不可能了,完全不可能了!失去的,无法追回;也只有失去以后,方觉得无比珍贵。
周围的人都回过头来注视着这个哭泣的女人,冷玉音只能捂住脸庞,缓缓地走出儿童游乐场。
孩子们嬉笑声落到了身后,她踏上了那长长的林荫路,独自一人默默地往前走去……
 
   (冬  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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