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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春的女人

来源: 文摘 作者: 未知 时间: 2015-08-23 阅读:

  谷欣梦醒的刹那间,她是躺卧在绵软的幸福里的,她的心跳加速。
  几秒钟后,当意识一点点地清醒过来,知道那不过是南柯一梦,她的心境复归幽寂,又随之坦然,抱憾之余,颇有点难为情。
  在刚才的梦里,某先生和她度过了几天不寻常的时光。
  和某先生相识十多年了,某先生入梦,这还是头一遭。
  某先生的公司在广东。谷欣去出差,某先生在机场接着她,送她去了她订的宾馆,把她的行李箱提进她的房间。某先生坐在客房的椅子上,规规矩矩地正襟危坐着,听任一方斜阳照在他那闪着光泽的开阔的额头上,他也就在反光的银丝边框镜片底下微微地笑着,侃侃地说着,他不谈生意,他的神色是非常愉悦的。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暮色四合,华灯初上,谷欣和某先生一前一后步入餐厅,某先生请谷欣吃饭。他们又聊了很久,聊谁谁的生意,聊宏观经济,聊社会众生……某先生忽而是他自己,一个生意人,忽而又像是一个经济学家在作报告,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他有学问。谷欣静静地听,她也有学问。
  直到夜阑客稀,服务员开始扫地,“乒乒乓乓”把凳子翻上餐桌,他才结帐,开车送谷欣回酒店。谷欣知道某先生依恋着自己,依恋归依恋,谷欣没有过什么想法,她恪守君子行止不逾矩,对某先生恭敬有加。回上海后,除了业务上的事情之外,谷欣不打电话给某先生的。某先生却特别喜欢来电话和她聊天,说喜欢听谷欣的声音,柔软温和,如粉如沙,听上去很舒服。他会一连两个小时泡在电话上。出于礼貌,谷欣听着,当然也不排除握着电话听筒,看看网上的新闻。有时候,她看新闻时发出会心的一笑,某先生还以为她喜欢听他说的话,也在电话那头纵声大笑起来。时间一长,谷欣恍惚觉得某先生是她的朋友,用暧昧一点的提法,是介乎于朋友和红/蓝颜知己的那种情谊。
  在梦里,某先生和谷欣报了一个旅行团,团友都是80、90后年轻人,只有某先生和谷欣是60后。年轻人都为某先生和谷欣欢呼,还在赴欧洲的大轮船的告示栏里贴出欢庆启事。去欧洲,怎么乘上了轮船?这令醒来后的谷欣十分不解。某先生和谷欣的恋情被公布,这让谷欣着实为难。某先生有家室,他和谷欣的恋情不宜公开,可某先生本人却不管不顾的。列车(轮船突然变身为列车)飞驰着,每到停站前,某先生都会化作一缕轻烟飞出窗口,当列车靠站,某先生总会站在站台上,微笑着迎候谷欣,像一个十八世纪的贵族绅士那样,把自己的臂弯递给谷欣挽着。谷欣的心头很是温暖,受用。谷欣放下心,感觉有了依靠。四十六年了,独身至今,谷欣从未受过这样的暖。正享受着,忽然从天而降一道白光,驱散了列车,击退了轮船,梦醒了。
  谷欣这才想起,她和某先生已经两个月没有通过电话了。
  可是,刚才的梦分明在提醒谷欣一种男人的存在,一个正直儒雅,有文化修养,有一份事业,至少不会吃我用我的男人。
  “因为有你,我变成一个更好的自己,我的人生才显得可爱……”是这样的吗?谷欣不能肯定某先生是这个“你”,没有。不过,她恍惚需要某先生这么一个存在,被一个自己不太在意的人宠爱着,呵护着。为什么十多年来,这是某先生头一回出现在梦中?为什么就在初识他的那几天里,某先生没能在她心灵的海洋爆发海啸,波涛骤至,掀起狂澜?谷欣哑然失笑了。梦里那份暖,是可爱的,也堪回味,甚至引出两行热泪的,可是,梦里遇见的某先生,却不见得是谷欣的梦中人。除某先生外,应该另有其人的,一旦出现在谷欣的视野,就令她怦然心动,神魂颠倒。谷欣不知道那个人是谁,那个人,也许在哪一天,当命运之神的手指在地平线的尽头拨弄一艘扯满顺风的帆船,在帆影的遮掩下,那个人就站在船头,戴一顶白色棒球帽,帽檐下一张刚毅和善的男神特有的长方脸让那人看起来显得年轻。那个人,即便还未出现,当谷欣在璀璨的星夜仰望当空的皓月时,都会在星星眨眼闪烁的一瞬间,看见他在对她笑着。
  梦里出现的男人,当然不会是谭简。
  她恍惚记得,昨天下午,谭简来过微信,祝2B节快乐。她一开始不懂,打电话问谭简,谭简答:“今天是星期五逢着2月13号,13合起来,不就是一个B吗?”说得也是。谷欣明白,B这个字母,常被冠以“傻”的意思,加上个“2”字,真是双料傻了。说过就算,她也没去深究这2B背后的故事。直到现在,困思懵懂的谷欣才悟到原来第二天,也就是今天,腊月二十六,是西方情人节。2B,也就是“二傻”,情人节适逢双休日,是有伴侣的人们欢呼的日子。谭简是一条单身汉,他得熬过这个日子。
  谭简,一个出身书香门第,自己不读书,没有婚史的单身汉。和谷欣相逢时,彼此都留意过对方,到了这般年龄,爱是个什么东西?聪明的谭简和谷欣都懂得规避这个尴尬的问题。按照谭简不矫情的做法,就跟上农贸市场买萝卜青菜那样,走过几个摊儿,掂掂分量,按质论价,取个高一点的性价比。他仔细考察过谷欣,虽有房产细软,毕竟谷欣要照顾妈妈,还要养活病假在家,尚未退休的哥哥谷拓,谭简就不乐意了。况且姐姐谷鸽住得远,不管妈妈的,只有谷欣在照顾妈妈。
  谭简说着话,两只小眼珠子往天上翻翻,下嘴唇里面翻出粉红色的肉:“照顾老娘是每个子女的义务,侬算个啥?侬爸妈若不生下你,地球就不转啦?”谭简和谷欣基本同龄,谭简的生日比谷欣的生日早三个月。谭简四十五岁生日那天,谷欣请谭简吃法式大餐,还买了一尊双树根奶油蛋糕。因为谷欣不听谭简的话,没有把妈妈赶出别墅大门,也没有把谷拓赶出谷欣买的公寓,谷欣四十五岁生日当天,谭简不来一个祝寿电话,还撂下狠狠的一句话:“是你的家里人不让你过任何一个节日!”谷欣就在生日那天痛哭一场。谷欣的心早已冷了。谷欣这么一个给家里用钱的女人,是要不得的。这是谭简的底线。男人是要控制和占有女人财产的。有了男人,身为人妻,就做不成女儿、妹妹了。
  谭简还好,没个子女,自己住一套父母留下的老公寓。谭简不穷,可谷欣钱比谭简多许多。现在,谷欣与谭简虽然是无话不谈,也就是说说话而已。
  一年当中,谷欣有两个日子是要哭的,一个是情人节,另一个是她自己的生日。
  谷欣想得开,自己哭两天,能让妈妈和谷拓高兴365天,值。
  现在想来,倘若某先生和谭简合为一人,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过平常日子而已,丈夫即便不是梦中人,却又何妨?谭简的单身,加上某先生的事业,虽填不满谷欣整个的心,却也不似眼下这般空落落。有事业的男人不会在乎妻子给娘家人花妻子自己挣来的钱,再加上对谷欣的宠爱。这一切,谷欣都已满足。女人要的其实不很多。
  谷欣在谭简那里收获了无情无义。她不怪罪谭简,却因此学会了一种被称之为理性的人生智慧。她因此有了一双慧眼。这双慧眼先用来对付谭简。她不再请谭简吃饭,谭简说要去看看她新买的房子,她也借故推掉了。
  “我厌恶我自己。”谷欣突然对自己说。陡然间冒出这么一句话,谷欣着实吃了一惊。她呆住了。我厌恶我自己,我不是好好的吗?哥姐不照顾妈妈,我独自侍奉妈妈,我不好吗?
  晚饭时,谷欣还和妈妈茄山河(gossip,唠嗑),说到姐姐谷鸽被一个男人骗了。男人名叫老阮,吃她用她住她的十多年了。谷鸽原本不想结婚,为把那男的户口报进谷鸽的房子,只好结婚,说好是假结婚,一报好户口,就离婚的。谁知谷鸽东郭先生救狼,报进户口后,老阮赖掉承诺,不肯离婚了。老阮拿住谷鸽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才敢赖。谷鸽跟他吵,也没用,人民政府的图章最硬,老阮就做一条癞皮狗。姐姐谷鸽就这么中了招。
  谷鸽真傻,贴汉榔头,谷欣为她抱屈。
  不过,即便在老阮做了小人之后,家里聚餐,谷欣还是请他和谷鸽,吃了好几顿饭,跟以前一样。十多年来,不知道谷鸽的男人吃掉谷欣多少吨高级饭店的饭。
  得了饭票,男人腰杆子挺起来了,从奴隶到将军了。去年秋天以来,老阮借口美容美身姿,以瘦为美,鼓动谷鸽饿饭,他不给谷鸽吃饱,灌输吃饭有害论,自己拼命吃。
  这事也不全怪老阮。女人一旦迷上一个男人,自然而然与饭为敌。谷鸽原本羸弱的身体,每天只吃一顿鸡毛菜,一天天憔悴下去,谷欣和妈妈干着急,叫她加营养,她听不进去,还真的以为自己饿成楚宫腰,轻成飞燕姿,好美呢。在谷鸽的思维里,取悦男人老阮赋予了生活最重要的意义。
  谷欣这才真的动了气,她心疼姐姐,恨起老阮来了。
  连谷鸽也说,要是男人信守承诺,报进户口后一个月内离婚,她会待男人很好。现在,谷鸽待男人也很好,可是,心里直打鼓,毕竟婚姻之下,免不了后遗症。事已至此,大家都不敢发挥想象。虽则如此,谷鸽听不进任何一句诟病老阮的话。谷欣心疼姐姐,看不过姐姐的憔悴,说她照顾一个大男人太过辛苦,跟她说,让老阮烧烧饭,背背米,谷鸽听不进,非常气愤。凡事碰着一丁点老阮,谷鸽就发毛了。她的老阮,别人说不得的。
  买春,言过了,更像是买迟暮吧。年轻时少有姿色,到了绝了生理期的年龄,唯一剩下的本钱,只能是身外之物了。
  谷鸽养了一个比她大十岁的老阮。老女人装嫩,满以为养了一个老男人,自己就是一个嫩娃,女人不会用男人的思维思考问题。在男人的思维里,嫩娃是第二代乃至第三代,哪里轮得到小他十岁,绝了生理期的老女人呢?老女人充其量是一个取款机,一架工具而已。老阮不工作,刚刚被老婆扫地出门,谷鸽就捡了来,觉得有了男人,自己的生活充实些。老阮寻依靠,忽而像一只流浪猫“喵喵……”地叫唤着,找寻新主人的模样,忽而又说“我的天职就是保护女人。”老阮把谷鸽套得牢牢的,他就有了保障。谷鸽陷进去了,她还真的以为老阮是她的另一半呢。她给老阮好吃好喝的,要身边多出这么一个被称作男人的东西。
  老阮算个男人吗?搬进谷鸽买的新房子前夜,老阮不打包装箱子,自顾自去睡,直到凌晨两点,谷鸽还在打包。第二天,黑社会搬场公司敲诈6000块,老阮躲起来,根本不出面保护谷鸽,这份委屈,每天,当谷鸽看到有一个虎背熊腰的身影,也就此消弭了。
  谷鸽的新车停在楼下。因为总看不到男人的身影,轮胎被敲进一枚大铁钉,且发生好几次了,谷鸽坐在车边哭。她默默地独自把车开出去,补好了轮胎。当老阮的手指轻轻地滑过她的脸颊,她的委屈又消弭了。
  迷上一个男人的女人很可怕。你不能用理性去衡量她,她变得不可理喻,没有良心,对她再好也没用。谷欣给谷鸽吃虫草,价值几千块钱呢,其实都是老阮吃掉的。谷鸽已经没有能力思考,什么也不懂了。谷欣写给她邮件,她不回。谷欣打电话给她,她说话恶声恶气的。这都是经不起老阮挑拨。谷鸽不读书,男人是她整个的精神世界。谷鸽这样的女人是老阮最中意的。少一根筋,又是一根筋到底。少一根筋,被人算计。弄了老阮这么一个男人,看不到世上其他人了,这就是一根筋到底。她生了情痴病,比闹火灾还凶。
  谷鸽有爱吗?倘若真的有爱,那么她的男人为啥还迷恋网络上的大奶子?还嘲笑谷鸽胸前有两座飞机场?谷鸽在家里时,也只好戴着海绵衬里的乳罩。老阮说女人瘦了,男人才喜欢,他喜欢看瘦女人。背着谷鸽,他上网看胖女人,大乳女人。这些谷鸽都知道,是她来告诉谷欣的。谷欣提醒谷鸽,要吃饭吃营养,老阮就是要摆布完了她,再去讨一个大奶子进门的。谷鸽不理睬,接着,又向妈妈告状:“谷欣这么说,我就是小奶奶了?”
  她被骗,虽然心里知道被骗了,感情上,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在受骗。这就是女人。女人,就为了今天,这一天。女人为了今天而活着,女人的字典里,没有明天的。她还是一如既往地饿饭,变瘦,为讨老阮喜欢。女人的意志能填饱肚子,光喝迷魂汤,也饱了。不吃不喝的,干柴一根,该凸的地方不凸,该凹的地方不凹,哪有性感可言?谷欣懂得这个道理,谷鸽却不懂,或懂了装作不懂。谷鸽的生活中心只有老阮,男色成了信仰,谷鸽把男色当作宗教,崇拜老阮。谷鸽被洗脑。谷欣突然觉得谷鸽变成了一个怪物。宇宙的真理只存在于男人的X里。虽如此,谷鸽却不获得老阮的赞赏,老阮心里头要吵架。现在是老阮为了吃饭,强忍着不吵架。老阮违心地承欢,却也不是吃素的,灌迷魂汤的同时,教谷鸽不吃饭,说不吃饭才美,意欲何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谷欣只能把谷鸽当作病人,一个精神出问题的人。
  谷鸽曾问谷欣:“和男人在一起快活,你怎么不要?”
  “我能要么?我若要了,跟你一样了,妈妈、谷拓怎么办?”
  是啊。假如她谷欣也像谷鸽那样,不管妈妈,不管谷拓,也去找个满肚子算计的穷男人,妈妈、谷拓该怎么办呢?还有好日子过?有好房子住?谷鸽一年才来看妈妈两次,虽然住在同一座城市里。谷鸽把所有精力都用去伺候男人了。
  “冲动是魔鬼。人不能走极端。”谷欣的耳畔响起谭简的说话声。
  今天是情人节。
  谷欣把篱笆扎紧,不放野狼进门,她没有今天这个节日了。男人吃她的,用她的,还赶走她的妈,这就是谷欣面临的现实。谷欣底气十足地赶跑了男人,她那么做了。今天,没人为她过节了。
  谷欣突然觉得做倒贴户头有道理。谷鸽养汉,自有养汉的好处。也许真的应该像谷鸽那样,花钱买个男人来给自己过节?哪怕那个男人在外面养了另一个女人,给自己一枝玫瑰花,装装样子?
  谷鸽今天有节日过。即便为了饭碗,那个男人会做出一套来让谷鸽满意的。即便平时累死累活,今天的一枝玫瑰花,一句好话都足以让谷鸽忘记一年的委屈和辛苦。这是养男人换来的幸福。辛苦了一年,为了男人,甘愿活得只剩一张皮、一把骨头,这样才换来情人节短暂的欢娱。一年当中这一天,雄性荷尔蒙的亢奋剂,让谷鸽开出了一朵女人花。
  而谷欣,什么都没有。
  迟暮女人不要太过矜持,该发饭票,就发发饭票吧,为了高兴么。年老色衰爱弛,又期待被爱,除了养一个男人,又有什么办法呢?好男人缺货,强差人意的男人也鲜有踪影,有个可用用的货,就将就着用吧。男人卖身给你,不去外面找方向,已经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啦。说来也是,人老珠黄也太不值钱了。女人有钱,还得养个老男人。老男人一有钱,一大把年轻女人任意挑,往死里淘。
  花钱买春,买男人的春。谷欣她也是能有这样一份幸福的。
  咋能相信一个男人呀?谷欣处处小心,生怕自己的房子、存款被算计了。谷欣也不乏追求者。谷欣的微信里,有一个男人隔三岔五地问候她,不知道那是个自己有饭票的,还是一台三五(无)牌闹钟,谷欣没兴趣去探究,她存着小心,和他保持着距离。今天,她突然好奇起来,打开微信一看,没有问候,自己太过敏,你看看,情人节,人家不理我了。谷欣苦笑了一下。
  餐厅到厨房转角处的墙上镶了两面波浪形的镜子,昨天,谷欣用废面膜擦干净家里所有的镜子。今天一照,很清晰的面影,面容滋润,一点不显老。可是,谷欣却觉得冷起来,镜子玻璃是冷的,比被窝更冷。
  镜子旁边,挂有黄历本,红色画笔勾勒出一对童男童女戏鸳鸯。谷欣呆呆地看着礼拜单,伸出手,一把撕下日历单,撕了一半又住了手,不能让妈妈觉察我今天的异常。
  平日里,谷欣不再想男人。谁料想,一到情人节,谷欣竟然迈不过这道坎。挺住!
  她走进厨房间,关掉电视,守着一个炖八宝饭的蒸锅,一个煮着大米、芝麻糊、核桃的粥锅,颓坐在中央净水器边的一张藤椅里,垂下头来,陷入了沉思:养汉,如同贩“货”,那“货”有自己的成色、质感、价格、使用价值。那“货”须是不强势,脾气不暴的,须是自己有一份过得去的保障的,须心地透明没坏心眼的,即便如此,也还得小心。不过是挑一个驯顺一点,脾气好一点的,跟去宠物市场买狗差不多,不过,人真的如狗那般好吗?要求男人像狗那样好,那期望值也太高了点。不可能,不会像狗那样好,那敢情做不到,太苛刻了。降低要求,有一半狗的好,就已经上上大吉了。末了,不肯跟那“货”结婚,临到那“货”被赶跑时,不要求一笔“青春补偿费”(毕竟,五六十岁算作第二春啊!说什么某某女人要他,没去,机会成本发生了,需要主人家补偿),不然就赖着不走,已经够仗义的了。
  养人还是养狗?她想了一想,还是觉得狗靠谱,狗没有更多的想法,有的吃,有一处睡觉的角落,有人带它出去遛弯,它就满足。人就不好说了。狗不需要过得跟主人一样富有,人就没这么简单了。人的要价比狗高,养人的风险比养狗大,回报比养狗小,性价比大打折扣!哎哟!谷欣又一想,男人会说人话,未必肯做人事。狗不会说人话,却能做人事。再者,男人无尾巴,无皮毛,婚姻具有某种社会意义。问题是买来这个被称作意义的东西得付出多大的代价呀?更何况,男人一生病,又不是宠物医院所能打理的……不知道男人肯不肯以狗为榜样,有狗类的忠诚和好心?估计大部分男人做不到。养的狗,不管公狗、母狗,逃走找方向去了,主人没太伤心。可是,一旦养了男人,不肯跟他结婚,他往别处找方向,伤心、伤财都免不了。老女人折腾不起。
  对谭简,谷欣付出了几顿饭钱,没有回报,谭简也没有报出身价来。谭简没有卖身,这一点,很让谷欣看得起。
  “早饭烧好啦?”妈妈下了楼,手里拿着空的真空暖水瓶,慈爱地问。妈妈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谷欣没有回答,她低下头,默默地把烧开的水注入妈妈的暖水瓶。听得妈妈又说:“谷鸽刚才来电话,说等一会,她和老阮一起来我们家。”
  “说好谷鸽一个人来,怎么还来了老阮?”
  “光棍不打上门客。”
  “我不让他进门!”说着,谷欣涨红了脸。
  “哎呀呀!这可怎么好?”妈妈直到拗不过谷欣,一时没了主意。
  “我教你一个办法,我先出去到花园里,你呢,跟在我后面出门,守在门楼间前面,老阮来了,既然看到了你,就没有理由进咱的家门了。”
  “唔……可是,怎么说,才不让他进门呢?”
  “哼,白吃了我们十多年高级饭店的饭,好意思哦!自去年起,年夜饭劈硬柴,今年他们就不来了。他不想想,十多年来,每年白吃我们的年夜饭,从来不回请我们。今年倒好,赖账,谷鸽也跟着不来。本来说好谷鸽今天一个人来我们这里,怎么男人一起来了?”谷欣嘴里虽这么咕哝着,心里清楚。哎!情人节偏逢腊月二十六!情人节,谷鸽来,老阮能不跟来吗?
  妈妈换了话题:“谷鸽拿年货来的,我们总得给点什么。”
  “沈大成白色的八宝饭,反正我不吃。”
  “加一蒸松糕。”
  “不给。”
  “给么。”
  “我那么辛苦,跑去南京路步行街哼哧哼哧买来的。不给。”
  “我们不吃的掺奶精的曲奇。再加些老大房黑芝麻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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