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大王保罗·格蒂
1976年6月6日、在距伦敦33英里的一座古老的贵族邸宅萨顿宫里,保罗·格蒂丢下他价值60亿美元的家产,撒手归天了。
他是冒险家,也是不尽职的父亲、重婚者、吝啬鬼和涉嫌同情纳粹分子。他的一生,狂热地追逐金钱,追逐女人……从人格方面说,他决不是一个高尚的人,但就事业的成果而言,却几乎没有人能与之相比。格蒂将自己的生命与精力用到了极致,他疯狂地挣钱,尽情地享受,对社会、对朋友、对亲人却丝毫没有一点责任感,因此,他虽然富有,却又非常孤独。
保罗·格蒂1892年出生于美国,他的父亲乔治·格蒂原是明尼阿波利斯市的一名律师,后来又开了一家保险公司,生活相当富裕。保罗是独子。
1903年,乔治为了追回一笔贷款去俄克拉何马州的马特尔斯维尔,那是一个新兴的边疆小镇,原先是印第安人居住地区。因为发现了油矿,外来人口大量涌来,在那里到处打井采油,摇摇欲坠的小棚屋间顿时竖起了无数油井架。小镇上挤满了冒险家和石油商,还有娼妓、骗子、流氓。开采石油与淘金一样,是非常赚钱的买卖,买下一块地,只要打出一口产油井,一夜之间就可成为巨富。当然也有许多人经营不善或打不出井而破产。
虔诚的基督徒、衣领笔挺的保险商乔治·格蒂不由自主地卷入了这股黑色的漩涡,他花了500美元在那里买了1100英亩土地,在次年第一口油井投产后,他便把家搬到马特尔斯维尔,当时保罗只有11岁。
乔治运气很好,他在两个月里钻了6口井,每口井每月可产1万桶石油,一下子就成了暴发户。保罗用属于他自己的钱购买了明尼荷马公司——他父亲的公司的100股股份,成了父亲的合伙人之一。后来,他和父亲发生激烈的争吵,几乎分道扬镳。这父子俩在生意上意见总是不能一致。而事实证明,保罗比他的父亲更具有冒险和开拓精神。
在短短的3年中,乔治成了俄克拉何马最大的石油商之一。到保罗14岁的时候,他们又搬了家,迁居到加利福尼亚的圣迭戈,然后又迁到洛杉矶。
保罗在学校里不是个好学生,他的学分总达不到要求,从中学到大学,不知转了多少个学校。最后,他总算取得了英国牛津大学的文凭。在欧洲学习期间,他不断地写信向父亲要钱,在信中埋怨父亲对他太吝啬,而父亲说他的这些信"像是一个律师写给一个犹太放债人的,而不是一个独生子写给慈爱而慷慨的父亲的信"。
接着,保罗又开始攻击父亲的经营方法,批评父亲没有听他的劝告在俄克拉何马建造储油库。他叫父亲用600美元贿赂印第安人理事会,以击败对手美孚石油公司,从而得到新泽西州的一块租借地的开采权。乔治却在给儿子回信中说:"我宁愿保住我的600美元及我的诚实与名誉。"
保罗·格蒂回到美国后,便决心要在石油业上试一试自己的本领。父亲答应为他提供资金,购买他认为有希望而且也是价格低廉的租借地。利润的30%归他,其余归父亲。
于是,不满22岁的保罗·格蒂只身前往俄克拉何马的塔尔萨,开始了他的石油生涯。在那些粗鲁的流浪汉和赌徒中,他是唯一带着手表的人——其他人都带槍。塔尔萨当时还没有一条像样的路,白天,掘油者在齐踝深的泥浆里跋涉;晚上挤在临时搭的四面透风的小木屋里吃和睡,木屋里弥漫着汗臭和酒气。保罗从小就习惯了油田的这种环境,他能够受得了。
两年后,他在自己的租借地上打出了第一口油井。就在油井喷油的第3天,他又将这块地转卖给另一家公司,从中赚了将近4万美元。这是他第一笔盈利的交易.由于这一成功,父亲正式接纳他为家庭企业明尼荷马公司的一名经理。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石油价格涨了将近一倍。格蒂家的财富也随之膨胀。保罗仍和一批掘油者住在塔尔萨的旅馆里。这里像纽约的股票交易所,熙熙攘攘的石油商搜集有关油价和油矿的行情,交换租借地买卖的信息。保罗在这里做租借地中间人的生意,从中获得了可观的利润,并同时扩大了自己的租借地。
当时,石油商中很少有人认识到地质学在石油开采中的实用价值,他们只是凭自己的经验和感觉,认为哪里有油就在哪里钻井,带有一定的盲目性。保罗却与那些人不同,他听从了地质学家的劝告、把目光从竞争激烈的地区转向没有人注意的库欣油田北面和西面的红土地带。不久,他果然在那里发现了加伯和比林斯油田。仅仅5个月以后,他发现自己的资产已经达到100万美元了。
保罗年仅24岁就成了百万富翁,他踌躇满志,觉得这一辈子够用了,于是决定"退休"。他要把工作丢到脑后,好好地玩乐,尽情享受。他回到加利福尼亚家中,整天沉湎于酒色,跟女孩子胡闹,搞得满城风雨,差点被送上法庭。他因此得了个"年轻的游手好闲之徒"的恶名声,也给他的父母带来了耻辱。
这么瞎混了两年之后,连他自己也感到,无所事事带来的只有无聊、不安和空虚感,他决定返回油田。
1921年末,格蒂家以693美元在圣菲斯普林斯附近买下一块山地,这是个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举措。到1923年,这块地上年产油量达到7000万桶以上,并在此后的15年里,创造了640万美元的价值,真可谓是一本万利了!保罗认为这是他的功劳,他声称,如果不是他选定了那块地,他们家在20年代将一无所获。
老乔治与他的儿子在经营方式、个性及商业价值观上差异很大,乔治的诚实在加利福尼亚南部是有口皆碑的;而保罗则是一个"高而瘦、目光锐利、粗犷的年轻人",他只对钱感兴趣。有时候,他会不声不响地去父亲管辖的油井,企图把钻井设备强行拿到自己那里去。乔治就会提醒手下的人:"我叫你们别让这个狗娘养的到这儿来,什么也别让他拿走!"但有时候他也会心软,"嗨,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他要拿,就让他拿走吧。"
1930年老乔治病笔,他给妻子萨拉留下了1000万美元的遗产,并把遗产的控制权交给指定的遗嘱执行人和他的副手;保罗只得到50万美元遗产。这对保罗·格蒂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知道,父亲根本不信任他,认为他野心勃勃,会败光家产。名义上,他是公司的董事长,实际上,决定权却在别人手里。他说的"别人"是指他的母亲萨拉和她身边那些出谋划策的人。从此以后,母亲就成了他行使权力的主要障碍。
30年代,美国经济出现了大萧条,股票市场崩溃。当大多数投资家和商人纷纷退缩和躲避的时候,格蒂却逆流而上,断定这是他施展才华、创建一个大型石油综合企业的良机。当时许多石油公司的股票已跌到相当于原来几分之一的价格,而股票的持有者们仍继续抛售。格蒂看中了加利福尼亚的两家石油公司,它们是墨西哥海滨联合石油公司和太平洋西方石油公司,这两家公司在凯特尔曼山油田拥有宝贵的地皮。格蒂的母亲萨拉反对购买股票,他就绕开母亲,设法说服公司的董事们,用贷款购买了300万美元股票。
然而,股票价格仍继续下落,他刚买到手不久,这些股票的票面价值就损失了100万美元。董事和石油商们都大发雷霆,相信他母亲的看法是正确的。但格蒂仍坚定不移地继续用自己的钱购买股票,因为太平洋西方石油公司的股票已从早先的每股17美元跌到3美元,几乎低于它的票面价值了。格蒂相信,经济萧条是暂时的,迟早还会复苏。在这一点上,他的确比一般投资者要高明。但为此他几乎花光了属于他的每一分钱,如果此举失败,他将身无分文,而且负债累累。
到1931年底,格蒂终于获得了太平洋西方石油公司的大部分股份,这也意味着他已经拥有这个公司的控制权。可是他还是不满足,眼睛紧紧地盯着海滨联合石油公司。这个公司是美国第九大石油公司,即使在这种经济大萧条的情况下,它的年净收入也高达500万美元,几乎相当于乔治·格蒂公司的全部收入。而在跌风笼罩的股票市场上,它的股票价格下跌了大约90%,每股售价不到3美元。格蒂算了一下,这个公司的全部股份只值1450万美元。真是一个便宜货!他怎么也不能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为了搞到钱,他将乔治·格蒂公司的一块宝贵的产油地段以450万美元卖给了壳牌石油公司。然后,他开始以每股2.5美元的价格悄悄地买进海滨石油公司的1.51万股股份。
野心勃勃的格蒂为了进一步实现他的计划,觉得必须获得属于母亲所有的大部分公司股份,这样,他才能完全控制自家的公司,随意地贷款,以便更多地买进海滨联合石油公司的股份。这就使得他与母亲的关系越来越紧张,母子之间不断地发生磨擦和争斗。这场斗争一直持续到1933年圣诞节,萨拉终于向他的儿子让步了,答应以450万美元将她的股份卖给格蒂,但不是以现金方式支付,而是有息期票。也就是说,格蒂欠她的钱是要付利息的,而且这笔借款必须在限定的几年时间里还清。
格蒂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样一来,他的母亲就从公司最大的股东成为格蒂最大的债权人。
当格蒂掌握了家族财政的控制权之后,他的主要对手就不再是他的母亲,而是控制着海滨联合石油公司的庞大的美孚石油公司了,他必须把赌徒的本领和严密周到的计划结合起来。格蒂显然具备这种素质。
美孚石油公司和它的伙伴们对股票市场的形势是有清醒认识的,为了防止被接管兼并,他们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但格蒂也有相应的对策,经过几次反复的较量,他用了两年时间,终于收购了海滨联合石油公司下属的一家控股公司的40%股份,并顺利地进入海滨联合石油公司的董事会。
1936年,美国开始从历史上最严重的经济危机中挣扎出来,出现了复苏的迹象,石油股票价格也逐步回升。格蒂4年以前以每股2.5美元收购的股票此时价格已涨到20美元一股;1935年以9.6美元一股买的股票也翻了一倍多。到1936年年底,海滨联合石油公司的股票已涨到29.5美元一股。这样一来,格蒂家族的财富便陡然增长了好几倍,连一向反对购买股票的母亲也惊呆了。
在后来的10多年里,格蒂又不断地扩大他的股权,到50年代初,海滨联合石油公司的董事会里除一人之外,其他的董事都是在格蒂的股份下产生的,这也就是说,格蒂那时已经完全控制了这家公司。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格蒂漫游欧洲,与德国法西斯上层人物多次接触,并公开表示崇拜希特勒,夸耀自己与纳粹元首的友谊,因而受到美国联邦调查局的监视。官方怀疑他暗中与德国人做买卖,为他们提供石油,联邦调查局局长胡佛曾亲自提议将格蒂作为潜在的敌人予以拘留,但后来又改变了主意,原因是证据不够充分。
战后,美国经济迅速繁荣,汽油的需求量急剧增加,本国的原油已无法满足市场的需要,美国的石油商们开始向国外,主要是向中东地区寻求发展格蒂也有这样的打算。但当时中东地区已被英国石油公司、荷兰皇家壳牌石油公司、新泽西美孚石油公司和海湾石油公司等7家大公司所控制,要想打进去很困难。
没有人会想到,格蒂最后看中了沙特阿拉伯和科威特之间一块不毛之地,这是一个属于两国共管的中立区,是一大片沓无人迹的沙漠。格蒂的石油地质学家驾着飞机从空中观察地形地貌,断定那下面埋藏着石油。经过谈判,格蒂获得了60年石油开采特许权,但他必须满足沙特阿拉伯提出的相当苛刻的条件,要冒极大的风险。美国石油工业界许多人公开指出,格蒂这样做注定是要破产的,他们认为那里根本不可能出油。
格蒂却很有信心,他首先付给沙特国王950万美元现款,以支付国王的文职人员的薪水。此外,即使没有石油,他每年也要付给沙特人100万美元。而最令石油界瞠目的是,他竟答应每生产一桶石油付给沙特人高达55美分的开采税,这比其它石油公司付给科威特的每桶22美分多出一倍半。他敢于这样做,是因为他认为在沙特开采石油成本低廉,着眼于石油价格上涨因素,他断定那块地从长远来看是必定能赚大钱的。
在4年中,格蒂先后投下了4000万美元,但只产出少量劣质油。这种油很难提炼,几乎没有商业价值。石油工业界的预言似乎已经被验证了,连格蒂本人也显露出焦躁不安的情绪。1951年初,他对沙特国王说:"我们的前途明暗莫测,尽避我们相信中立区的工作正在以最完美的方式进行着,如果这个地区有石油,就可以通过这些工作找到它。"此时格蒂已经年近60了。从他的日记中也可以看出他对自己的业务手腕非常不满和自卑,他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跃在商业界,但同时他又表达了仍不放弃争取成为美国最富有的人这一抱负。
在经历了4年之久的不断挫折之后,成功意外地降临了。1953年2月10日,在一块隆起的高地上钻的第六口井在距地表3482英尺处发现了含油砂层,接着就开始向外喷油。这一发现彻底扭转了格蒂的命运,美国《幸福》杂志称这一发现是"伟大的、历史性的"。
高产油井被一口接一口地打了出来,一个月内,格蒂公司的股票从23.75美元猛然上升到47.75美元,格蒂的财富又开始成倍地增加。他个人认为,如果进行一次性卖空或清算,他的股票有可能达到每股85美元。
石油地质学家们保守的估计:格蒂的中立区油田储油量在13兆亿桶以上。
为此,格蒂建造和购买了炼油厂,自行掌握巨量的原油加工生产,在威明顿、旧金山、意大利的盖塔和丹麦都有他的炼油厂。从1954年起,格蒂开始营建他的超级油船队,总吨位达100万吨,其中巨型超级油轮吨位数在7万吨以上。在洛杉矶、图尔萨和纽约,他以惊人的速度建起了价值超过4000万美元的新办公楼。
1957年,格蒂的资产就已超过10亿美元。这一年,《命运》杂志列出美国最富有的人名单时,格蒂名列榜首。
格蒂一生结过5次婚,有4个儿子,但他从来没有尽饼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他与每一个妻子的婚姻关系都是短暂的,甚至在与前一个妻子还没有办理离婚手续时,就与另一个女子结了婚。他从不关心他的儿子,有个孩子在出世后不久就患了重病,一直到死,格蒂从来没去看望过一次。儿子和父亲的死,还不如他那条心爱的狗死掉更伤心。因此,他的儿子长大后对他也毫无感情,虽然他们和他们的母亲也得到格蒂经济上的资助,但冷酷、自私、吝啬的父亲从不把他们当做他的石油帝国的成员看待,惟恐儿子们会夺去他的财产,削弱他的绝对控制权。
为了摆脱妻子们和儿子们的纠缠.同时也为了照管中东的产业,格蒂从60岁以后就移居西欧,过着一种几乎是流浪者一般的生活,他流浪,并不是因为贫穷,而是为了寻欢作乐。他经常带着两三个女人出去旅行,为她们花钱也很慷慨。他声称要给他的100个情人留下遗产,于是他就不断地修改他的遗嘱,多达25次。
当他成为美国头号富翁的名声传出去以后,他的照片被大量地刊登在报纸和杂志上。这时,他就不能再隐姓埋名去"流浪"了,因为那样太危险,随时都有可能被绑架,安全成了最重要的了。他一面否认自己有多少财产,一面考虑应该有一个比较安全而又不太引人注意的住所,于是他在伦敦附近用巨资买下了英国破落贵族的宫殿——萨顿宫。他把这座建于11世纪的宫殿每扇窗户都装上铁栏,养了十几条经过训练的、凶猛的阿尔萨斯狗。另有武装警卫人员日夜看守着这座私人堡垒。
尽避格蒂非常富有,却从来不肯将他的哪怕是一分钱捐献给社会。另一位石油大王小洛克菲勒却与他完全不一样,他慷慨地为社会福利事业和政治家们捐助,并多次劝格蒂也拿出钱来做点好事。格蒂总是不置可否,真正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然而,他最终还是不能拒绝死神的召唤,两手空空地走了。就在他去世的前一年,英国政府通过了一项法规,规定居住在英国、有一定年限的外国富翁必须交纳遗产税。格蒂是在他旅居英国的第16年年底去世的,因而,他侥幸地逃避了英国的遗产税。
格蒂死后,给许多与他有关的女人留下了失望和愤怒,她们认为格蒂欺骗了她们每一个人。在他最后的遗嘱里并没有给她们原来答应的那么多,有的甚至少到带有侮辱性。
当格蒂的遗体借一架TWA喷气式飞机从希思罗机场起飞,运回他的故乡加利福尼亚时,他又给另一个男人留下经济上的失望:原来答应付给圣马克教堂那位牧师的钱没有兑现。格蒂的悼念仪式成了免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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