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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父亲一起流浪

来源: 润·文摘 作者: 董晨晨 时间: 2013-06-15 阅读:

那一年我13岁,无法忍受残酷的继父,我对老爸说:“带我去流浪!”

很多年了,我的亲生父亲都行走在路上,他说喜欢这种生活方式。现在他终于多了一个帮手,我们开始了父女二人档的活计,活动范围是美国的中西部,兜售工具是我们的谋生方式。

那还是在上世纪80年代初,石油业相当繁盛的时期。我们的销售策略是沿着乡村小路,寻找加油站孤单的服务员,或是正在修车的司机们,然后想方设法把工具卖给对方。但是我们最钟意的客户群还是那些石油公司雇佣的移民工人。在施工现场附近,总能看见他们三三两两吃饭、抽烟的身影。

每当我或老爸看见一个可能成为客户的人,老爸都会停车,跑过去和人套近乎。如果对方的回应比较积极,老爸会继续给他们的谈话加温,拉近彼此的距离。然后装作很不经意地提起,自己正准备廉价处理闲置的工具,问那人是否有兴趣看一眼。

老爸只要冲卡车的方向快速一点头,我马上就会抱着一些商品闪亮登场。父女间其乐融融的氛围总是能感染到客户。就算铁石心肠的硬汉,此刻也难免会变柔情,哪怕花15美元去买一套自己根本用不到的工具也在所不惜。

爸爸总是边开车边给我讲他童年的故事:他说自己在一个农场长大。一间被隔成4个区域的窝棚就是他的家。没有空调,没有自来水,也没有室内厕所,只有冬天比室外更冷的温度,夏日闷热难挡的空气。每天4点爸爸就得爬起来喂猪并给奶牛挤奶,然后爷爷会开车去工地上班,顺便把他捎到离家60公里外的小学。爷爷共养育了11个孩子,无论他怎样拼命工作,孩子们最基本的需求也都难以得到满足。

“我喜欢读那些描写农奴生活的故事,书上说他们都生活在窝棚里,辛苦劳作只能换得勉强糊口。”说这话的时候,爸爸竟难得地皱起了眉头,“我觉得我爸就是一个农奴,那就是他生活的写照。我很小就决定一定不要走他的老路。”

也许在别人眼里,我和老爸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才是奴隶的生活。每天我们都疲于奔命,不然明天就没饭吃,这让我们就像停不下来的陀螺。如果哪天好运降临,能够赚多一点钱,我们就会在汽车旅馆过夜。如果没钱的话,我们就只能找个公路休息区或者货车停车场,在车里面凑合一晚。

天气最热的时候,我和爸爸曾在没有空调的卡车里一呆就是12个小时。但是这对我们来说又有什么呢?卡车就是我们的乐园,是属于我们俩的移动天堂。每天清晨迎接我们的都是一段全新的旅程,卡车会把我们带往心之所向的地方。我们且行且歌,威利·纳尔逊的《再次上路》是我们的流浪之歌。对于爸爸和我来说,除了销售工具,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在我准备考大学的时候,我和爸爸的路上时光终于要结束了。16岁的我想去和男孩子外出约会,而老爸也找到了一个愿意陪伴他的女人。我们都知道,她将是以后坐我位置的那个人。

我和爸爸的生活渐行渐远,我们都结了婚,组建了新的家庭,生活在相距遥远的地方。
 
因为在电话里就一点小事吵翻了,我和老爸已经互不理睬有一段时间了。那天在广播里无意间听到《再次上路》,让我不禁想起了我和爸爸的移动天堂,想起了无数飞扬的尘土如精灵般在跳舞,想起了虽然贫穷却感觉拥有一切的时光,想起了那些只要有老爸在身边就对生活充满信心的日子。我想也许我和老爸的关系应该重新上路了。

我打电话给老爸,告诉他我要去他的城市看他。电话那头好久没有传来声音,显然老爸没想到倔强的我也会低头。“咱们来个父女间的约会好吗,就你和我。”老爸一字一顿地说,“我会带你去吃顿好吃的,甚至咱们还可以在汽车旅馆里一起看电视剧,就像过去一样。”

电话这头的我除了拼命点头,还能说什么呢?爸爸说的正是我心里想说的话啊。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夺走那段专属于我们共同的记忆。”虽然老爸的话音越来越小,但我还是听见了,听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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