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硅谷的支柱
2. 硅谷的支柱
美国和世界先后出现过很多的技术公司聚集地。但是一旦某个或者某一批大的公司开始走下坡路,这里的科技发展就开始渐渐落伍。早期的科技公司,比如at&t和ibm集中在纽约附近,但是在这两个公司之后,不再有这个量级的公司出现。波士顿附近,尤其是128号公路两旁曾经有过一些向dec那样的大公司和不少颇具发展潜力的公司,但是随着老的公司衰退,新的公司始终不能形成规模。这个地区很难对世界信息产业产生大的影响。硅谷能够半个世纪长盛不衰,一个原因是得益于亚太经济的发展,另一个重要原因是靠斯坦福大学不断向硅谷注入新的技术。
很多人奇怪拥有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的波士顿为什么只能诞生一些小公司而出不来大的跨国公司。一个重要原因是斯坦福大学的办学方法和美国东部的名校有很大的不同。斯坦福不是简单地把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的专业叠加,从波士顿搬到了加州,而是根据加州的情况办了一所全新的学校。只要同时在斯坦福大学和美国东部哈佛、普林斯顿等名校呆过一段时间就能强烈地体会它们之间的巨大差异。
在众多差异中,最重要的是开放一性一。我这里讲的开放一性一不是指校门二十四小时打开任人进出,这个要求太低了。所有美国的大学,包一皮括西点陆军学院和安纳波利斯(annapolis)海军学院都是没有围墙任所有的参观者开车自一由 进出。我这里讲的开放一性一是指一个大学在各方面,从教学到科研到生活融入了当地的社区。不论是生活在田园般的普林斯顿和康奈尔,还是大都市里的哈佛和哥伦比亚,你能明显感觉你置身于象牙塔中。一个学生不需要任何一交一 通工具,因为他们大部分时间和中国大学围墙里的学生一样,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而教授,则是传道、授业、解惑加上做自己的研究。而生活在斯坦福,从教授到学生都很难有置身于象牙塔的感觉。
斯坦福大学的这种开放一性一首先是生存的需要。斯坦福大学在地域上远离美国的政治中心,导致了它从政一府获得的研究经费占整个学校经费的比例远远落后于东部的著名大学。以工学院为例,斯坦福大学和它的老对头麻省理工学院规模相当,但是前者从政一府获得的经费只有后者的一半左右。如果读者仔细研究一下美国顶尖大学的地理位置和政一府经费的关系就会发现,大学来自联邦政一府的研究经费与它到华盛顿特区的距离成反比。政一府资助的研究经费对很多教授来讲并不是很容易申请。首先要写很长的申请报告,然后一轮一轮地通过评审。在评审过程中,要花很多一精一力去和经费的主管人员以及同行评审人做公关。在美国申请经费和在中国拿钱一样,人际关系很重要。一些教授经常请主管经费的自然科学基金会nsf、darpa和国防部(dod)的主管们参观实验室和参加自己的学术报告。而这些政一府官员们要到斯坦福听一次报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样,这些离政一府部门近的大学自然就近水楼台先得月。斯坦福远在加州,当然就很吃亏。因此,斯坦福一些已经提上终身教职并且不缺经费的教授到后来甚至懒得写申请了。
作为一个大学教授,能从政一府拿到大笔研究经费当然是可喜可贺的事。和从工业界拿经费相比,拿政一府的经费有很多好处。首先,美国政一府的资助一般来讲强度较高,在这一点上各国政一府都一样,无需格外说明。从美国政一府拿科研经费,除非像研制哈伯天文望远镜这类特殊的项目,很少需要做具体的系统,只需要进行方法研究,最后一交一 一份研究报告就可以了。在这一点上美国政一府和中国政一府有很大的不同,拿美国政一府的研究经费容易一交一 帐得多。比如搞语音识别研究,在中国拿了八六三的大额经费要做识别系统,而在美国只需要用计算机实现自己的算法,证明其有效即可。很少有教授会像李开复博士那样真正开发一个语音识别系统。(美国从来没有中国的科研鉴定会。)nsf和darpa等政一府的科研主管机构这样做是很有道理的,它为教授们省去了很多做演示系统的时间和一精一力,让科学家们能够把一精一力完全集中于研究本身。这是美国能够在科技上长期领先于世界,并且几乎每年都有人获得诺贝尔奖的原因。毫无疑问,很多大学教授,乐于接受这样的项目,他们既可以专注于做学问、多发表论文,又可以有稳定的经济来源。(美国大学教授的暑假三个月的工资要从自己的科研经费中出。)一些成名已久影响力很大的教授,更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拿到长期大额的政一府合同,比如我已经多次提到的著名语音识别和自然语言处理专家贾里尼克教授便是如此,他的经费常常是系里其它教授经费的总和。久而久之,他们和政一府互相产生了极大的依赖,自己把自己关在象牙塔里。
但是,凡事有一利就可能有一弊。美国政一府的nsf和darpa等科研经费一般资助的都是工业界不愿意支持的基础研究项目,比如基础科学、生命科学和材料科学的许多项目。这些研究课题在短期内不可能产生任何商业价值,有些可能永远没有商业价值,由政一府出钱来资助这些项目对于一个国家的长远发展是非常必要的。一旦某个项目有了商业价值,并且可以由公司资助时,政一府会渐渐减少并且最终停止对这些课题的资助,因为政一府(纳税人的代表)认为没有必要和工业界做重复的事,更没有必要和工业界竞争。在这一点上,美国政一府和中国政一府与日本政一府有很大的不同。比如说美国政一府几乎没有对搜索技术研究的资助,因为它是一个已经开始盈利的技术。几周前我接待了一个中国政一府代表一团一 参观google,在最后的提问时间,一位官员问美国是否对google这样的高科技公司在政策上和资金上给予扶植和照顾,在场的google副总裁回答,她觉得google作为一个非常盈利的公司,既不应该也没有必要从政一府得到特殊的关照。需要政一府帮助的是那些小而且不容易盈利的公司,比如太一陽一能公司。
即使是在工程领域,政一府资助的研究项目常常是非常尖端而且可能的应用面非常窄,有时发表的论文都没有几个人真正愿意读,更不用说有商业意义了。贾里尼克教授讽刺这种现象是“除了论文的评审者,没有人会去读这些论文”。美国对政一府研究经费管理很严,严格禁止拿一个项目的经费去资助自己其它研究项目,即使经费有结余,教授们也不可能用它来研究有实际应用意义的课题。于是,拿了足够多政一府经费的教授通常也就不去研究应用课题了,更不要说自己去开办公司了。久而久之,在美国东部的著名大学里就营造了一种清高的风气,大家比谁获得的政一府经费多,谁的研究论文出的多,谁的研究成果理论水平高。教授们的做事方式又直接影响了他们的学生。这些学校的博士生们在学校时做实验、写论文,毕业以后接着当教授或者去大公司的实验室做研究员。麻省理工学院和斯坦福大学有美国最好的电机工程系和计算机系,但是麻省当教授的博士毕业生比例比斯坦福高得多。从做学问的角度讲这完全是对的,但是这种研究对创业帮助不大。
斯坦福大学远离联邦政一府,从政一府得到的经费相对比东部的名校少,这也不足为奇。但是,斯坦福大学守着硅谷,从工业界拿的钱比任何一个同样规模的东部大学不知多多少倍。从公司拿钱一般来讲强度不会有政一府那么大,而且还要做很多具体的事。有些公司支持的研究项目甚至无法发表高质量的论文。所以美国东部名校的很多资金充足的教授不屑于和工业界打一交一 道。
但是,从工业界拿钱的好处也是很多的。最显而易见的好处在于无论是教授还是他们的学生都可以通过接工业界的项目锻炼解决实际问题的本领。凡是和导师接过公司项目的读者对这点都会有所体会。这样用工业界的钱,斯坦福就培养和锻炼了很多技术上的全才,他们从设计并实现一种产品到项目管理都得到了锻炼。但是如果仅仅是这一点好处,不过是把原来可能当教授的年轻人培养成了高级工程师和技术主管,而不是工业界领袖和创业者。其实和工业界保持联系并且为工业界做研究对于创业来讲,最大的好处在于能够看清产业发展的方向并且找到新的机会。这个潜在的好处对于年轻的学生甚至比资深的教授们更明显,因为年轻人更愿意尝试。美国虽然在从科学技术向产品转化方面做得比其它国家好一点,但是仍然明显存在着工业界和学术界相脱节的现象,这不仅表现在大学研究的课题脱离实际,也表现在工业界在遇到问题时找不到答案,而能够紧密联系这两头的斯坦福大学的师生常常就起到了重要的桥梁作用。在斯坦福这种例子很多,比如像思科早期路由器的开发,它本身是一个工程一性一强但学术一性一弱的题目,mit一般是不会碰这个题目的。但是,一般的网络设备制造公司因为局限于现有产品也不会动脑筋去发明一个通用的路由器,这样波萨克和勒纳的机会就来了,他们发明了一种通用的路由器,并且因此而创办了思科公司。再比如dsl的发明和应用也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虽然用于dsl的编码方法早被贝尔实验室发明了,大家不过是发表几篇论文制定一些标准而已。而同时工业界生产调制解调器的厂家还在为将传输率从14.4k提高到28.8k费脑筋,它们本身没有可能做到质的提高。在贝尔实验室工作过的约翰.查菲,当时还是斯坦福年轻的助理教授,他看到并抓住了这个机会。后来成为美国最年轻的工程院院士的查菲,当时已经是信道编码的世界级专家,他比工业界的任何研究员都有更高的理论水平,同时他一直接受工业界研究经费,比绝大多数教授更会做实际的东西。在理论上查菲完善了dsl的编码方法并且把它变成了一种国际标准,同时,查菲教授带着他的学生办起了a一vanta公司,真正实现了dsl取代拨号上网这一跨时代的变革。
在斯坦福大学这类的例子非常多。大学对教授办公司非常理解和支持。只要一个教授能完成教学任务,并且发表足够多像样的论文,斯坦福并不限制它的教授到外面的公司兼职,甚至在一段时间里全时离开学校创办公司或者在公司里担任要职。斯坦福大学校长约翰?轩尼诗本人就是最好的例子。八十年代他在发明了一精一简指令集(risc)的处理器mips后,便合伙创办了mips公司。在以后的多年里,他将主要一精一力集中在办公司上,而不是在斯坦福的教课和搞研究。几年后,mips公司在纳斯达克上市,后来又卖给了它最大的客户sgi公司。轩尼诗本人才从工业界一抽一身出来,回到斯坦福担任了工学院院长。经过在工业界的一番闯荡,轩尼诗成为了难得的管理人才。几年后,他开始担任斯坦福的校长直到今天。现在,轩尼诗仍然是google、思科和另一家上市公司atheros的董事。
开放校园的真正含义在于像斯坦福那样,让大学融入社会。开放是斯坦福的“本”,而厂校结合是它的“用”。后者保证了大学开放校园的具体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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