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归于尘土

艾米丽没精打采地扫着厨房地板上的尘土。她不耐烦地听到她的丈夫艾里克对着啤酒嘟囔着。
“真想快点离开这些垃圾，等老家伙死了，咱们就搬到城里住。那时我就能在他的阳台上喝啤酒了。”
一大口花生米堵住了他的嘴。
“你最好在吃饭前去趟城里，”艾米丽说，“去看看你叔叔。顺便给他带些吃的。”
“要去你去。我累坏了。”
艾米丽收起了艾里克看了一下午的报纸，然后把身子支在扫帚上，透过纱门看着外面的两只狗互相追逐着掐架。一只狂吠的黑狗撞在了纱门的铁丝网上。
“你比它们俩还累。”她说。
“住嘴。等老家伙有了事儿，你会跟我一样。”随着他说话，一粒花生米顺嘴喷出来掉在了桌子上，他把它划拉到地上。
艾米丽拿起扫帚伸向了那粒花生米，然后打开了纱门，把它扫到了门外。艾里克跟着它出了门口来到外面。狗们围着他团团转，狗尾巴象绊马索一样。他踢开了它们，狗老实了，但随后又追着他穿过了院子。出了院子，他穿过一片纤细的橡树，坐在了一条小溪干涸的河床上，注视着一团团尘土盘旋起来又落下。
飞扬的尘土和乱窜的狗是这些天在这座小农场里唯一的动静。他四周的这块农场经营的不错，他知道，但经营农场也是个苦活，累死人的苦活。等他的叔叔不久后闭了眼，老爷子的房子和钱归了他，所有这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当看到艾米丽这时正走在坑坑洼洼的路上，没用他的陪伴，独自带着饭菜去城里时，他几乎感到自己是在犯罪。是那个可恶的女人让他有了这种感觉。等他搬进城里，就该让他留在这个土窝窝里。
当艾米丽回来时天已经黑了，艾里克正坐在厨房的桌子上，透过敞开的纱门，把花生米扔向外面的狗。屋里的亮处飞舞着飞蛾。
“你真是不可救药，”艾米丽说着，关上了门。
想到很快就能住进城里离开她，艾里克笑了。
“说正经的，老家伙咋样了？”
艾米丽琢磨着他的笑是盼望着她说他的叔叔看起来一天不如一天。
“不咋样，面色苍白。”她说。
“快死的那种白？”
“我去时，他又在阳台上坐着。‘等待黎明，’他说。你说他会不会整夜都在那儿坐着？”
“呃。他没准要咽气了。”
“他连饭都不想吃了。”艾米丽说。
“他没准会饿死。”
“他说，他别无所求，只想看黎明。”
“他总是很有什么诗兴。总是关于什么早晨的雾、日出还有早起的捉虫的鸟。让他说，这下虫子该捉他了。”
艾米丽艾米丽盯着死在地上的飞蛾。明天早上她会把它们扫到一块。也许当艾里克继承下他叔叔的房子时，他就会搬进城里，而她留在这儿。那时她就能把尘土和飞蛾拒之门外了。
年老的叔叔只又看到了三个早晨。城里的律师安排了葬礼。艾里克和艾米丽率先赶到了教堂，他们坐在了前排的长凳上，想着没几个人会来。当听到身后传来一群人的低语和脚步声时，他们转过了身。
“你看看这群人。”艾米丽说。
“但只有我们穿着得体。他们看上去简直象是要参加宴会。”
律师走向另一把前排的长凳，朝艾里克和艾米丽点了点头，然后示意一个戴着鲜艳的粉红色纱的女人和他一起坐下。
“粉红的。象个棒棒糖。在葬礼上！”艾米丽说。
仪式很简短，合唱雄壮有力，然后律师发表了赞词。
“活生生的宴会，舞池里闪着亮的脚趾。太不象话了！”和艾米丽一起在阳光下走在棺材后面时，艾里克说。
艾米丽转身看见律师和棒棒糖跟在他们的身后近处。
“一切顺利，我想，”律师拍着艾里克的肩膀说。“简短而且喜庆，和你叔叔愿望的一模一样。”
他离开队伍走向和他一起来的女人，伸手挽住一只裹着粉红纱巾的胳膊肘，让她把脸转向艾里克和艾米丽。他朝他们微笑着。
“很高兴让你们见见你叔叔的继承人，”他说。“这是道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