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誓灭浑邪王
宝帐中百盏油灯齐放光芒,御案上奶酒飘散着清香。在聂一返回的当晚,浑邪王就在宝帐安排了召见。因为事先听取了达鲁的报告,故而浑邪王对聂一并不生疑。他带着慰问的口吻说:“聂都尉此去雁门,多有惊吓,饱受皮肉之苦,本王甚觉不安。”
“大王言重了,”聂一并未伤及内脏,只是表皮之伤,所以不重,他躬身答道,“为大王效力,便抛头颅洒热血亦理所应当。”
“聂都尉好生将养,休息去吧。”
“臣受大王厚恩,怎能安心颐养。”聂一牢记武帝的嘱咐,“此番雁门之行,臣下并非一无所获,还有军情禀报。”
“讲来。”
“臣在被关押时听得李广议论,道是汉皇言说休屠王拥有祭天金人,为匈奴真正首领,今后欲同休屠王联姻,他们视休屠王为友视我为敌,这将对大王十分不利啊!”
“有这等事?”浑邪王原本不想同汉室作对,才主动提出迎娶公主,想不到如今要被休屠王取而代之,使得他大为不安,“这该如何是好?”
“大王不要烦恼,臣下自幼学得满身武艺,正该为您效力,待我去将那祭天金人盗来。”
“你?能行?”
达鲁觉得不妥:“那祭天金人,乃休屠王权位的象征,他岂能不严密看管,只怕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聂都尉再有个闪失。”
“危险总会有的,但也有成功的希望,请大王容臣走一趟,得手是大王福分,假如失手便粉身碎骨臣亦心甘情愿。”
“都尉如此忠心可嘉,本王怎好见拒。”
“大王允诺,臣明早即行。”
浑邪王饮下了一杯奶酒,他为聂一的忠贞而感叹。
水草丰美的皋兰山而今却是冰天雪地,休屠王的银顶宝帐围了三层牛皮墙,一者挡风寒,二者保安全。周身黑衣脸蒙布罩的聂一像一只狸猫跃过三道皮墙,无声地溜进了宝帐,隐身在暗处向帐中窥望。
休屠王正与相国把盏对饮,二人用解手刀割着手把肉,吃得津津有味。两个侍女在身后斟酒,羊油灯袅出缕缕黑烟。
“大王,”相国端起手中的银杯,“为臣这是最后一杯了,您也该歇息了,明晚你我君臣再喝个痛快。”
“相国,不急,今儿个本王高兴。”休屠王舌头已经大了,“那汉国皇帝派来使臣,有意主动与本王联姻,说明他高看咱一眼,说明本王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超过了浑邪王。”
相国吞下一块羊肉:“这要归功于祭天金人哪,若没有它,汉皇是不会将我们视为正宗的。”
“有理,因为金人是我匈奴最高权力的象征。”
“大王,你可一定要将金人看好。”
“放心好了,一个人藏的百人难寻。”
聂一听着感到纳闷,在宝帐的正中,明明供奉着那尊祭天金人,休屠王为何还如此说呢?
相国笑着向休屠王身后一指:“还有这一尊足以以假乱真的铜象,外来人更是休想染指了。”
一刻钟后,相国告辞了,休屠王进了后帐安眠,很快发出了鼾声。聂一在心中反复权衡,何不趁此机会刺杀休屠王,也为汉室除掉一个大敌。又一想觉得不妥,万一 要是一刀杀不死,将休屠王惊醒,惊叫起来,这帐外满是御帐亲军,自己还能活命吗?还是盗走假金人,兑现了万岁交办的差事,也能回去向浑邪王交差。他蹑手蹑 脚过去,将明知是假的金人揣入怀中,想了想将自己的腰牌故意丢在地上,溜出宝帐。在树林中找到自己的坐骑,快马加鞭连夜赶回河南地界。
天明后,休屠王起身发现假金人失盗,急忙传来相国:“你看,假金人昨夜被盗了。”
“会是何人所为呢?”相国皱着眉头思索。
“会不会是汉国派人来?”
“看,这是什么?”相国发现了落在墙角的腰牌。
休屠王接过在手,稍一辨认:“这是浑邪王的人来过了。”
“盗取金人,欲做匈奴霸主。”相国感叹道,“幸亏大王预有防范,以假乱真,不然就让他们得呈了。”
休屠王气得脸色发紫:“浑邪王暗下手脚,本王决不能善罢甘休,早就打算收了他的部众,这步棋就走了。”
“统一匈奴各部非大王莫属,从即日起我就整备兵马粮草,一待时机成熟,就发兵河南地。”
休屠王将手中的腰牌掰成两半,显示了他誓灭浑邪王的决心。
浑邪王的宝帐中炭火正红,十数个火盆将帐内烘烤得春意融融。浑邪王此刻也是春风满面,手中不时抚弄聂一盗回的祭天金人:“这象征匈奴最高权力的金人,终于到了本王之手,聂都尉此行功不可没,一定要重重封赏你。”
达鲁有几分怀疑:“这样贵重的宝物,休屠王就那样大意,聂都尉就能轻易到手,我总觉得不正常。”
“这明晃晃的金人就在本王手中,还有啥可怀疑的。”
“大王,恰恰这刺眼的亮色使臣生疑。”达鲁上前又看了几眼,“真正的黄金颜色稍暗。”
聂一也近前来观望一下:“倒也如将军所说,这金人贼亮贼亮的,弄得我心里也没底了。”
“看你二人这番怪论,把本王心中欢欢喜喜的热火都给浇灭了。”
达鲁见状提议:“要辨真伪,却也不难,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将金人放在火盆中一烧真假自明。”
“就依达鲁所言。”浑邪王将金人置于身边的火盆内。
一刻钟过去,火盆中的金人渐渐失去了光泽。薄薄的一层镀金已被烧化,露出了里面的黄铜本色。
浑邪王大失所望:“咳,没料到竟是一场空欢喜。”
聂一跪倒请罪:“大王,此乃臣之过,甘愿受罚。”
“受罚?本王就是将你问斩又能怎样,”浑邪王无限伤感,“这金人能变成真的吗?”
“大王,臣愿再去一次,盗不回金人提头来见。”
“这……”浑邪王一时拿不定主意。
“再盗只能是枉费心机了,”达鲁表示反对,“金人何等重要,休屠王原本就密藏,聂都尉已是打草惊蛇,休屠王定然格外小心,不必再动这个心思了。”
“有理。”浑邪王听得连连点头,他起身将火盆里的铜人取出,赌气扔到了帐外,“见鬼去吧。”
“大王,汉皇以金人小视我们,不能咽下这口气,我想要给刘彻一点儿颜色看看。”达鲁在揣摩主子的心思。
“甚合本王之意。”浑邪王做出决定,“即日起整备军马,集结十万大军,三日后发兵攻取雁门。”
“臣遵命照办。”
聂一在一旁听到,心中暗暗盘算。回到家中,当晚他叫过心腹家人,将写好的密信藏在衣领内,派家人连夜赶往雁门关,向李广通报消息。
三天之后,匈奴十万马军集结完毕。北风呼啸,雪花飞扬,军士在军校场整装待发,达鲁、聂一等也在风雪中等候。
浑邪王乘马来到,他兜了一个圈子,对大军的军纪感到满意:“好,这才是我的虎豹儿郎。”
达鲁近前请示:“大王,下令出发吧。”
浑邪王任凭雪花扑在脸上,他许久不动,纷纷飘落的雪花将他全身罩满,俨然是一尊白玉雕像。
达鲁在猜测主人的想法:“大王,是不是风雪太大,您想改日出兵?”
浑邪王未答反问达鲁:“你可知兵法上有句名言,叫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臣自然知晓。”
“本王就要打汉人一个措手不及。”
“大王改变主意,不攻雁门了?”聂一担心地问道。
“非也。”浑邪王壮怀激烈地说,“我要兵分三路,本王自带四万人马照攻雁门不误,而由达鲁率三万人马去攻打云中,聂都尉领兵三万去攻上谷。”
聂一一听心说糟糕,这样一来自己报送的军情岂不有误,李广将军就将措手不及,便委婉劝阻:“大王,这样分兵等于拳头张开,怕是三地都难取胜啊。”
浑邪王已是拿定主意:“我要叫汉皇防不胜防,顾此失彼。”
聂一情知难以挽回,但他提出:“为臣承蒙大王委以重任,深感责任重大,恐怕有负大王厚望,故请辞上谷统帅。”
“本王信任,你只管领兵便了。”
“大王自不必说,但臣乃汉人,战场之上,属下倘不听调遣岂不贻误战机,故万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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