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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广阔天地(2)

35岁的克雷默尔出生于一个反希特勒的富有家庭,他曾做过律师并获得过两个博士学位,他从家乡普鲁士逃出来,入了伍,受命到一个兵营又一个兵营作形势报告。

基辛格的字条叫他很感兴趣,他们面对面地谈了20分钟。“你有一副不同寻常的政治头脑。”克雷默尔告诉他。基辛格很吃惊,他不曾注意到自己这个特点。

克雷默尔成了赏识基辛格的第一个伯乐。是他把基辛格从步兵营调出来,做了保林司令官的德语翻译;是他选拔基辛格做占领地区的行政长官,为基辛格进入反谍报 机构铺平道路;是他说服基辛格战后进哈佛大学读书。确切地说——“我扮演的不是发现基辛格的角色!我的作用是使他自己发现自己!”克雷默尔吼道。

的确,在他们有关政治、哲学、历史的畅谈中,基辛格发现自己不可能成为一名会计。

克雷默尔还在基辛格身上发掘并培养了保守主义的倾向。“亨利的历史知识,对历史的尊敬导致他对秩序的推崇。”克雷默尔说,“他有一颗保守主义心灵,他理解国家的责任就是维持秩序。”

现在,克雷默尔觉得自己过去看走了眼,但即使在他后来对基辛格充满怨恨的年代里,他仍忍不住把他以前对基辛格的感情和敬意倾诉出来:“他的动机比我原来想 象的要粗糙得多。他在反谍报机构工作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他是一个自以为是、难以相处的人。基辛格有个艰难的青春时代,我没有。我知道我是谁,他却不知道。 基辛格也许早就渴望权力。他显然渴望获得承认。但我记得当时他渴望获得知识、追求真理。

他想知道一切,不仅是对他有用的东西。他过去是——现在也是你能想象的最富有天才的人。上帝从篮子里拾起才气,平均分配给人们。但对基辛格,他把整个篮子都给了他。”

1945年3月,基辛格所属的84师占领了德国的克雷菲尔德市。这座城市正处于一片混乱之中,没有垃圾处理站,断水、断气。在克雷默尔推荐下,仅仅是列兵 的基辛格做了行政长官,只用8天时间建立了一个市政府,着手恢复秩序和供应。就这样,他被提升为反谍报机构的中士,专门负责抓隐匿的盖世太保。

基辛格依靠德国人的性格来完成这项任务。他贴出布告,要求当过警察的人前来向他报告。一个粗鄙的家伙现身了,声称自己曾在警察局供职。“不会是秘密警察吧?”基辛格故意开玩笑地问,那人骄傲地说是的,基辛格把他关了起来。

德国人服从的天性被基辛格充分加以利用。他带上自己的犯人,开着吉普车在城里游荡,只要那人指定是他的同事,见一个,抓一个。叫基辛格吃惊的是,他原以为盖世太保都是凶神恶煞,谁知却是一些可怜兮兮、非常愿意合作的小官僚。

基辛格并未感受到多少复仇的快意,尽管纳粹把他的家庭、亲戚赶尽杀绝,他很快对抓盖世太保失去了胃口。“抓了那么多盖世太保,弄得一切都乱哄哄的——妻子们嚎啕大哭,孩子们抱着爸爸的大腿不放。于是我派了一个列兵去执行这项任务。”

基辛格中士为他俘获敌方人员所取得的卓越成就而得到了一枚铜质勋章 。

1945年5月,盟军取得了对希特勒的胜利使基辛格得以重回故里,实现了他15岁在海关许下的诺言。在菲尔特,他在曾与朋友一起散步的地方徜徉,面对满目疮痍的景象,回顾当年痛苦的经历,平时不动感情的他不能不感到心灵的震撼。

他寻找儿时的朋友,大部分迁走了,留下的死在集中营,只有一个幸存者,是他的同班同学,现住在一个非犹太人家里。

俩人一见面就认出了对方,双方都极力克制着不谈发生过的事。基辛格为他提供食品和钱,照料他恢复健康。

这位集中营的幸存者使基辛格意识到一点:生存才是最重要的,要生存就得不惜代价,不择手段,凭着高尚的道德是活不下来的。这为他以后的政治生涯定下了一个基调。

基辛格到纽伦堡转了一圈,他爬上山岗,眺望着已是一片废墟的纽伦堡,对自己说:“再见吧,我的青春时代。”

那年他只有22岁。

基辛格中士被提升为一支新的反谍报部队的指挥官,负责在贝格斯特拉斯地区维持秩序,捉拿纳粹危险分子。他成了这片鄙视他民族的土地上的君王,有绝对权力逮捕任何人。

可是,基辛格避免有任何仇视德国人的表示,决不趁机报复。反谍报组某些犹太译员有虐待受询者的行为,基辛格朝他们吼道:“你们在纳粹底下生活过!你们知道他们怎样虐待人,你们又怎能回过头来用同样的方式对待这些人?”

基辛格称自己为亨利先生来掩盖其犹太人身份,他不想让德国人以为犹太人卷土重来,对他们实行报复。

尽管条文上规定不能与当地居民来往过于密切,基辛格却有意无意地拿出一副德国人的作派。他占据了一栋现代化的别墅作自己的住宅,选了一位美丽、聪颖的贵族 的妻子作自己的情妇,常常宴请当地的市长及名流。“亨利是位出色的外交家”,一位他在菲尔特和华盛顿高地的朋友说。“他能与德国官员友好相处,使他们照他 的旨意办事。”

基辛格利用手中的权力帮助、报答了那些应该得到报答的人。卡尔·海茨勒一家在纳粹时代是惟一与斯特恩一家和基辛格一家保持友好来往的非犹太人家族。基辛格 吃惊地发现,他们被不公正地指控为亲纳粹派,美国指挥官没收了他们的全部财产。在基辛格的干预下,他们要回了自己的住宅,基辛格还帮助他们募集资金,恢复 产业。

克雷默尔的妻子、儿子仍住在自己家的别墅里,因为她不是德国公民,她没有定量供应卡,基辛格每星期给她送去食品。

在离开欧洲之前,基辛格曾拜访了自己84岁的学识渊博、充满睿智的祖父戴维·基辛格。在给家人的信中,基辛格这样描述他:“他每天跟一位92岁的姑娘打牌,并坚持说对方利用他的年轻在牌上作手脚。”

令基辛格钦佩不已的是,虽然他祖父有三个女儿死在集中营里,但他谈起纳粹时代所发生的事时却没有一副痛苦不堪、泣不成声的样子。

基辛格在自己的家信中对祖父能避开仇恨盛赞不已,并暗示自己被姐妹的死弄得悲痛不已的父亲应该以他为榜样。

“作为生活在纳粹底下的犹太人,生活在美国的难民,以及军队里的列兵,所有这些经历并不真正帮我树立信心。”基辛格曾说。

他错了。

军队不仅帮他美国化,而且使他变得坚强起来。儿时经历造成的缺乏安全感仍存在于他的个性中,但是,能在战争中活下来,充分发挥了其领导才能,这给他的个性罩上了一个硬壳,同时也蒙上了一层信心的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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