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山崩余震
第1节
密室中灯光昏暗,胡亥与赵高面对面相对而坐。
胡亥刚祭拜过始皇的遗体,脸上的眼泪犹在。
他真的不敢相信,刚强自信、自号"真人"、追求长生不老的父亲,说走就走了!他这下总算明白,为什么一个皇帝的死,要称作"山陵崩"。
至少,他胡亥失去了这座大靠山,立即要面对风险水恶、错综复杂的政治斗争,眼前就有处理不完、千头万绪的事情,他真的害怕面对。
他像一只尚不会飞的雏鸟,突然失去母鸟,茫茫然不知何去何从,头脑里塞满了东西,却又好像一平空白。
赵高坐在灯光陰影处,两只小眼睛闪闪发光,就像一尾躲在洞中的毒蛇,正盘算着如何吞噬这只孤独无依的雏鸟。
在他们共坐的席案上,摊放着始皇要交付给扶苏的玉玺和书信。赵高看到胡亥没有了主意,只知道哭泣,他不得不先说话:
“公子,你必须要为自己作打算,等书信和玉玺送出去就来不及了。”
“师傅,"胡亥擦干了眼泪说:“父命难违,父皇既然要传位大哥,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真是没出息!"赵高狠狠地骂了一句。别看他在始皇面前卑躬屈膝,一副奴才相,在胡亥这里,他可是十足的师傅架势。
“老师,你曾教过我,兄弟应该礼让,并以吴国延陵君季子札为例,要我学他的宽大胸襟,何况父皇尸骨未寒,就违背他的遗命,另有企图,真是于心不忍。”
听了胡亥的话,赵高忍不住在心里骂——这个浑小子,真不知道死活,事到如今,还这样傻呆,以我之矛,攻我之盾。他难道真不明白,那次这样教他,乃是在始皇面前暗赞始皇和长安君成蟜的友爱,因而使得始皇龙心大悦,对他又有了进一步的信任,放心大胆的将胡亥交托给他。
但赵高口里所说的又不一样,他叹口气说:
“公子在这样危急的时候,还记得我教你的友爱,可称得上是性敏好学了,可是事情有经有权,有常有变,有时候你也应该学学权变。”
“这件事是父皇亲笔遗命,还有什么权变可言!"胡亥顽固的脾气倒有点像他的父亲。
“唉,公子,"赵高有点不耐烦:“怎么和你说不通!你想想看,你是皇后嫡出的独子,按什么道理都应该你继皇帝位。”
“可是父皇有遗命,他有随意传位给任何一个儿子的权利。何况大哥是长子,苏庶母虽然未立皇后,实际上她掌管后宫、母仪天下这么多年,在群臣和黔首心目中,她早就已是皇后,扶苏大哥也算得上是嫡出。”
“你这个孩子怎么啦!"赵高扳起师傅面孔训人:“总是以一些歪理来帮别人说话,真的是过年的鸡鸭不知死活。”
“老师请讲,胡亥是怎么不知死活?"胡亥不服平地顶嘴,这是他对赵高的老习惯。
“古时公子都有封地,不当帝王也就罢了,总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安身立命。如今大秦已废弃了封建制度,始皇帝有子二十余人,得位者拥有天下,不得位者无立锥之地,相差何止天壤之别?"赵高想以富贵贫贱来打动他。
“没有关系,父皇生前所赐我庄园田地,黄金珠玉,够我和妻子几辈子都吃喝享用不完了。”
赵高在心里想——这个浑小子既不贪图权位,又不爱慕富贵,看样子只有用生命危险来威胁他。
他装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对胡亥说:
“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怕你认为我是在挑拨公子兄弟间的感情。”
“老师,你我师徒之间还有什么不可说的。"胡亥虽浑,倒也知道尊师重道。
“你是否知道苏妃一直和皇后不睦?"赵高眯起鼠眼,故作神秘状。
“我可看不出来啊!"胡亥惊诧地说:“苏庶母在母后生前,一直很尊敬母后,母后去世后,她每见到我,都会含泪告诉我一些母后生前的事迹,盛赞她的仁厚。”
“女人嘛!总是会以眼泪鼻涕来做假的,"赵高故意叹了一口气:“其实她生长子却不能立后,早已恨死了后来居上的皇后,我就亲耳听过,她背后向一些妃姬辱骂皇后,说什么其一个二嫁女人,但生前僭居皇后位置,连死后也霸住不放。”
母亲是二嫁夫人,乃胡亥一直引以为奇耻大辱的事,只要宫中有人提起,他不将这个人置之死地绝不罢休。赵高这句话终于击中了他的要害,他气得满脸通红地说:
“苏庶……不,苏妃真的敢这样说母后?”
“唉,公子也不必生气了,她的儿子马上就是皇帝,你再生气也拿她没办法了。如今最要紧是如何防备她得权以后加害于公子。"赵高看到这一招生效,忍不住在心里偷笑,但表面上依然装得诚恳。
“她真会加害我和家人?"胡亥心动地问。
“女人的嫉忌心,使她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那我该怎么办,想安安稳稳做个庶民都不可能?"胡亥开始着急。
“公子聪慧,该知道怎么办!"赵高鼓励地说。
“由我来当皇帝,就不怕他们加害了,"胡亥自然而然得出这个结论:“但要怎么个做法?”
“公子果然聪明过人,"这是平日赵高教胡亥功课时的口头语,现在又顺口溜出来:“只要公子肯为,臣自然会将一切安排妥善。”
这是赵高首次向胡亥称臣,他俨然已将胡亥看成是二世皇帝。
第2节
当晚深夜,胡亥将李斯召进行宫,秘密告诉他始皇的死讯,并带他到寝内悼拜始皇的遗体。
李斯先瞻仰了一会始皇遗容,随即跪伏在地,还怕惊动宫内其他的人,不敢放声大哭,只能饮泣吞声,喃喃有如自语地说:
“李斯本只是上蔡闾巷一布衣,幸得陛下知遇,得以位极人臣,官为丞相,爵至通侯,子孙皆至尊位重禄,本想尽一己之忠,多为陛下效犬马之劳,不想天下假年,哀哉!”
李斯是何等聪明人,他到达宫内,看不到一点始皇驾崩的迹象,明白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他哭的话也是说给赵高听的,意思是告诉赵高,凡事都得经过他丞相这一关。
胡亥以孝子身份在一旁答礼。
悼拜完毕,赵高单独将李斯迎入密室,两人坐定后,李斯先开口发问:
“中车府令是否知道胡亥公子如何替主上发丧,是先将丧讯送咸陽,还是在此立即公告天下?”
赵高诡秘地笑着,从袖口中取出始皇赐扶苏的玉玺和书信说:
“这是主上赐扶苏公子的东西。”
李斯检视了玺书以后,宽慰地笑着说:
“主上虽然一时猝崩,未来得及书完全信,也未明言出立扶苏公子为太子,但他未赐书给任何公子,而只要他命丧咸陽,并将玉玺遗赐给他,要他继位的意思很明显,尤其他身为长子,更是名正言顺。”
赵高仍然坐在他常坐的烛光照不到的陰暗处,就像藏在洞内的毒蛇,你捉摸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他却能看清你的任何动静。
李斯虽然自认为足智多谋,在别人眼中也是个诡计多端的老狐狸,可是他见到赵高,心中总是带着三分恐惧。
赵高未说话,先做他惯有的鹭鸶笑,然后才说:
“丞相所言有理,而且丞相也是一向主张立扶苏的,可说是宿愿得偿。”
“……"在未弄清赵高的真正用意前,李斯不敢随意答话。
“但是,"果然赵高并没有等他回话,而是自顾自地说下去:“丞相要弄清楚一件事,扶苏继位对丞相并没有好处。”
“李斯承蒙主上恩遇,以一布衣不次拔擢,得到今天的地位,当然应贯彻主上的遗志,辅佐扶苏公子,"李斯坚决地回答:“有否好处就在所不计了!”
赵高先是嘻嘻一阵鹭鸶长笑,然后又冷哼了几声,他压低声音说道:
“只怕是你个人单方面想得好,扶苏公子继位,还轮得到李丞相你辅佐吗?”
“此话怎讲?"李斯惊问。
“我承认,主上二十多个公子中,以扶苏最为杰出,刚毅而又仁厚,能得民心,尤其这几年监蒙恬军,无论在军政各方面的表现,都受到朝中大臣称赞和北边父老的 好评。修筑长城这样烦难的苦役,幸亏他调配得宜,抚慰有加,总算没有闹出像骊山那次服役者叛逃的事件。但是,丞相,你可想到与我们私人之间的利害关系?”
赵高一边侃侃而论,一边注意观察李斯的脸色。他见到李斯一时神情数变,明白他的话已打动了李斯的心,因此他暂停说话,等待刚才一番话在李斯心中发酵。
果然,李斯沉默不语良久,最后才挣扎着说出:
“以古今历史来看,凡是废长立幼,违逆天命的,最后都会弄得国破家亡,社稷不安,李斯还是人,不敢做这种逆天又逆主上的大逆不道之事!”
“唉!"赵高叹了一口气说:“丞相怎么这样不通权变?说实在的,胡亥公子这个人也不坏啊!赵高教了他这么多年,对他可说完全了解。虽然他不善言辞,但仁慈 笃厚,轻财重士,乃是其他公子所比不上的,何况他是皇后遗留的独子,也是主上生前最疼爱的儿子,丞相明白吗?主上所以迟迟不肯立太子,就是想等他学有所 成,有所作为表现!”
“这点我承认,也明白。"李斯点头说。
“这还有什么话说?扶苏立,你我将来连立锥之地都没有,尤其是扶苏早就讨厌我们两个人,说我们一个是毒蛇,一个是狐狸,只会合起来狼狈为奸逢君之恶,只要他能登上皇帝之位,首先要开刀的就是我们两个!”
“扶苏公子这样说过吗?"李斯半信半疑地问。
“丞相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总之扶苏继位,丞相和将军的位置一定是蒙毅和蒙恬弟兄二人。”
“这我倒是相信的。"李斯说。
“胡亥公子承诺,只要他能继位,你的通侯位置将世代勿替,永远传下去,"赵高装出语重心长的意味说:“丞相,现在这一刻,屠刀还操在我们手上,为什么不制人机先,反而要授刀柄给别人,听任别人的宰割?”
李斯仰天长叹,眼泪泉水似地涌出,他叹息说:
“时也,运也,既然命该如此,李斯还有什么话说,我一切听胡亥公子的。”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开了,胡亥笑嘻嘻地走进来。
赵高首先参拜,小声轻呼:
“陛下万岁!”
李斯不得不跟着行礼。
第3节
三人接下去彻夜会议,得到了多项结论,其重要者如左——
一、目前知悉始皇驾崩的,除了他们三个人以外,只有三名近侍,两名宦者是赵高的心腹,那名宫女则已变成哑巴,而且限制在始皇遗体附近照顾,因此不怕走漏消息,不过要留意防范有更多人知道。
二、因为始皇死在都城以外遥远的沙丘,为预防在北边的扶苏及在咸陽的诸公子有所异动,以及防范各地异议分子的騷动,所以不公开始皇的死讯,而命那名宫女待在輼輬车中假扮始皇,奏事、上食如故。不过为了怕泄密,对群臣宣布,始皇龙体欠安,不耐接见群臣,有事一概由丞相综合转奏,后宫事由中车府令转奏。
三、由李斯模仿始皇笔迹拟定亲笔诏书,盖用密玺及国玺,明令立胡亥为太子。
四、由李斯模仿始皇笔迹拟定亲笔诏书,责备扶苏在边地没有建功,反而多次上书直言诽谤皇帝用民太苛,并因不能归都立太子,日夜有所怨言,赐剑自裁。蒙恬与扶苏日久,应知其谋,既不匡正又不上报,为臣不忠,赐死,大军交由裨将王离率领。
五、即日期程经由九原直道返咸陽。
六、始皇遗体以薄棺装置輼輬车中。天气燠热。尸臭外泄,为了防群臣起疑,购鲍鱼一石放在车中,以混肴尸臭。
三人会商完毕,天已大亮,胡亥向两人道谢说:
“胡亥得以继位,全靠丞相和师傅支持,大恩不言谢,今后治理天下,胡亥年幼,仰仗两位的地方甚多。”
李斯和赵高连称不敢,跪伏行礼参拜。
胡亥意得志满地走了,看不出一点丧父的悲伤。李斯看到这种情形,暗暗叹息,告辞赵高回住处,犹在心中高喊,被逼上了贼船!
他想到大秦刑法严峻,民众赋税劳役又如此重,天下民心皆怨。始皇在时,英明勤政,尚能勉强镇压。他这一死,尤其是除掉颇有改革希望的扶苏和忠心耿耿的蒙恬,让胡亥和赵高这种人来胡搞,天下会大乱,到时候还是要他来收拾。
想到今后要听顽劣的胡亥的命令,要和小丑其面、心如毒蛇的赵高共事,他的背脊骨上像泼了一盆冷水。
怨叹归怨叹,木已成舟,想悔已难,再想到要是扶苏立位,讨厌他的蒙家会当权,他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何况,赵高虽然狠毒,他总是个阉人,管不到宫外的事, 因为自嫪毐事件发生后,始皇就定下规矩,宦者严禁参与政事,并不得封爵,今后朝政还是会由他主导,只要将赵高敷衍好,两人可将胡亥玩弄于股掌之上。
想到日后的独揽大权,他不禁独自发笑。
稍事休息,起床后他就以始皇的名义发出一道道诏命:
“——命郎中左令准备行宫出发事项,三日后取道井陉、九原直道,直返咸陽。
立胡亥为太子,并立即公告天下。
——派太子胡亥舍人为使者,赐书扶苏及蒙恬于上郡。
——通令各郡,遇蒙毅于途者,扣留之。
李斯将所有的诏命和书信写好,送交赵高用玺发出,他自感已经变成始皇,一扫以前凡事都得请示,都得唯唯从命的郁闷。
独裁者的味道真好!
第4节
太子舍人颜取,奉命为始皇帝使者至上郡蒙恬军中。
扶苏及蒙恬开中门迎入,并摆设香案跪听诏命。
在颜取宣读诏命已毕,将诏命交与扶苏,三人交谈了一会儿,扶苏含着眼泪送走使者,派人安顿颜取及从人到宾馆休息。
颜取临行神情严肃地说:
“希望公子能善以自处,让下官可以早日覆命。”
扶苏还没说话,蒙恬却在一旁说了:
“末将奉诏将兵权交裨将王离,交接得花一段时日,贵使奉命代护军一职,也得费点时间向公子请益,诏命既已送到,扶苏公子和我自会善自了断,贵使不必急在一时。”
颜取听蒙恬如此说,当然知道他是在拖延时间,想跟扶苏商量。他虽然感到生气和不耐,但是赤手空拳进入他们的势力范围,也不敢发作。
好在颜取还不知道带来的诏命是假的,始皇尸体已发臭腐烂,否则打死他也不敢来。因此他故示大方地说:
“那下官就静待听取公子和蒙将军的回音了。”
扶苏和蒙恬送走使者后,回到府中密室商谈,坐定以后,蒙恬先叹了口气说:
“张良真的有先见之明,果然出现异状了!”
“但如今状况却和张良预测的不尽相同,父皇虽然生病,但仍然在理事,我刚才详细盘问了使者,发现不出什么破绽,而且颜取神情自然。假若有诈,他赤手空拳只带十数个从人来接收三十万大军,又能表现得如此从容镇定,那真是荆轲再世了!"扶苏摇头叹气,脸颊上的泪痕犹未干。
“这里面一定有诈,"蒙恬沉思地说:“我直觉的感到其中有诈,以主上的脾气,不可能突然这样做,同时加给公子和我的罪名也太牵强,我们应该要求见主上申诉。”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能不亡。主上对我是两者兼之,他要我死,我还能说什么?"扶苏又长长叹口气。
“张良的计划用不上了?"蒙恬是问扶苏,也是在自言自语。
“父皇在,你还敢以卵挡石吗?"扶苏感到好笑,忍不住带着眼泪笑起来,他不好意思地用袖口擦干了眼泪说:“蒙兄,你知道我不是怕死,而是伤心父皇为什么会这样误会我,所加的罪名根本都是我没有犯过的!”
“这个正如诏书上所说的,我是再清楚没有的了!主上说你日夜怨怼,我看到的是你时时自责不能讨父皇的欢心;诏书上责你上书诽谤,依我看句句都是肺腑血泪之言,"蒙恬惨笑着说:“每次公子上书言事,主上覆书都是慰勉有加,怎么这次突然变了?”
“唉,罢了!"扶苏仰天长叹,指着书架上的诏书说:“书是父皇的亲手笔迹,这是熟知而且核对无误,上面盖的密玺,乃是父皇随身所携带,绝不会假手别人,也许是父皇生病,性情一时大变。”
“蒙恬总觉得这中间有什么不对,"蒙恬仍然坚持他的怀疑:“公子其实不需要这样急着死,上覆以后再说。”
“君命不可违,父命不忍背,君父赐臣子死,还有什么可覆请的!"扶苏掩面而泣,泪下数行。
蒙恬满怀愤怒,但不便说什么。
过了很久一会儿,扶苏擦干了泪,命侍仆拿来笔墨白绫,他提笔想写封信给父皇,但思绪太乱,无法下笔,最后他执笔长叹说:
“既然已决定死了,还作什么解释?”
他又转向蒙恬说:
“我有一个折衷办法,不知将军赞成否?”
“什么办法?"蒙恬好奇地问。
“将军暂时不死,留下向主上申覆,我一死,主上也许会醒悟。”
“蒙恬并不是怕死,而是怕死得糊涂。"蒙恬仍想劝阻扶苏。
“蒙将军,我们多年相处,情同兄弟,愿不愿意陪我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程?"扶苏泰然地笑着问。
“公子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摆酒为我送行!"扶苏从容地笑着说。
“在九泉之下,公子稍候,等我一起同行。假若真是主上诏命,我们都知道他的脾气,事情决定就不会更改。"蒙恬也凄然而笑。
从人品刻之间摆好了简单而精致的酒菜,两人相对痛饮。
酒至半酣,扶苏起身向南拜了三拜,然后盘打开发髻,以发覆面,左手拔剑置在喉间,右手则紧握左手,他微笑着向蒙恬说:
“后死责任重,除了代我向父皇谢罪以外,你还得注意,我一死,北边恐怕会乱,你得好好安抚,收拾残局!”
“且慢,公子你不能死!”
扶苏的话提醒了蒙恬,但等到他上前拉时,扶苏右手用力带动在手,剑深深切入喉管,一道血箭喷得他满脸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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