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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许指挥断狱媚奸 冯翰林献珠拜相(2)

哪里还有三牲羹饭、美酒、名香祭奠,只得将村醪奠浇,各自痛哭一场,行人 为之堕泪。这时岂无亲友同乡同年在京的,只因惧怕魏监,谁敢来管闲事?不过是 几个家人在此,就将他们身上血污的衣服乱装入棺内,权厝在平则门外,俟后人便 才搬回。这便是两个忠臣的结果。

只有顾郎中,赃已追完,才送到法司拟罪,毕竟不敢翻供,也问成死罪。

挨到九月,也究竟死于狱中。魏忠贤又行文着抚按追赃。惟杨公做赃独多,抚 按虽怜其冤,却又不敢违旨,只得行文着应山县追比。杨公子将一应家产变卖,也 不得十分之一。产业俱尽,只弄得个三品命妇、寿高八十的太夫人没处安身,亲戚 家都不敢收留,只得寄居在城上窝铺中。又有严旨屡催监比,杨夫人婆媳并三个公 子俱禁在狱中,其家人漂泊流离。时人有诗怜之曰:

自古忠臣祸最奇,可怜延蔓及孥妻。
伤心共对圜扉月,叫断慈乌总不知。

话说魏忠贤处死了杨、左诸人,心中甚快,只有一件事在心撇不下来:那五人 倒也无碍,只有杨涟是个顾命大臣,皇上认得他的,恐一时问及,外面各官没人敢 说,到愁内里的人在上前直言,遂终日留心打听。适值一日,皇上退朝闲坐,忽问 小内侍道:“以前请朕出宫的那个杨胡子,怎没不见他上本?连日朝班中也不见他, 这是何也?”那小内侍们明知之而不敢言。却好有个妃子奏事,就浑过去了。忠贤 在旁听见这话,正是贼人胆虚,吓矮了一寸。急走到直房里,唤李永贞来商议。永 贞道:“这话有因,莫不有人泄漏,皇上左右虽有爷的人,只好打听事,内里却无 人遮盖,须要得客太太进来才好。”忠贤道:“咱请过他几次,他只推病不出,没 他在内,咱却也老大不便。”永贞道:“还是爷亲去请他,自然不好再推。”

忠贤只得即刻出朝,且不回私宅,竟到侯家来。门上报过,才请忠贤入内。相 见坐下,忠贤道:“数月未见,丰姿倍常丰满。连日奉请进宫,怎不见去?皇爷问 过几次,若再问时,就难回了。”印月道:“面色虽好,只是心里常时不快,故未 进去。皇爷心上的人多,哪里还念得到我?”忠贤道:“你是自在惯了,像咱终日 里操心,一刻也不得闲,还不知该怎么样的不好哩。”秋鸿在旁道:“像你终日里 只想害人,怪不得时刻操心。别人也像你,狗血把良心都护住了哩。”

忠贤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君,被他几句话说着他的真病,登时间把脸涨红了。 又不好认真,只得骂道:“臭尖嘴骚根子!再说胡话,咱就送你到前门上去!”秋 鸿道:“我就到前门上去,你也还到厚载门干你的那旧营生去。”二人斗了一回嘴。 忠贤到坐了这半日,茶也没杯吃。

印月笑着叫丫环拿茶来。茶罢摆酒。忠贤道:“皇上几次着人请你进宫,你何 以不进去?咱今日竭诚来请你,明日是个好日辰,进去走走罢,莫辜负皇爷的情意。” 印月道:“我不去。在家好不自在,我到进去讨气受么?”

饮酒之间,被忠贤说方说圆的哄骗,印月也快被他说动了,渐有应允之意。秋 鸿道:“太太!你莫听他这涎脸调谎的老花子胡话。杨、左诸人与他有仇,他千方 百计的弄来打杀了。娘受了人的气,他愿说代娘报仇的,他一丢几个月,倸也不倸, 他的话可听的?”忠贤道:“好姐姐,你把人都屈杀了!你娘的事刻刻在心,只因 他是个主母,急切不好下手,比不得别人,若是偏宫也还好处。况内里的事咱不十 分详细,须要你娘进去,方好寻他的破绽。”秋鸿道:“你这张嘴,除得下来,安 得上去,专会说鬼话!我问你:杨、左诸人与你有仇,谋杀他罢了,他得了人的银 子与你何干,要你假公济私?人已死了,还不饶他,处处追比,使他家产尽绝,妻 离子散,追来入己,是何天理?别人的东西你还要了来,难道娘的一颗珠子就不要 了?对你说过千回万遍,总是不理,也要发到镇抚司,五日一比才好,即此就可见 你的心了。”把个魏忠贤说得哑口无言,只是淡笑,说道:“要珠子何难!明日差 人到广东去拣几斗好的来送你。”秋鸿道:“一颗尚难寻,还想要几斗哩!专会说 大话。认你照乘珠、辟尘珠都不要,只要娘的原物,若有原物才进去,若没得,莫 来缠扰。”忠贤道:“可有这话?”秋鸿道:“有这话。”忠贤道:“你做得主么?” 秋鸿道:“与你拍个手掌,今日有了,今日进去,明日有了,明日进去。”二人真 个打了赌赛。忠贤随即辞了起身而去。真个是:

搜山煮海寻将去,捉虎擒龙觅得来。

忠贤回到私宅,李永贞等便来问信,忠贤将前话说了。刘若愚道:“这珠子在 当店中,虽是年远,毕竟还在本处,不然也只在京城富贵之家。可差人往涿州去查, 各当店年久的一一查问,再悬重赏,不日自有。”忠贤果然随即差人去查访。去了 月余,俱无踪迹。也是无缘凑巧,其时正是枚卜在迩,凡翰林有名望者皆冀大拜。 有个翰林冯铨,乃涿州人,万历癸丑进士,论资格年俸也还尚早。他因父亲冯盛明 做过蓟辽兵备道,奴酋陷辽阳,他便弃官而归。后来熊廷弼论他擅离汛地,问了军 罪。他因家私颇厚,顾不得多费几万金谋升入阁,可以从中救父。他与崔呈秀同乡 同年,要日间去托他,恐有人知觉,遂至晚间便服到呈秀寓所。先送他若干礼物。 呈秀道:“年兄见委,敢不尽心?只是里面说越次,甚是推阻。小弟再三开谕,始 有可图之机,但所费甚多耳。”冯铨道:“小弟也非过望,但有不得已之私情,兄 所心谅。凡事听兄裁酌,就多费些也说不得了。”二人对酌。

只见一个小青衣来,向呈秀耳边说道:“里面退出来了,不是的。”把个小纸 盒子递与呈秀,呈秀打开来看,却是几粒大珠子。冯铨道:“这珠子也就好了,何 以还退出来?”呈秀笑道:“这珠子有个原由。”二人饮至更深,冯铨辞回寓所, 只见一个家人来呈上家书。冯铨拆开看过,家人道:“本州当店,惟爷家的最久, 今魏爷来要珠子,终日差人来吵闹。”冯铨想道:“正欲图大事,又有这件事来缠 扰。”甚是烦闷。对家人道:“你们莫慌,且等我明日问过崔爷,自知缘故。”

次日呈秀来回拜,坐下,冯铨问道:“魏公要珍珠,何以到差人到涿州当店中 寻?寒家虽有两典,却无好的,若要好的,还是这京中才有。”呈秀道:“非也! 其中有个缘故。”把椅子扯近,向冯铨耳边道:“魏公当日微时,曾有颗珠子当在 涿州,有二十余年了。如今必要寻那原物,故到宝典去寻。”冯铨想了一回,忽猛 省道:“是了,昔年曾记得有个人拿了一颗珠子来当,管典的见他衣衫褴褛,疑他 来历不明,不肯当。正在那里闹,适值弟到典中牙祭,他便泣诉于弟。弟叫他卖与 我,他再三不肯,只得叫柜上当银十两与他,或者是那珠子也未可知?那珠子不叫 甚么好,还不及昨日年兄拿的哩!”呈秀道:“若是原物,兄之大事成矣!”冯铨 忙入内去了一会,出来递与呈秀看,道:“不知可是此物?”呈秀看了道:“此珠 虽小,却圆洁得好,弟带去就送与他看,若是的,包你停妥,会推时内事在弟,外 事在兄,善为谋之。”

呈秀带了珠子别过,即到魏府来。却好忠贤正与李永贞计较枚卜之事,见了呈 秀道:“昨日那珠子虽好,却不是原物。”呈秀道:“今日又找了一颗来,未知是 否?”呈与忠贤看。忠贤细细的看了,大喜道:“这才是的!你从何处得来?妙极! 妙极!”呈秀道:“是翰林冯铨,昨日会见说起,他今日送来的。”忠贤道:“却 难为他,日后再重酬他。”呈秀即把他求大拜的话说知,忠贤道:“也罢,就点他 罢,只叫他把外面弄停当了,不要被人谈论才好。”呈秀领命辞出,即叫冯铨送礼 拜做门生。一二日后,会推的本上去,十人中点了三人,冯铨果然竟越次大拜了。 这才是:

昔闻三旨中书,今见一珠宰相。

毕竟不知枚卜后来事体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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