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无赖汉之恋》(2)
宁当年的恋爱“像十二级台风,来势凶猛。”①是的,那是 正负电极的碰撞和熔合,爆发出耀眼的闪光!而叶赛宁与米克拉舍夫斯卡娅之间的恋爱却稍不同,因为他们双方都各有婚姻束缚:叶赛宁与邓肯的婚约未解除,而米 克拉舍夫斯卡娅已有丈夫和一个男孩。用东方人的眼光来看,他们的关系属于“婚外恋”。这就决定了他们的感情的双重性:炽热而又压抑。
①安年科夫:《见闻日记》,1966年
叶赛宁曾出游德国、比利时、法国、意大利和美国,归来时便与妻子邓肯分居两地,而且没有自己固定的住处。他时而住在女友别尼斯拉夫斯卡娅那里,时而住在意象派诗人马里延戈夫家里。就是在马里延戈夫家里他结识了女演员米克拉舍夫斯卡娅,不久便双双堕入情网。
说 也奇怪,古今中外天才诗人的命运和生活道路总是大起大落、坎坷不平,仿佛缺此而不能成其天才诗人似的。在朋友圈子里,人人都认为那是叶赛宁的“秋恋”。的 确,叶赛宁的组诗《无赖汉之恋》处处流露出“秋”的凉意和“秋”的痕迹。叶赛宁的创作道路和个人命运都是很复杂的。这也是当时文化界议论的中心话题,是如 何评价叶赛宁的论争焦点所在。作为一位少妇,米克拉舍夫斯卡娅颇具姿色,在当时莫斯科小剧院的女演员中也许是最“迷人”的。岂知那是一个徒有其表,心灵空 虚的女人。在当时的莫斯科小剧院里,她表演才能十分平庸,除了姿色似乎别无长处。但她极其好奇和追求虚荣。她本不知早已轰动诗坛的叶赛宁为何许人物,可是 自从在女友家里与叶赛宁相识之后,便千方百计探询诗人的一切,包括诗人刚从国外归来以及与妻子邓肯感情上的破裂和满怀的苦闷。并以其天性的诱惑之魅力向诗 人展开了进攻,而对方的弱点恰恰在于容易被女性的姿色俘获,从而束手就擒。这位好奇心极易得到满足的女演员,倒有一副清醒的头脑,她意识到叶赛宁那豁达大 度的气质和挥金如土的派头,远不是自己心目中理想伴侣的形象。在一个多月的“形影不离”和“如胶似漆”的狂热恋爱之后,她便想以“冷漠”来逐渐平息沸腾感 情的波澜,悄然地离他而去。在与诗人相恋的这段时间里,米克拉舍夫斯卡娅常常感到愧对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常常面对着安然入睡的儿子而惆怅。这种时刻她便暗 下决心离开诗人。然而,每当她看到其他女子接近叶赛宁时,便又抑制不住内心的嫉妒,于是又不顾一切地投入诗人的怀抱,哪怕明知是“飞蛾扑火”也心甘情愿。 可是,待到激情冷却之后,这“美妇人”就又恢复了理智,眼前浮现的仍是孩子和丈夫……
诗人往往是“怪人”,他只承认自己那诗人的感情,不理 睬理智的逻辑,正如中国现代诗人徐志摩当年所说:“他们的要求与需要不是寻常人的要求与需要;他们评价的标准也不是寻常的标准。他们到人间来一样的要爱、 要安慰、要认识、要了解。但不幸他们的组织有时是太复杂太深奥太曲折了,这浅薄的人生不能担保他们的满足。只有生物性生活的人们,比方说,只要有饭吃,有 衣穿,有相当的异性配对,他们就可以平安的过去,再不来抱怨什么,惆怅什么……一个诗人或艺术家快活的时候简直是发疯,也许当着人前就搂住了你亲吻,也不 知是为些什么。他发愁的时候一张脸绷得老长,成天可以不开口,整晚可以不睡,像是跟谁不共天日的过不去,也不知是又为些什么。”①是的,这种看来是不可思 议的特性,也许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那种“诗人的气质”,就是诗人所固有的独特激情!也许,正是因为有了诗人的这种独特的激情,世人才有可能读到由激情升华 出来的诗歌。英国诗人拜伦曾说:“正如波浪撞成了飞沫,激情变成了诗歌。”
①《白朗宁夫人的情诗》,见《徐志摩译诗集》第173—174页,湖南人民出版社,1989年。
《无赖汉之恋》的这一题名有如法国现代派诗人波特莱尔的《恶之花》,本身就表明是一种大胆的艺术构思,其效果不能不使人为之惊叹。
《无 赖汉之恋》记录了诗人恋爱史上的一段插曲,那复杂的、微妙的情感活动和心态谱写成一曲曲哀伤和幽怨的恋歌。不管读者处在哪种年龄层次和文化层次,似乎都会 受到诗歌基调的感染,陷入无限惆怅、感喟和叹息之中。诗人爱情生活中的这段插曲,情感的波澜跌宕起伏,有始有终,宛如一部中篇小说。而从记录心灵历程的角 度来说,勃洛克是对的,他曾明确指出:爱情抒情诗可看作是诗人的“诗体日记”。组诗《无赖汉之恋》正是叶赛宁爱情生活中的一段“心灵历程”的记录,它对了 解诗人的生活经历和思想感情具有特殊的意义。这一组诗在艺术表现上极富特色:有正面描写又间以烘托,有叙事又有抒情,每一首都感情真挚而又鲜明,既表现了 诗人的审美理想,又体现了诗人对人生的见解。
情感纯真自然,清新质朴,是心曲和柔情的结晶,是信仰的曲折表达。
而在叙事与抒情的融合中,又渗透着理性的深思。也许,正是在这情感极其凝聚而又复杂的组诗《无赖汉之恋》里,诗人才注入了自己的心灵和憧憬。
抒 情组诗,《无赖汉之恋》本拟在1923年12月刊出,后因故未能发表,1924年收入列宁格勒出版的《小酒馆式的莫斯科》诗集里。这一组诗共有7首,就实 质来说,它们足以为一部反映叶赛宁“秋恋”的纪实小说提供充分的素材。的确,在诗人的一生中,那一月有余的浪漫生活,也许是使他铭记在心的“美妙的一 瞬”,也许是他内心常常泛起痛苦感受的“一瞬”,但不管属于哪种情况,组诗《无赖汉之恋》中的每一首都留有诗人心灵的印痕。
叶赛宁的真正爱情抒情诗,总是以其崇高的思想、纯洁的感情而使读者的心弦为之震颤和共鸣,其中总是饱含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无
限 柔情,令人惆怅和叹息。组诗《无赖汉之恋》①的开篇《淡蓝色的火焰已经升腾》便是如此。诗的前两节是抒情主人公对离开故乡、进入城市之后的生活的概括:惹 是生非、逞能好强、贪杯恋色、放浪形骸。诗人很不满于自己的沉沦,对昔日放荡生涯的概括,集中抒发了醒悟之后的慨叹和感伤。而这都是因为有了真正的爱,有 了对“美妇人”的一片痴情和浪子回头的决心:
①组诗《无赖汉之恋》即《一个流氓的爱情》(乌兰汗译),详见《苏联文学》1990年第1期。笔者在引用译诗时,局部稍有修改。
如今我不喜欢灯红酒绿了,
不想虚度人生,无所顾忌。
爱 情能给人信心和勇气,能使人增添进取的力量,与虚度年华的过去诀别。诗人是以与“旧我”诀绝的方式来表露心迹的。其中“淡蓝色的火焰”乃炽烈激情的象征, 它标志着诗人内心那纯洁的爱有如“火焰”般燃烧和“升腾”,又隐喻着诗人摆脱精神危机、离开令人“魂迷”的“小酒馆”的决心,就像黎明冲破拂晓前的黑暗, 势不可挡。如果说“过去”抒情主人公“有如一座荒芜的花园”,“贪恋过女色和美酒”,在不好的名声中,“自暴自弃”,那么“现在”已“不再闹事,制造事 端”,也“不再纵情饮酒和狂舞”,“不再无所顾忌地把生命虚度”了。此时诗人吐露的是“最温情的话语”,吟唱的是“最缠绵的歌唱”。面对如此这般美丽、纯 洁圣女似的“美妇人”,抒情主人公虔诚地表白了自己的爱情和决心:
我头一次唱起痴情的恋歌,
决心不再惹是生非,逞能好强。
我愿永远跟随着你,
去遥远的故里,去异国他乡……
诗人不仅陈述了自己那新的生活态度,表现出对爱的追求,而且还坦地表明自己内心的渴望:
我愿永远不再走进酒馆,
我愿永远不再握笔写诗,
哪怕只为了能轻触你的手臂,
还有你那秋色的发丝。
组诗《无赖汉之恋》的诗题便是作者绝妙的自我造相,那自由不羁、我行我素的浪漫风度惟叶赛宁方能有之。其风流自赏之意也在这开篇中溢于言表:
轻盈的脚步,苗条的身躯,
但愿你那执着的心最终为明白,
一个无赖汉是多么温顺,
一个无赖汉是多么会爱。
诗人用直率的笔调,把自己过去的生活加以“轻描淡写”,勾勒出一个栩栩如生的“无赖汉”形象,让面前的“美妇人”了解,进而又表决心,目的在于让对方知道自己是个回头的“浪子”诗人。
《无赖汉之恋》中的每一首都有自己独特的音调和色彩,其中,就情调来说,最乐观的便是这第一首。在这里,诗人所钟情的“美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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