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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诗人与中国(3)

自改革开放以来,这是我第5次来到莫斯科,每一次都有“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感觉。早在50年代后半期和60年代初,我就在莫斯科 度过了一生中最美好的大学生年代。无论过去或是现在,我始终认为那六年的留学生活是我一生中最值得回忆和留恋的黄金时代。而几近40年后的今天,不管莫斯 科在政治上的变化有多大,对于我,她还是留在我脑海里昔日那美好的印象。当我来到“俄罗斯宾馆”顶层——第21层的餐厅就餐时,总是情不自禁地透过几乎是 整体玻璃的窗户眺望和俯瞰莫斯科的城市风光。此时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街心花园里金叶铺地;莫斯科的高楼大厦错落有致,教堂的金顶闪着亮光……

作 为中国代表,我在大会上作了题为《叶赛宁与中国》的报告,让与会的各国代表以及俄罗斯专家、学者近百人了解到中国翻译、介绍和研究叶赛宁诗歌创作的历史过 程以及自20年代以来几代人所取得的成绩。与此同时,我把此前不久由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拙著《天国之门——叶赛宁传》赠送给俄罗斯科学院世界文学研究所 和叶赛宁故居博物馆。当我在报告中提到中国著名诗人艾青对叶赛宁的评价以及叶赛宁与中国唐代大诗人李白的气质和浪漫主义创作激情相近的特点时,台下投来由 衷叹佩的目光,仿佛他们是第一次听到叶赛宁及其诗作在伟大邻国所产生的共鸣。大会发言和分组讨论共持续三天,其中不乏精辟的学术见解,激起阵阵的掌声。其 余时间也都安排得十分紧凑,令人难忘。

10月1日晚上,在联盟圆柱大厅里举行规模盛大而隆重的纪念活动,推出了以叶赛宁生平与创作为背景的 音乐、戏剧演出:《我爱,直到心花怒放,直到流出痛苦的泪水》。舞台的正中悬挂着巨幅彩色的叶赛宁画像,那忧郁、沉思而智慧的神态使诗人的形象栩栩如生, 吸引了全体观众的目光。演出的铃声响过之后,帷幕在教堂的钟声和乐曲声中徐徐升起,显现出俄罗斯田园风光的背景,一个农村装束的男孩从后台的中间走向前 台……之后,在激光的打照下,顿时豁然开朗,大厅里的枝形灯也全都发出璀璨的光亮,一时间人们仿佛置身于一个美好的、光辉灿烂的童话世界。整个演出给人留 下“叶赛宁是俄罗斯诗人当中最具俄罗斯特色的诗人”(叶夫图申科语)印象。演出之后,经友人符拉基米尔·尼古拉耶夫介绍,我与叶赛宁的孙女相识,并合影留 念。与此同时,她在我的入场券的背面留下了这样的题词:“对我祖父诞辰100周年的纪念活动,永远留在我的脑海里,难忘中国学者王守仁在莫斯科给我留下的 美好印象。”落款是:“玛琳娜·叶赛宁娜,1995年10月1日。”这玛琳娜就是叶赛宁与拉伊赫所生之子康斯坦丁的女儿。

10月2日,参加 “国际学术讨论会”的全体代表乘专车到坐落在“瓦冈科沃”公墓的诗人塑像前敬献鲜花。上午11时,那里早已挤满了前来瞻仰和拜谒诗人墓前塑像的人群,有人 正站在台阶上朗诵诗歌。我们的领队尼·尤索夫先生急忙向人群解释,并请让开一条通路,允许这批外国学者向叶赛宁墓敬献鲜花,人群遂自动出现只能容一人通过 的通道。

我们一个接一个地前去摆放鲜花。电视台和电台的摄影镜头对着我们摄像和拍照……诗人塑像的不远处是一簇簇的人群,那是关心叶赛宁命 运及其诗歌内涵的人在宣讲,其中多半涉及诗人“自杀之谜”。出于好奇,我仔细听了一位五十几岁的学者的宣讲,他颇为自信,认为叶赛宁当年必定是“被人谋 害”,而不是自杀。至于他所说的根据和理由,其实我早就在俄罗斯报刊上见过了,没有什么新的补充。然而,在这种场合、这种氛围、这种时刻,他的宣讲颇具吸 引力,人们无不洗耳恭听……最后,当我听到他的结论时,倒是引起了很长时间的思考。他说:“大家想想吧,叶赛宁最关心的是自己诗歌作品的出版,而当时他正 等待着国家出版社为他出版的全集,可他竟突然‘自杀’了……马雅可夫斯基呢,当年他正企盼着与巴黎的情人相会,可他也突然‘自杀’了……舒克申呢,维索茨 基呢,他们都不可能是心脏病复发致死……”

“诗人之死”历来是时代大变革的转折时期文艺界争论的焦点,因为此时尽可大胆怀疑,不必小心求证,只要逻辑和推理。这是历史学家和法医研究的范畴,甚至是对官方政治档案和文学档案进行综合研究的问题,不是简单几句话便能阐明的一个错综复杂的问题。

当天晚上,与会的一位诗人敲开了“俄罗斯宾馆”第8层157号房间,献给我关于诗人命运的一首诗,并说:“我知道您所感兴趣的一个问题,而我的观点尽在这里面,”此时他指了指自己的手稿。诗的标题是:“诗人不会活得太久。”全诗共五节,每节四行,其哲理思想是:

诗人不可能活得太久,

政权不会信任诗神。

例证包括普希金、曼德尔什坦姆,也包括马雅可夫斯基和叶赛宁。

他 看我凝视着他的诗稿,若有所思,便问:“您怎么看?”我说:“您是诗人,诗作有独特的视角和内涵,而我只是诗歌研究者,尚无法把不同的历史时代、背景和诗 人的命运集中于一点来概括……”他笑了笑,紧紧握了握我的手说:“多么巧妙的回答!”这位诗人走后,我当真思考起这类问题了。是的,古今中外,歌颂现实、 赞美太平盛世的诗歌流传至今的,的确寥寥无几,倒是永恒主题的诗作、哲理诗作、针砭时弊的诗作世世代代流传、脍炙人口,永远长存,而“政权”与“诗神”之 间又有什么联系呢?唉,真所谓诗人提出一个问题便足以使研究者研究一辈子!

10月2日,莫斯科特维尔大街街心花园里矗立着用白色帷幕覆盖着 的叶赛宁全身塑像。就在诗人塑像揭幕的这天,莫斯科居民、旅游者和参加国际学术讨论会的各国叶赛宁研究专家、学者汇聚在这里。揭幕典礼开始,广播里传出教 堂的钟声,主持会议的作家代表瓦·索罗金、雕塑家阿·比楚科夫以及回国定居的索尔仁尼琴都先后发表了简短的贺辞,之后便是精彩的演出——民间歌咏、诗歌朗 诵和音乐演奏。人人都怀着对诗人的崇敬心情,追寻着诗人当年的踪迹。真诚热烈的怀念气氛弥漫在塑像周围的人群之中……

由俄罗斯人民画家、雕塑家阿·比楚科夫,俄罗斯功勋建筑师阿·克里莫奇金设计制作的叶赛宁青铜塑像的正面和两侧摆满了一束束鲜花:

郁 金香、牡丹、康乃馨、紫藤、菊花、满天星……鲜艳的花朵层层叠叠,堆满了塑像的底座平台和台阶。如果说普希金是俄罗斯文化的精神支柱,那么从今天开始,巍 然屹立的叶赛宁塑像,便象征着叶赛宁是普希金当之无愧的继承人了。据报道,除莫斯科之外,还有14尊叶赛宁塑像值诗人诞辰100周年之际,在其他城市矗立 起来。

叶赛宁生前曾经说过:“在这个世界上,就我所见,还是莫斯科最美好。”坐落在莫斯科斯特罗车诺夫斯基胡同第24号的一座两层房屋便是 1912年叶赛宁第一次到莫斯科时居住的地方。如今,在诗人诞辰100周年之际,这里已被装修一新,成为“叶赛宁纪念馆”了。这是一座古朴素雅的两层楼 房,上层的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悬挂着诗人不同年代的照片和手稿。随着纪念馆负责人的引导,我们依次参观了各个展室。这里有叶赛宁坐过的方凳、用过的台灯、戴 过的礼帽,一切都使人觉得,似乎诗人是刚刚离去的。玻璃柜和玻璃镜框里的展品之中最引我注目的,是诗人献给挚友谢尔盖·克雷奇科夫的那首名诗的手稿《我不 惋惜,不呼唤,不哭泣》。该诗结尾的一节表达了诗人的历史观和泰然处世的美好心灵: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大家都要消失,

从枫树上悄然飘落叶片铜币……

但愿你永远幸福如愿,

即使是风华正茂,抑或面临死期。

参 观结束时,热情的主人送给我们每位代表一张盖有以诗人头像为背景的“叶赛宁纪念馆”印章的邮卡。这邮卡是俄罗斯联邦邮电部旨在纪念诗人诞辰100周年而专 门印制的,共8万张。邮卡的右上角,作为邮票,是以金秋白桦树为背景的诗人头像,左上方为《四旬节》一诗的插图:红鬃马驹欲追赶火车……

最后,主人微笑着把留言簿放在我的面前。我提笔用俄文留言,意思是:“在这里我仿佛看到了叶赛宁从农村来到莫斯科的全部生活,加深了对诗人的了解和感性认识。由衷感谢你们的盛情接待!”

参 观叶赛宁故居博物馆,对出席国际学术讨论会的代表来说,是这次纪念活动的重要内容之一。10月3日,我们的专车开往距莫斯科169公里的诗人的故乡康斯坦 丁诺沃村。是日晴和日丽,路边是一片望不到边沿的森林,参天的密密枞树仿佛使你又置身于列车穿越西伯利亚的森林地带,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我的思绪又回到 50年代中期:第一次出国留学,列车过了边境,“接客的人走近车厢/请到下面休息/就像在家里一样……”(艾青诗句)。森林,草原,贝加尔湖,列车昼夜铿 锵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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