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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回 炮尽矢穷卢督师殉难 花明柳暗洪经略降清(3)

“现在先生这么地想念她们,不知这四位姨一娘一,在家里更怎样想念先生呢?也不知被太太磨折得怎样苦楚呢?”承畴听了,两行泪珠儿直流下来,哽着声说道:“我的姨一娘一没一个不是从这千选万选中选出来的,并且定情的时候,也没一个不是指天誓旦,不说在天比翼,就说在地连枝。谁想变生不测,偏碰到这不情老夫,活剥剥拆散我鸳鸯旧侣,害得我花一般艳、月一般洁的姨一娘一,做了楼下绿珠,楼头关盼。你想,叫我如何处置呢?”说着把衣袖掩着脸儿,早又呜鸣地哭起来。隔了半晌,才叹了一声说道:“我也顾不得许多,索一性一放着她罢,她们究属女流,懂什么天经地义!只晓得宠养她的,就是一生知己。

张三也好,李四也好,那些指天誓日的话,好算甚凭据。恳你日后传信她们,说我洪亨九并不是不疼一爱一她们,实因她们年纪轻,世界又不平静,日子很不易过,倒还是各人放出眼光,拣一个心满意足的人,跟了他去,乐得后半世逍遥自在,做个快活的人。”说着,低了头不住地叹气。

女子听完,微微一笑道:“先生的用意,果然不错。但姨一娘一里头,倘有不愿意嫁人的,你又如何?”承畴摇头道:“断不会的,女人家水一性一杨花,有甚气节!听得我这样就死,有这样的遗嘱,怕喜还喜不了,仿佛狱里囚人,听着赦免的恩旨呢。

”女子变色道:“洪先生你太看轻了,女子和男子,有何异样?有身事二夫的女人,即有身臣二姓的男子,好好恶恶,终不能一笔抹倒。洪先生你认真这样轻看女子么?”承畴知那女子生心,忙分辨说道:“你不要多心,我并不是安心诬蔑女人家。不过现在,想不出别的好法儿安置她们。这几句肮脏言语,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求你原谅点子才好。”便又叹道:“我的本心,原要和她们住在一处,生生死死,永不相离。怎奈命运不济,我偏偏要死在此间,倘教她们守节,别说太太要跟她们呕气,就是她们心里,究竟肯守不肯守,我也不能揣测。倘或她们不肯,那就坏我名气,辱我门户,倒不如爽爽一快快,做个方便的好。她们听了就走,人家也不会说她们失节,只说是遵依我的遗命。万一她们不走,那她的志气,,我的声名,岂不是要增长起十倍。方才说那肮脏言语,就为这缘故,你如今懂得么?”

女子点头道:“懂却懂得,不过先生到现在的时候,还用这样保全声名的心思。要保全自己的声名,就来诬蔑我们女子,在先生心上,倒还过得去么?”承畴听了,顿时面红耳赤,哑口无言。女子道:“怎么又不言语了?讲呀!”承畴寻思半晌,忽地心有所悟,向女子道:“你的盛情,我已感激不尽。但你心儿又巧,口儿又利,决不是寻常的人物,你莫非被人指使来探我隐情么?然而我的死期,已在旦夕,还顾甚隐情不隐情。

只觉得你的高义,上薄霄汉,请你说个姓名。也教我镂心镌肝,做个最后的纪念。”女子听了,横波展笑,眉黛生一春一,笑迷迷睃了承畴一眼,随道:“方才不是向你说过,要是喜欢死,就当我催命无常,要是不欢喜死,就当我救苦菩提。先生你敢是忘记了么?”承畴起初,原立意要寻死,万万不肯活着的。自与那女子接谈后,聆了这番通明透僻的议论,见了这副浅笑轻颦的举动,不知不觉,把那要死的念头,渐渐消了下去,便深悔自己方才不该喝尽一壶毒药,少顷药一性一发作,定然一性一命攸关。

欲知洪老先生一性一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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