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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79 列传第39 文五王(3)

海陵王休茂,文帝第十四子也。孝建二年,年十一,封海陵王,食邑二千户。 大明二年,以为使持节、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 北中郎将、宁蛮校尉、雍州刺史。进号左将军,增邑千户。时司马庾深之行府事, 休茂性急疾,欲自专,深之及主帅每禁之,常怀忿怒。左右张伯超至所亲爱,多罪 过,主帅常加呵责,伯超惧罪,谓休茂曰:“主帅密疏官罪过,欲以启闻,如此, 恐无好。”休茂曰:“为何计?”伯超曰:“唯当杀行事及主帅,且举兵自卫。此 去都数千里,纵大事不成,不失入虏中为王。”休茂从之。夜挟伯超及左右黄灵期、 蔡捷世、滕穆之、王宝龙、来承道、彭叔兒、魏公子、陈伯兒、张驷一奴一、杨兴、刘 保、余双等,率夹毂队,于城内杀典签杨庆,出金城,杀司马庾深之、典签戴双。 集征兵众,建牙驰檄,使佐吏上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黄钺。侍读博士荀 铣谏争,见杀。伯超专任军政,杀害自己。休茂左右曹万期挺身斫休茂,被创走, 见杀。休茂出城行营,谘议参军沈暢之等率众闭门拒之。休茂驰还,不得入。义成 太守薛继考为休茂尽力攻城,杀伤甚众,暢之不能自固,遂得入城,斩暢之及同谋 数十人。

其日,参军尹玄庆起义,攻休茂,生禽之,将出中门斩首,时年十七。母妻皆 自一杀,同一党一 悉伏诛。城中挠乱,无相统领。时尚书右仆射刘秀之弟恭之为休茂中兵 参军,众共推行府州事。继考以兵肋恭之,使作启事云立义,自乘驿还都,上以为 永嘉王子仁北中郎谘议参军、河南太守,封冠军县侯,食邑四百户。寻事泄,伏诛。 恭之坐系尚方。以玄庆为射声校尉。有司奏绝休茂属籍,贬姓为留,上不许。即葬 襄阳。

庾深之,字彦静,新野人也。以事先朝见知。元嘉二十九年,自辅国长史为长 沙内史。南郡王义宣为荆、湘二州,加深之宁朔将军,督湘州七郡。明年,义宣为 逆,深之据巴陵拒之。转休茂司马。见害之旦,子孙亦死。追赠深之冠军将军、雍 州刺史,荀铣员外散骑侍郎,曹万期始平太守。

桂阳王休范,文帝第十八子也。孝建三年,年九岁,封顺阳王,食邑二千户。 大明元年,改封桂阳王。为冠军将军、南彭城、下邳太守。三年,出为一江一 州刺史, 寻加征虏将军,邑千户。入为秘书监,领前军将军。七年,迁左卫将军,加给事中。 前废帝永光元年,转中护军,领崇宪卫尉。

太宗定乱,以为使持节、都督南徐、徐、南兗、兗四州诸军事、镇北将军、南 徐州刺史,给鼓吹一部。时薛安都据彭城反叛,遣从子索兒南侵,休范进据广陵, 督北讨诸军事,加南兗州刺史,进征北大将军,加散骑常侍,还京口,解兗州,增 邑二千户,受五百户。泰始五年,征为中书监、中军将军、扬州刺史,常侍如故。 明年,出为使持节、都督一江一 、郢、司、广、一交一 五州豫州之西阳、新蔡、晋熙、湘州 之始兴四郡诸军事、征南大将军、一江一 州刺史。寻加开府仪同三司,未拜,改授都督 南徐、徐、南兗、兗、青、冀六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南徐州刺史,持节、常侍、 开府如故。未拜,以骠骑大将军还为一江一 州,进督越州诸军事,给三望车一乘。太宗 遗诏,进位司空,改常侍为侍中,加班剑三十人。

休范素凡讷,少知解,不为诸兄所齿遇。太宗常指左右人谓王景文曰:“休范 人才不及此,以我弟故,生便富贵。释氏愿生王家,良有以也。”及太宗晚年,晋 平王休祐以狠戾致祸,建安王休仁以权逼不见容,巴陵王休若素得人情,又以此见 害。唯休范谨涩无才能,不为物情所向,故得自保;而常怀忧惧,恆虑祸及。

及太宗晏驾,主幼时艰,素族当权,近一习一 秉政,休范自谓宗戚莫二,应居宰辅, 事既不至,怨愤弥结。招引勇士,缮治器械,行人经过寻阳者,莫不降意折节,重 加问遗,囗囗留则倾身接引,厚相资给。于是远近同应,从者如归。朝廷知其有异 志,密相防御,虽未表形迹,而衅难已成。母荀太妃薨,葬庐山,以示不还之志。 解侍中。

时夏口阙镇,朝议以居寻阳上流,欲树置腹心,重其兵力。元徽元年,乃以第 五皇弟晋熙王燮为郢州刺史,长史王奂行府州事,配以资力,出镇夏口。虑为休范 所拨留,自太子洑去,不过寻阳。休范大怒,欲举兵袭朝廷,密与典签新蔡人许公 舆谋之。表治城池,修起楼堞,多解榜板,拟以备用。其年,进位太尉。明年五月, 遂举兵反。虏发百姓船乘,使军队称力请受,付以榜解板,合手装治,二三日间, 便悉整办。率众二万,铁骑数百匹,发自寻阳,昼夜取道。书与袁粲、褚渊、刘秉 曰:

夫治政任贤,宜亲疏相辅,得其经纬,则结绳可及;失其规矩,则危亡可期。 汉承战国之余,伤周室衰殄,立磐石之宗,而致七国之乱。魏革汉典,创于前失, 遂使诸王绝朝聘之礼,是以根疏叶枯,政移异族。今宗室衰微,自昔未有,泰宁之 世,足以为譬。孤子忝枝皇族,预关兴毁,虽欲忘言,其可得乎!

高祖武皇帝升睿三光,涤纷四表。太祖文皇帝钦明冠古,资乾承历,秉钺西服, 鸣銮东京,搜贤选能,纳奇赏异。孝武皇帝歧嶷天纵,先机雷发,陵波静乱,宏业 中兴,储嗣不腆,遂贻祸难。于时建安王以家难频遘,宜立长主,明皇帝恢郎渊懿, 仁润含远,奉戴南面,允合天人。而太尉以年长居卑,怨心形色,柳欣慰等规行不 轨,事迹披猖。骠骑以忤颜失旨,应对不顺,在蕃刻削,怨结人鬼。先帝明于号令, 岂枉法为亲,二王之衅,实自一由 己。但司徒巴陵王劳谦为国,中流事难,有不世之 勋,奉时如天,事兄犹父,非唯令友,信为国器。唐叔之忠,而受管、蔡之罪,亲 戚哀愤,行路嗟叹。王地籍光洁,德厌民望,并无寸罪,受毙谗邪。先帝穆于友于, 留心亲戚,去昔事平之后,面受诏诲,礼则君臣,乐则兄弟,升级赐赏,动不移年, 抚慰孜孜,恆如不足,岂容一旦阋墙,致此祸害,良有由也。

先帝寝疾弥年,体疲膳少,虽神照无亏,而虑有失德,补阙拾遗,责在左右。 于时出入卧内,唯有运长、道隆,群细无状,因疾遘祸,见上不和,知无瘳拯,虑 晏驾之日,长王作辅,夺其一宠一 柄,不得自专。是以内假帝旨,外托朝议,谀辞诡貌, 万类千端,升进奸回,屠斥贤哲,外矫天则,内诬人鬼。是以星纪违常,义望失度。 昔魏颗择命,《春秋》美之;秦穆殉良,《诗》有明刺。臣子之节,得失必书,不 及匡谏,犹以为罪。一交一 间苍蝇,驱扇祸戮,爵以货重,才由贫轻,先帝旧人,无罪 黜落,荐致乡亲,遍布朝省。谄谀亲狎者,飞荣玉除;静立贞粹者,柴门生草。事 先关己,虽非必行;若不谘询,虽是必抑。海内远近,人谁不知,未解执事,不加 斧钺,遂致先帝有杀弟之名,丑声遗于君父,格以古义,岂得为忠!先帝崩殂,若 无天地,理痛常情,便应赴泣。但兄弟枉酷,已陷谗细,孤子已下,复触奸机。是 以望陵坟而摧裂,想銮旂而抽恸。虽复才违寄一宠一 ,而地属负荷,顾命之辰,曾不见 及。分崩之际,诏出两竖,天诱其衷,得居乎外。若受制群邪,则玉石同碎矣!以 宇宙之基,一旦受制卑琐,刘氏家国,使小人处分,终古以来,未有斯酷。昔石显、 曹节,方今为优,而望之、仲举,由以致弊。至于遭逢丑慝,岂有古今者乎!

诸贤胄籍冠冕,世历忠贞,位非恩树,勋岂一宠一 结,忧国勤王,社稷之镇,岂可 含纵谗凶,坐观倾覆。自惟宋室未殒,得以推移者,正内赖诸贤,防勒奸轨;外有 孤子,跨据中流。而人非金石,何能支久,使一亏落,则本根莫庇。当今主上冲幼, 宜明典章,征虏之镇,不见慰省,逆旅往来,尚有顾眄,骨肉何仇,逼使离隔。禽 兽之心,横生疑贰,经由此者,每加约截,同恶相求,有若市贾。以孤子知其情状, 恆恐以此乘之,钳勒州郡,过见防御。近遣西南二使,统内宣传,不容恐惧,即遣 启并有别书。若以孤子有过,便应鸣鼓见伐;如其不尔,宜令各有所归。与杀不辜, 宪有常辟,三公之使,无罪而斩,鄙虽不肖,天子之季父,卑小主者,敢不如是乎! 孤子承奉今上,如事先朝,夙宵恭谨,散心云日,晦望表驿,相从一江一 衢,有何亏违, 顿至于此。既已甘心,其可再乎!如往来所说,以孤子纳士为尤,此辈惧其身罪, 岂为国计。

在昔四豪,列国公子,犹博引广纳,门客三千。况孤子位居鼎司,捍卫畿甸, 且今与昔异,咸所知也。狡虏陵掠,一江一 、淮侵逼,主上年稚,宗室衰微,邪僭用命, 亲贤结舌,疆场婴涂炭之苦,征夫有勤役之劳,瓜时不代,齐犹致祸,况长淮戍卒, 历年怨思,不务拓远强边,而先事国君亲戚,以此求心,何事非乱。又以缮治盆垒, 复致嚣声。自晋、宋之灾,积贮百万,孤子到镇,曾不数千里,且修城池,整郭邑, 为治常理,复何足致嫌邪?若以中流清荡,则任农夫不应实力强兵,作镇姑孰,俱 防寇害,岂得独嫌于此。昔成王之明,而为流言致惑,若使金縢不开,则周公无以 自保。乐毅归赵,不忍谋燕,况孤子礼则君臣,恩犹父子者乎!所以枕戈泣血,只 以兄弟之仇尔。观其不逞之意,岂可限量。设使遂其虐志,诸君欲安坐得乎!脣亡 齿寒,理不难见。桂蠹必除,人邪必翦,枉突徙薪,何劳多力。望便执录二竖,以 谢冤魂,则先帝不失顺悌之名,宋世无枉笔之史。

此州地居形要,路枕九一江一 ,控弦跨马,越关而至。重气轻死,排薮竞出,练甲 照水,总戈成林,劋此纤隶,何患不克。但千钧之一弩一,不为鼷鼠发机,欲使薰莸内 辨,晋阳外息尔。功有所归,不亦可乎!便当投命有司,谢罪天阙,同奉一温一 凊,齐 心庶事。伊、霍之任,非君而谁;周、邵之职,颇以自许。左提右挈,无愧古人。 昔平、勃刚断,产、禄蚤诛;张、一温一 趑趄,文台扼腕。事之枢机,得失俄顷,往车 今辙,庶无惑焉。近持此意,申之沈攸,其愤难不解诸王致此!既知祸原,锐然奋 发,蓄兵厉卒,以俟同举。张兴世发都日,受制凶一党一 ,扬颿直逝,遂不见遇,孤子 近遣信申述奸祸,方大惆惋,追恨前迷,比者信使,每申勤款。王奂佐郢,兵权在 握,厥督屠枉,朝野嗟痛,犹父之怨,宁可与之比肩。孤子此举,增其慷慨,义之 所劝,其应犹响。诸君或未得此意,故先告怀。徙倚一隅,迟及委问。孤子哀疾尪 毁,穷尽无日,庶规史鳅,死不忘本。临纸荒哽,言不诠第。

大雷戍主杜道欣驰下告变。道欣至一宿,休范已至新林,朝廷震动。平南将军 齐王出次新亭垒,领军将军刘勔、前兗州刺史沈怀明据石头,征北将军张永屯白下, 卫将军袁粲、中军褚渊、尚书左仆射刘秉等入卫殿省。时事起仓卒,不暇得更处分, 开南北二武库,随将士意取。

休范于新林步上,及新亭垒,自临城南,于临沧囗上,以数十人自卫。屯骑校 尉黄回见其可乘,乃伪往请降,并宣齐王意旨,休范大悦,以二子德宣、德嗣付回 与为质,至即斩之。回与越骑校尉张敬兒直前斩休范首,持还,左右并奔散。

初,休范自新林分遣同一党一 杜耳、丁文豪、杜墨蠡等,直向硃雀。休范虽死,墨 蠡等不相知闻。王道隆率羽林兵在硃雀门内,闻贼至,急召刘勔。勔自石头来赴, 仍进桁南,战败,死之。墨蠡等乘胜直入硃雀门,王道隆为乱兵所杀。墨蠡等唱: “太尉至。”休范之死也,齐王遣队主陈灵宝赍首诣台,道逢贼,弃首于水,挺身 得达。虽唱云已平,而无以为据,众愈疑惑。张永弃众于白下,沈怀明于石头奔散, 抚军典签茅恬开东府纳贼。墨蠡径至杜姥宅,中书舍人孙千龄开囗明门出降,宫省 恇扰,无复固志。时库藏赏赐已尽,皇太后、太妃剔取宫内金银器物以充用。羽林 监陈显达率所领于杜姥宅与墨蠡战,破之。至宣阳御道,诸贼一时奔散,斩墨蠡、 文豪及同一党一 姜伯玉、柳中虔、任天助等。许公舆走还新茶,村民斩送之。晋熙王燮 自夏口遣军平寻阳,德嗣弟青牛、智藏并伏诛。诏建康、秣陵二县收敛诸军死者, 并杀贼一尸一,并加藏埋。

史臣曰:语有之,投鼠而忌器,信矣。阮佃夫、王道隆专用主命,臣行君道, 识义之徒,咸思戮以马剑。休范驰兵象魏,矢及君屋,忠臣义士,莫不衔胆争先。 夫以邪附君,犹或自免,况于仗正顺以争主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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