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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峰回峰路转(2)

庆王妃冷冷一笑:“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在隐瞒?!院子门口有一妈一妈一负责守卫,外头还有巡夜的人,难道小竹还能不惊动你自己跑进来么?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你与其狡辩,不如老老实实交代这一切的缘由!”

顺妃眼底闪过一丝一陰一霾,面上却依旧平静如昔,仿佛是在自言自语:“王妃,有些事情……您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相信我,这是为您着想!”

江小楼一直注视着局势的变化,顺妃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她都不曾放过,渐渐地,她察觉出了不对,轻声在王妃耳畔道:“王妃,暂时不要发怒,等一等——”

“等?等什么?!现在我就希望她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庆王妃终于忍耐到了极点,显然已经把江小楼的告诫忘诸脑后。

江小楼眉头轻轻蹙起,这件事的确是她设计。故意给顺妃找到证据的误导,故意给对方劫持人质的机会,故意在小竹的身上动了手脚……

进展到现在其实很顺利,可,就是太顺利了些!

为什么,顺妃这样聪明的人这样轻易上当!

为什么,顺妃如此谨慎的人会把小竹径直带来自己的院子!

为什么,她们这样容易就抓到了顺妃的把一柄一……

不,事有反常必为妖,刁钻狡诈的顺妃,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哪怕顺妃舌灿莲花,也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要在三更半夜把小竹单独带出来训话……萍儿恐惧得浑身颤一抖起来。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一道声音突然在院中响起,庆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正在给皇帝写奏章,一直写到深夜,原本预备来顺妃的院子里歇息,却没料到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集合在院子里。他不由脸色微沉:“王妃,顺妃又有哪里惹着了你,要这样兴师动众的——”

庆王妃看见庆王,面色很凝重:“王爷多虑,没有人会迫害您心一爱一的顺妃。老王妃的婢女小竹原本在我的院子里养病,可顺妃却暗中派人把她劫到了这里。选在这个时辰,选在这个地方,若说不是在做什么不欲为人所知的勾当,王爷——您信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尖锐的嘲讽,径直向庆王直一逼一而去。

庆王威严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愤怒的王妃,平静的江小楼,恐惧的小竹,惊诧的仆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各自的情绪,汇成了一幅众生百态像。

庆王深吸一口气,目光最后落在顺妃的面上。顺妃满脸都是为难,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只是一双泪眼盈盈地望着他,分明是无数委屈说不出的模样。

顺妃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她一性一情柔和,善解人意;细心体贴,孝敬长辈;上下安一抚,广获好评……这样一个人,他看了二十年了,一爱一的不光是她柔和的外表,还有那颗温柔大气的心,这样一个人,他怎么可以像别人一样误解……

顺妃的睫毛一直抖一直抖,眼泪摇摇欲坠,却是坚强地别过脸去。

看到这一幕,江小楼心头升起一种大为不妙的感觉,她反复提醒自己,肯定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到底是什么呢?

终于,庆王转头向庆王妃道:“我相信,顺妃一定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王妃倒一抽一一口气,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谁能比得上顺妃,“什么样的难言之隐会让她半夜到我的院子里劫持别人?王爷倒是替她编个好一点的理由,才能取信于人!”

庆王妃这样咄咄一逼一人的模样,让庆王有些莫名其妙的畏惧,他皱紧了眉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小竹如今在庆王妃的院子里养病,又怎会莫名其妙大半夜被劫持到这儿来,实在有违常理。可看到顺妃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明明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干脆把一切实情都告诉母亲吧。”

安华郡王赫连胜踏着月光而来,一身天青色的长袍,腰间束着一条玉带,他的肤色非常白皙,轮廓却很是深刻,继承了庆王的英俊和顺妃的优雅,天生便有一张极为出色的面孔,再配上颀长挺拔的身形,更显得玉树临风,潇洒非凡。走进院中,他的目光径直落在江小楼的身上,那瞳中像有火焰跳起,变得异常明晰。然而很快,他的目光便轻轻弹开了,只是向着顺妃,字字铿锵地道:“与其独自承担痛苦,不如把这个秘密告诉父亲和母亲。”

安华郡王兼任左佥都御使,他自幼颖慧,七岁能诵,十岁作赋,洋洋洒洒数十万言,出口成章,落笔成文,深得庆王的宠一爱一,在朝中亦是独树一帜的风流人物。

顺妃满面的悲伤,似乎在亲生儿子的提醒下终于下定了决心:“请王爷屏退左右,我有重要的事情禀报。”

庆王点头,吩咐所有人都退出去。

顺妃眼中一瞬间就涌现泪光,极尽委屈:“这件事情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不光我知道,老王妃也知道,只是独独瞒着您与王妃。是我们不对……可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对王府的清誉越好,否则……一旦传扬出去,庆王府也会身败名裂。”

“瑶雪郡主的确不是病亡,她是在赴温泉山中修养的途中遇到一伙流寇……”她的眼眶湿润了,声音哽咽地说不下去。

一言既出,庆王妃瞬间面色惨白,这是一个始料未及的答案,让她几乎失语,待她回过神来,目光犀利的就像出鞘的利刃:“你到底在说什么?”

赫连胜轻轻叹息:“正是因为遇到了那伙流寇,妹妹才会受尽凌一辱、遭遇不幸。之前江小一姐所说……她的死状极为凄惨,一字不假。”

江小楼微微震惊地盯着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集,刹那间,江小楼明白过来。

庆王妃不敢置信:“你们满口胡言!青天白日,哪里来的流寇?”

顺妃满脸都是悲伤,动了动嘴唇,还是说不出话来。

赫连胜正色道:“母亲,我知道妹妹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但我必须把一切据实禀报。去温泉山庄有一条远离官道的近道,时有盗匪横行。陛下两月前派人肃清,大家都以为平安无事,却不想还是留下一撮小小的余孽。这批人整日在温泉山庄附近转悠,遇有女眷——”他停了停,看向王妃,神色凝重地道:“极尽羞辱……妹妹死的时候,全身赤一裸一不说,头部还被他们钉上了一颗铁钉,实在是不堪。正因如此我才吩咐他们匆匆入殓,而且竭力把此事扛下,不要让你们二位知晓。关于这一点,我早已向祖母禀报过,她也赞同我的看法,不宜大肆宣扬……”

赫连胜是顺妃的亲生子,顺妃又全程照管瑶雪郡主的丧礼,很难不发现那些痕迹……如此一来,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庆王妃心头愤懑,依旧不能相信:“果真如此,你为什么不早说?”

赫连胜叹息一声:“父亲是一个极好面子的人,这件事情一旦传扬出去,庆王府的名誉会一落千丈。若非小竹是祖母身边的人,得到祖母力保,连她……我也会一并除去,永绝后患。”

小竹蜷缩在角落里,身一体瑟瑟发一抖。

大家族的利益便是如此,百年声誉高于一切,女儿惨死尚且能够遮掩,婢女的一性一命更是如同蝼蚁,谁会格外看重?赫连胜善后理所当然,谁也不能说他做得残忍。

他接下去还说了些什么,庆王妃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脑海里压根是一片空白,那遇到流寇四个字在她的脑海中不停地旋转、旋转,几欲把人一逼一疯!

小竹满是忐忑地看着众人,心中十分惶恐。随后她看到赫连胜的表情,对方正满目一陰一冷地瞧着她,她一个激灵,连忙道:“当日我陪着郡主去温泉山庄养病,原本预备从官道走,郡主却心急改了道。走得好好的,突然冲出来一伙流寇劫了我们的马车……奴婢拼死护主,那些人上来就砍了奴婢一刀,奴婢当场就晕过去了。等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一切已经无可挽回……奴婢浑身是血,却不敢张扬呼救,回城的时候撞见了二公子……王妃多次询问奴婢,奴婢也想说出一切,但这件事情实在是难以启齿。老王妃有严令,不许任何人提起此事……奴婢左思右想,实在莫可奈何,这才装作若无其事,只告诉王妃说郡主是病死的。匆匆处理了郡主尸身,然后装入棺椁,这也是担心时间拖长了会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去影响了庆王府的声誉……”

庆王闻言,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他断然没有想到事实的真相竟是这样,好端端的一个女儿,竟然被流寇侮辱了……他怒从心起,不由自主厉声道:“那伙流寇抓住了吗?”

说话的时候,庆王的眉头不住地一抽一搐着,眼底火光直冒,甚至连声音都带着颤一抖,可见是怒到了极致。

赫连胜垂下眼睛,声音无比沉重:“我已经与京兆尹打过招呼,只说王府丢一了重要宝物,责令他秘密搜寻那伙流寇,势必要将他们碎尸万段,为妹妹报仇雪恨!”

顺妃见庆王气得很了,盈盈跪倒在地,满是歉疚道:“王爷,我也曾想向您禀报,可事关重大……王爷心疼郡主,万一一时冲动做出难以挽回之事,恐辜负老王妃一片苦心。这隐瞒的罪过……求您不要怪罪别人,我愿意一人承担!”

庆王妃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庆王看着顺妃,却是长叹一声,忍不住满脸怜惜地将她扶了起来:“顺妃说的哪里话,这件事情你真是受委屈了。明明千辛万苦的隐瞒着真相,独自承受着许多的误解——唉,刚才连我都起了怀疑,是我们错怪你了。王妃,你也不要再怪责顺妃,此事完全与她没有干系,她把小竹派人劫出来,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保护你啊!”

保护?哈,保护!

王妃浑身颤一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好在江小楼及时将她扶住,才不至于当众晕倒。她咬牙,一字字道:“不,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

庆王脸色一沉,顺妃和赫连胜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庆王府的名声,可瞧王妃这誓要追查到底的模样,翻出一切来对她有什么好处,若让人知道瑶雪郡主的真正死因,必将成为庆王府百年之耻。他沉声道:“王妃,现在雪儿死了,死得清清白白!别人只知道她是不幸病死的,若你坚持把这事情闹大,人人都会知道她曾经受到流寇的羞辱,到时候满城风雨人心惶惶,王府其他女儿还如何出嫁?”

为了名声,就能不顾自己女儿?!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哪有这样的父亲!

庆王妃浑身发软,身一体像是筛子一般抖个不停,声音已经虚弱到了极致,却还竭力维持住自己的平静:“王爷,我们是结发夫妻,平日你里如何宠着顺妃我都不在乎,我只要自己的一双儿女平平安安,其他的你要给谁都可以!我告诉你,不管他们说的如何天花乱坠,我绝不信!说什么流寇,流寇在哪里?你捉到之后,当着我的面亲自审问,我才能放弃!”

庆王勃然大怒:“都说了此事正在追查!”

“追查?何时能给我一个真正的答案!”庆王妃一张惨白的面孔早已满脸通红,她的声音无比尖锐亢一奋,身一体却软得像是一潭水,若非江小楼死死撑住她,只怕她早已倒下去了。

江小楼轻轻一叹:“王妃,不要再说了,咱们走吧。”

庆王妃拼命摇头,指着顺妃,声声泣血:“你没有看见吗,他们联合起来欺骗我,什么遇到流寇,什么极尽羞辱,什么全是为我着想、为王府的声誉着想,你当他们一个一个都是善心的菩萨吗!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纯白无暇的人,我为何从来不知!顺妃,你摸一摸自己的良心说一句,瑶雪从入府开始,你对她明里抬举,背后践踏,不知道花了多少的工夫拼命想要往她身上泼脏水!如果你可得意了,不但害死我的女儿,还在王爷面前装好人!这样的好人,你做着不亏心吗?”

顺妃面色煞白,身形也是摇摇欲坠,像是受到巨大打击的模样。

江小楼抿住唇角,人家敢开口,证明所有的证据都已经销毁,一切都妥妥当当、恰如其分。王妃明知道无力回天,却还是死咬住对方不放,这在庆王看来就是一种天大的冤枉。然而,江小楼能体会王妃的心情,因为,她也感受到同样的愤怒在心口炽烈燃一烧——

不论王妃如何严厉斥责,顺妃始终不说话,只是掩过面去悄悄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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