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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歹毒妇人(2)

庆王妃目光慢慢变得温和起来:“是啊,这丫头平时里很是文静,唯独喜欢秋千,刚刚下过雨,秋千架上还是湿的,她也不怕弄一湿了绣鞋。”庆王妃说话的时候,语气格外温和,显然对赫连慧很是喜一爱一。

赫连慧瞧见江小楼来了,立刻停了秋千下来,满面笑容:“母亲怎么不通知我小楼来了,害我在她面前丢丑了——”

江小楼唇畔漾着浅浅的笑:“这秋千打得可真好。”

赫连慧腼腆地红了脸:“若是你喜欢,赶明儿我也教你。”

江小楼笑容淡了三分:“云珠郡主如此好意,我就先多谢了。”

“你我姐妹之间又有什么好谢的,你总是这样客气——”赫连慧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出的手就要挨上江小楼的手臂,可江小楼轻轻瞧了她一眼,目中三分疏离两分审视,赫连慧笑容一顿,立时站住了脚步,面上便有些怯生生的,片刻后却看向庆王妃,细声道:“很快便是老王妃的千秋,不知母亲准备了什么礼物?”

庆王妃未曾注意到她们之间的暗潮汹涌,只是道:“我已经请人去雕了一尊白玉观音预备算给她,老王妃什么值钱的没有,咱们不过是表表心意,你可准备好了?”

赫连慧脸上微红:“我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是绣了一幅南极仙翁贺寿图罢了。”

听她这样说,庆王妃却十分赞许:“送礼物要紧的是心意,又不是看谁送的礼物贵重,你有这份心意已经十分难得了。”

赫连慧受了鼓励,便又鼓起勇气似地向江小楼问道:“小楼,你预备送什么?”

江小楼面上神情却只是淡淡的,回以一笑。

庆王妃敏锐地觉出江小楼似是对赫连慧有些冷淡,心头不由掠过一丝异样,面上却不好多说什么。

赫连慧并未被这冷淡吓退,浓密的睫毛闪了闪,声音清润如水:“到了老王妃千秋那天,府里肯定要好好热闹一下,顺夫人她……”

庆王妃没有想到赫连慧会再次提起这个名字,不觉面色一沉:“好端端的你提她做什么?”

赫连慧眼底泛起了幽幽涟漪,面上越发忐忑委屈:“母亲,我知道你不想我提起这个人,只是顺夫人毕竟是家里的一份子,如今老王妃寿辰,若是继续禁足……”她的话说了一半却突然顿住了,只把一双怯怯的眼睛瞧向庆王妃。

顺夫人虽然被禁足,庆王却经常前去看望,甚至还曾悄悄留下过夜,这说明顺夫人并没有彻底失去庆王的宠一爱一。在这种情况下,庆王妃如果还执意与她为难,那就是标准的落井下石,不为庆王所喜。

庆王妃已是收了原本的温柔容色,不由自主冷笑一声:“那你又需要我做什么?”

赫连慧一副满是替她着想的模样,苦口婆心地道:“其实也不需要母亲做什么,不过是趁着这大好的日子,索一性一做个顺水人情,把她放出来也就是了。”

“你让我去向老王妃谏言,取消她的禁足?”庆王妃脸色越发沉沉,“我没有听错吧,慧儿何时开始如此关心她了?”

听出王妃语气的微妙变化,赫连慧自然知道触到了对方逆鳞,一时满脸皆是惶恐不安,口中连忙道:“母亲,女儿绝没有这样的意思,其实我只是想说……”

关键时刻,一直默然不语的江小楼反而开口道:“云珠郡主是在为母亲您考虑,王爷只是碍于颜面不得不处罚顺夫人,如果母亲能够给他一个台阶下,想必他会十分感激你的。”

赫连慧万万想不到刚才还对自己万分冷淡的江小楼居然会开口支持,凝神望了她一眼,方才温言细语道:“正是如此。”

庆王妃深吸一口气,终究耐不住愤恨:“我要他的感谢做什么?”

赫连慧见她如此冥顽不灵,不禁轻声叹息:“母亲好好想一想,纵然现在不提此事,等到老王妃寿诞,顺夫人还是会被放出来的。与其被动应对,不若主动开口,至少还是个顺水人情。母亲,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您着想,虽然不中听,可要弥合您和父亲之间的感情,这是最好的办法呀!哪怕看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难道您情愿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就这样被顺夫人捏在掌心吗?”

赫连慧到底小看了王妃对顺夫人的怨恨,终究,庆王妃只是神色冷淡地道:“我心意已决,不必劝我。”

赫连慧咬了咬唇,睫毛上染了点点星光,口中难掩欷歔:“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母亲好好歇息才是。”

目送赫连慧离去,庆王妃脸上慢慢涌一出一丝愧疚与不安,向着江小楼道:“我刚才的话是不是说的太重了,这丫头也是为我着想啊!”

江小楼笑得暖意融融,让人不由自主被她面上的笑容打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和想法,母亲不必过于介怀。”

庆王妃轻轻一叹,眼神恍惚起来:“其实我知道,你虽然嘴上没有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你们都希望我主动顺着这个台阶下来。”

江小楼凝望着对方温柔的面庞,慢慢道:“母亲,凡事顺从自己的心意,比什么都要重要。”

庆王妃愕然。

江小楼停一停,补充道:“万事皆没有对错,全看你自己的心。”

庆王妃点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王爷一直对你多有误会,认为是你在背后撺掇我,为了你考虑,这个台阶我也得下来。好吧,我会向老王妃提的。”

江小楼正待回答,恰在此刻朝云走进来,面上含一着欢喜道:“禀王妃,老王妃派了青桐姑一娘一送来一个食盒。”

“让她进来吧。”

一个青衣美婢婷婷袅袅地走进来,鹅蛋脸,杏仁眼,她将食盒恭谨地呈上,微笑道:“今儿文安侯府老夫人来,特意送了老王妃许多点心,她老人家说美食不能独享,便特意分了些来给您尝一尝。”

庆王妃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难得母亲关怀,我心中十分感激。”

江小楼目光落在食盒上,面上有丝奇异的复杂一闪而过,立刻就换成了笑意:“母亲,顺夫人最近心思郁结,生怕您还生她的气,几次三番派人送来礼物。依我看,不如将这食盒借花献佛送去给顺夫人,也好让她分点老王妃的恩泽。”

庆王妃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下意识地要开口拒绝,可瞧江小楼神色如水,笑意恬淡,不知怎么这口气又慢慢地散了:“好吧,既然如此……那就辛苦青铜姑一娘一跑一趟。”

庆王妃肯顺着台阶下来,一家团圆和睦,老王妃知道也会高兴的,青桐面上盈着笑:“奴婢遵命。”

青桐刚刚下了台阶,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唤了一声:“青桐姑一娘一。”

青桐微微一怔,转头瞧见一个明丽的蓝衣美人站在台阶上,因天色的缘故,四周一切都是雾蒙蒙的,唯独她眉若远山,眼似星辰,几乎是这黯淡的景致里唯一一抹亮色。她不禁又是一呆,连忙行礼道:“见过明月郡主。”

江小楼唇畔带笑:“听说青桐姑一娘一的绣工十分了得,我想请你指点一二。”

青桐樱一唇微张:“现在吗?”

看她脸色有些为难,江小楼不觉道:“不必担心,左右不过两三步路,食盒交给朝云送去便好。”

青桐仔细一想,这话倒也是不错的,由王妃的婢女送去,当然比自己送过去更显得王妃有宽宏之心。

青桐终究盛情难却,跟着江小楼径直去了她的芳草阁,而庆王妃则安排婢女朝云替她把食盒送去。

青桐来到江小楼的卧房,只见摆设一如过去瑶雪郡主活着的时候,不觉轻轻叹息一声。江小楼恍若未闻,只是将牡丹给她看:“你瞧,这花一蕊我是无论如何都绣不好,却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青桐仔细端详着花样子,口中啧啧称奇:“郡主画得可真好,牡丹栩栩如生、娇一艳欲滴,跟花园里的一模一样。”

江小楼眸子里微微一闪,面上极为惋惜:“我只会画却不会绣,所以才特别请你来指教。”

青桐在一众婢女里面容貌不算顶好,却很招老王妃疼一爱一,因为她绣得一手非常漂亮的刺绣,而且她吃苦耐劳,不抱怨不计较,平日里口风也很紧,正是老王妃喜欢的一性一子。她也不藏私,立刻认真地指点起江小楼来。

芳草阁讨论得很热闹,这边顺夫人已经收到了庆王妃送来的食盒。她不免惊讶地道:“这只食盒当真是王妃送给我的吗?”

朝云垂了眼睛,毕恭毕敬:“是,王妃亲自吩咐奴婢把食盒送来给您。”按照江小楼的吩咐,她隐没了最重要的一条。

顺夫人目光怔愣,似乎若有所思,待朝云再次抬起头,她才恍然笑道:“王妃竟然惦记着我,实在是宽厚仁慈。东西我都收下了,记得替一我谢过王妃。”旋即便吩咐人给朝云打赏,见对方掀了帘子出去,她的笑脸才落了下来。

忽然间,这张秀美的脸就有了点一陰一沉的味道。

丹凤郡主赫连笑一身浅紫长裙,脚步轻一盈地从内室走了出来,她刚才已经把一切尽收耳底,此刻不觉含笑道:“一娘一,王妃这是在向你示好。”

顺夫人微微一笑:“她才不会这么好心给我送食盒,不过是沽名钓誉、收买人心罢了!”

赫连笑唇角微勾,鬓间流苏随着细微的动作簌簌作响,显得格外妖娆妩媚:“不管她是何居心,对一娘一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敢肯定,你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顺夫人嗤之以鼻,似想起什么,突然勾起冷冷的笑:“出去?不,我不想进来的时候非要将我关进来,现在他们求我出去,我也不想出去了!”

听她这话有三分古怪,赫连笑不免惊讶:“一娘一的意思是——”

顺夫人不动声色地笑着,指着那食盒道:“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这食盒就是罪证,我且要看看这回她还能如何脱身!”

赫连笑瞬间听懂了言外之音,一时心头巨震。

慈安堂

青桐捧了牡丹纹样漆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进来,置于海棠小几上,又动作轻一盈地将里面的两只白玉茶盏奉上,随后收走茶盘,屏息而立。

老王妃难得面上含一着笑意:“我听说了,你把食盒送去给了顺夫人,这样很好,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水火不容,实在是乱了体统。你毕竟是正妃,任何人都动摇不了你的地位,放心吧。”

老王妃絮絮叨叨,说的都是要如何妻妾和睦,家宅兴旺,庆王妃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想着江小楼所说的忍字为上,竟难得一言未驳,老王妃越说越是高兴,觉得王妃也顺眼了许多,正待再耳提面命两句,婢女香儿快步进来,难得眼底带惊:“老王妃,出大事儿了!”

老王妃把脸一沉:“这是王府,不是澡堂子!你这样咋咋呼一呼的是吓唬谁呢,没规矩的东西!”

听老王妃疾言厉色,香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顺夫人……顺夫人吐血了!”

庆王妃一愣,心头瞬间涌一出一种极为糟糕的预感。

老王妃下意识地起身,却又慢慢坐下:“你带人先去看看,再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是个夫人,甭管吐血了还是晕迷了,都没有她亲自去瞧的道理。

庆王妃应了一声“是。”便急匆匆地待人出了门。

在花园里,庆王妃一行恰好遇上江小楼,她一把攥一住江小楼的手腕,面上难掩惊慌:“顺夫人吐血了!”

江小楼目光格外明亮,口中却淡淡哦了一声:“吐血了么……”略微一顿,面上浮起一丝笑,“那我陪着母亲去看望。”

庆王妃正是六神无主,便快速地点点头。

顺夫人居住的香初馆,上一上一下一下所有灯笼都点上了,远远只瞧见红彤彤的灯笼挂在廊下,在风中飘然欲飞。院子里到处都是人,婢女们一个个肃静无声,庆王妃脚步飞快,迅速进了门。

顺夫人合眼躺在床上,娇娇一弱弱的身一体盖在薄被之下,原本秀美的脸越发显得又白又小,唇畔还有隐隐的血丝。屋子里的红烛,裂帛一般发出脆响,再又哔哔啵啵的轻下去,最终变得悄然无声。庆王神色沉沉地站在床头,甚至没有人注意到庆王妃和江小楼的到来。

满面须发的老大夫命婢女端来茶盅,把瓷瓶里的药粉放进去,用银筷子搅化了,搅匀了,便吩咐人端上一床,正欲给顺夫人喂下去。

庆王冷声道:“我来!”旋即他一手扶起顺夫人,亲自将那一碗药汁灌了下去。他表面看起来手不抖心不跳,完全没有半丝紧张的模样,事实上却是牙关紧一咬,眼光灼灼,脸色带着不自然的青。

极为压抑的半个时辰过去,枕头上的那人没醒,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可是呼吸渐渐变得平稳。大夫这才松了口气:“看样子,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庆王点点头,这才站起身来,向着众人沉声道:“都出去,不要在这里打扰夫人休息。”

众人闻声,便都退到外面的花厅。

庆王刚一出来,便抑制不住声音里的暴怒:“那食盒究竟是何人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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