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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诚以待(二)

坦诚以待(二)

永华宫的门大多数时候都是紧闭的,从中午开始,茯苓就不断地听到外面传来各种声音,禁卫军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透着一股躁动的气息,她心里隐隐感觉到肯定出了什么事,没出去打听,只是坐立难安。

怀里抱着涵皇子,茯苓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燕涵已经一岁多了,还不会说话,却喜欢咿咿呀呀地叫,还喜欢扯茯苓的头发。往常茯苓只是笑着有他扯着玩,今日却忍不住拉下孩子的手,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今天真的很奇怪,早已过了酉时,却没见到明泽过来。平日里,他总是提前一刻钟到永华宫外候着,今日为何迟了?

茯苓在院子里走了几十圈,心里非但没能平静些,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加不安起来。茯苓正准备叫嬷嬷出来把皇子抱进屋里,自己出去看看,这时,永华宫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了,明泽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素来是一张冷面,茯苓早已经习惯,但他今天的冷脸上显然还挂着疑惑和忧虑。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和他说话了,今天却不得不打破沉默,于是拖着皇子迎上前去,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明泽回过身,将大门重新合上,才低声回道:“清妃谋害皇上,被打入刑部大牢了。”

茯苓惊道:“这怎么可能?!”她在主子身边这么久,从未见她做过有害皇上的事情,而且主子才刚为皇上生下公主,怎么可能谋害皇上?

茯苓的心七上八下,心里想着要不要出宫一趟,或许楼夫人和青姑一娘一能帮上忙。茯苓还没想清楚,紧闭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茯苓只觉得腰间一紧,明泽已经环着她和怀里的小皇子,向后闪出了七八步。

茯苓才刚站稳,明泽已经一抽一出腰间的长剑,挡在她面前。然而进来的,居然也是禁卫军的人,领头的是禁卫军参领郭宜。

明泽看清来人,缓缓将长剑放下,没再指着来人,却并未将长剑入鞘,依然警觉地盯着他们。

茯苓看着冲进来的十几个人,不禁皱起了眉头。她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抱着燕涵上前一步,扬声问道:“你们干什么?”

郭宜看了她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燕涵身上,冷声回道:“青枫勾结皓月,谋害皇上,涵皇子不能再由其教养,本将奉皇后一娘一娘一懿旨,把他带到漪澜宫。”

看到皇子他竟然没有行礼,眼中的一陰一鸷不仅惊得茯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连燕涵也吓得直往她怀里钻。眼看着两名禁卫军作势就要上去抢人,茯苓急忙后退几步,避开他们的手,强自镇定地问道:“你们可有皇上圣旨?”

郭宜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回道:“本将奉皇后口谕行一事。”

郭宜朝那两名侍卫使了个颜色。两人不敢怠慢,直冲冲地朝着茯苓怀里的孩子走去。茯苓慌乱之下,往明泽身后躲了躲,又想到这样躲也不是办法,于是急道:“慢着!皇上将涵皇子交由清妃一娘一娘一教养,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下了圣旨,还昭告了天下的。你们要带走涵皇子,除非有皇上的圣旨,不然的话,就请回吧。”

两名侍卫迟疑了一会儿,回头看向郭宜。郭宜也没想到一个宫女居然敢阻拦他,瞪着茯苓怒道:“放肆!本将行一事,你一个宫女......”

“我是皇上亲封的女官,正五品,郭参将不用在我面前摆官威。没有圣旨,我不会让你们把皇子带走!”茯苓不敢退让,若是她退了,这孩子就保不住了!

明泽有些惊讶,侧头看向站在他身后却丝毫不惧不退的女子,想不到她还有这样的一面。明泽有片刻的失神,而郭宜已是恼羞成怒,“由不得你!”说着,拔一出腰间的刀刃,朝着茯苓砍去。

“啊——”茯苓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一抽一刀,而且她怀里还抱着皇子呢?!如果一开始她还只是怀疑这行人的目的,此刻她可以肯定,他们就是冲着涵皇子的命来的!

刀刃带起的寒气迎面一逼一过来,茯苓根本来不及躲,只能用身一体护住怀里的孩子,害怕地闭上眼睛。

叮当一声脆响,刀剑相接的声音震得人心口发麻。预料中的疼痛没有降临,茯苓睁开眼,只见明泽手持长剑,替她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刀。

“明泽......”茯苓眼眶有些热,有话哽在喉间。

“明泽你干什么?居然敢阻拦本将!”郭宜没想到这个平时沉默冷清的人居然为了一个宫女挡他的刀。

明泽不与他多言,一手提剑戒备在前,一手护着茯苓朝着大门外推出去,“快走!到东昇宫去。”

明泽说完便把茯苓一把推出门外,抬脚往后一踢。茯苓刚刚跌出门外,大门也砰的一声关上了。

“明泽!”茯苓大叫一声,没有人回她,只听见门内不断地传来刀剑的打斗声,茯苓不敢停留也不能回头,紧紧地抱着燕涵,什么都来不及思考,只是朝着东昇宫的方向一路狂奔。眼看着东昇宫越来越近,穿过前面的回廊就到了。天色渐渐暗了,茯苓的脚有些软,抱着皇子的手都在发一抖。走上回廊需要跨上几个石阶,茯苓咬紧牙关往前走,忽然手上一痛,一只手稳稳地抓住她的胳膊。

“啊!”这时候任何一点动静,都足够吓破茯苓的胆子。茯苓惊得大叫起来,那双手又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巴。

“别叫!”刻意压低的声音很耳熟,茯苓抬眼看去,看清那个拉着她的人,终于安静了下来。那人也松了手,茯苓低喃道:“是你......”

“现在东昇宫也不安全。”那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左右看看没有人,便朝着旁边的小道走去。茯苓看了看东昇宫的方向,又看了看那人,最后还是跟上那人的脚步,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青枫被带出宫后,直接押往刑部大牢,关进了一间很大的监舍里。里面空空如也,地上铺了很多稻草,一陽一光从监舍上方的大窗口里照进来,亮堂堂的。同时,冷风也从那里灌了进来,整个监舍给人感觉冷冰冰的。青枫靠在监舍的角落里,自嘲地笑了起来:燕弘添又一次把她丢进了牢房。值得安慰的是,这里要比天牢好上很多,只可惜,心境上却差太多。

被打入天牢时,她虽然浑身都疼,但除了担心小妹的处境外,心却是平静的。而此刻,她的心既乱且悲,燕弘添的不信任让她在失望的同时心生怨恨。离去前看到他呕血,她不是应该高兴吗?可是她的心为何又像被锤砸中一般,闷闷地痛。

对于燕弘添,她的感觉就像是有一根细细的鱼刺卡在喉咙里,吞吐不能,不见得多痛不欲生,但每一次吞咽口水,每一下呼吸,都刺得她不得安生。

牢门再次被推开,青枫知道有人进来了,固执地闭着眼,靠在墙角,谁也不想理会。

卓晴和顾云走进监舍,就看到青枫蜷缩着身一子窝在角落的位置,卓晴低声问道:“青枫,你没事吧?”

青枫没有回答,卓晴担心她受了伤,走过去细看,发现她只是在闭目养神,脸上满是冷漠。

卓晴也才刚生完孩子几天,仍在月子里,顾云将地上的稻草收到一起,推在另一侧的墙角,把卓晴扶过去坐下。卓晴半靠着坐在草推里,算不上舒服,但很暖和。她朝青枫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于是顾云轻轻点头,抱起一推稻草,走到青枫身边,一边堆着草垛,一边问道:“宫里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忽然冒出一个一奸一细的罪名?”

青枫依旧故我,一副谁也不想搭理的样子。顾云也不急,把草垛堆好之后,才自顾自地说道:“这应该与皇后的秘密有关吧。”

靠在墙角的人微微动了一下,而后恢复沉默。顾云继续说道:“或者也可以说,与郭宜有关。”

青枫突地睁开眼,看向顾云,“你......查出来了?”

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顾云肯定了心里的某些推论,青枫并非什么都不知情。顾云拉着她到堆好的草垛上坐下,靠在两人中间的石墙上,低声说道:“我原来也只是猜测而已,没有确切的证据,现在看来我说对了。死者手里的布条我查过了,是禁卫军参将以上将领所穿的衣服袖子上的一部分,这样一来,就只有包括郭宜在内的四个人有嫌疑。天牢纵火案发生的时候,其他三个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明,唯独郭宜没有,而且这么巧,那天还是他当值。这个人很有嫌疑,我就开始重点查他。原来他以前是辛府的家将,而且......”

扭头看向另一侧的卓晴,郭宜颇有几分得意地笑道:“还记得晖君说的那封信吗?我找到了。”

“在哪里?”卓晴也跟着笑了起来,问道:“真的在漪澜宫?”

“不,她一直藏在天牢里。火灾之后我又去现场勘查过几次,有一次为了看看晖君有什么遗物留下来,就在牢里点了一堆火。牢里并没有什么东西,不过我发现最深处的角落里的泥土堆得特别高,也特别硬。如果说晖君经常缩在那里,土质硬说得过去,但是因为长期踩踏应该凹下去才对,当时我就觉得那里有问题。我挖下去一尺多深,就挖到了那封信。”

卓晴点点头,追问道:“信上说什么?”

“过了那么多年,又经历了一场火劫,信大部分都被损毁了,大概还能看出的意思是,皇后与人通一奸一。结合起来看,那个一奸一夫最有可能就是郭宜。”顾云说完,目光转向了角落里的青枫。

听着顾云的分析,迎着她似乎洞察一切的眼睛,青枫在暗暗佩服的同时,也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于是回道:“你说的没错,燕儆并不是燕弘添的儿子,他是辛玥凝和郭宜生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辛玥凝既然能和别人通一奸一,燕儆不是燕弘添的孩子,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顾云奇怪的是,青枫怎么会这么清楚还说得言之凿凿,她查了好几个月,也就查出了皇后与人通一奸一而已。

顾云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一样。青枫忽然笑了起来,反正都到了这一步,她们想知道那就告诉她们好了,于是将身一子更深地偎进草垛里,不急不缓地回道:“怡月偷听到水芯和郭宜的对话被发现了,跑出来的时候遇上了我,就把这个秘密说了出来。我被关在天牢的时候就见过晖君,后来查了一下才知道她的身份,当时我就对贵妃的死起来疑心。我也去找过晖君,据她说,贵妃当年也怀疑皇后与人有染,还派人去查,结果自己死于非命。那封信是贵妃派去查实的人送进宫来的,被辛玥凝截了下来,晖君想去偷,就被抓住了。其实之前晖君并没有你们看到的时候那么疯,我一逼一问她信在哪里,她不肯说,后来忽然大叫起来,就变得疯疯癫癫的,再也问不出什么。”

卓晴盯着青枫平静到冷漠的脸庞,问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和燕弘添说,或者和我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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