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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同穴(二)(2)

“你!”青枫真想一支画笔砸过去,看看能不能砸掉他脸上讨人厌的笑容。深吸一口气,她还舍不得她的笔,于是抬脚,狠狠踩了一脚身后人的脚背。她那么清瘦,这一脚一点儿也不疼,燕弘添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道:“你的脾气真不小。”

“你被人这么骗一次试试看!”每次想到那天自己心急如焚地跑回去,还口不择言地说了那么多话让他笑话,青枫就很恼。

青枫又开始挣扎,燕弘添的唇贴在她的耳畔,低声说道:“你没骗过朕吗?”

“我......”她自然是骗过,尤其是在曦儿这件事上,她擅作主张,有愧于他,“对不起......”

燕弘添顺势将她更紧地抱在怀里,美人终于温顺了。见到达目的,燕弘添岔开话题,“你特别喜欢画梅?”

青枫感动于他难得的体贴,任由他抱着,把最后几滴朱砂抹上了那苍劲的枝干,才笑道:“其他花我也画的,只是最近特别喜欢梅而已。”

“何时......想画牡丹?”

青枫背脊微有些僵,冷淡回道:“从未想过。”

宫中嫔妃为了显得端庄贤淑,大多束发,青枫一直偏一爱一散发,若非重要的场合,她只用一支簪子轻挽发髻,任一头长及小腿的发一丝垂于身后。燕弘添从背后抱着她,调皮的发一丝不时会划过他的手臂,他好奇那黑缎般的发一丝是怎样的感触,于是松开环着青枫腰上的手,掠过一缕青丝在手中把一玩,似漫不经心般问道:“不喜欢?”

长长的发一丝被他擒在手中,不时地搅动着,青枫有些不自然,白了他一眼,回道:“你何苦来哉,封一个外族女子为后,你那些忠臣们肯定会来个以死为谏,到时搞得我像魅惑君主、祸国殃民的妖一精一一般。”没事提牡丹,又是那样奇怪的调调,青枫自然能猜到他的意思,她不是不喜欢,是不屑。

燕弘添心情不错地哈哈大笑起来,现在还有谁敢死谏,他倒想看看!不过......“魅惑君主?”燕弘添低低地笑了起来,“你不是吗?”

画完最后一朵红梅,青枫满意地放下画笔,聪明地不去接燕弘添的话,说道:“皇后之位虚空,也不是长久之事,我觉得......这百花之王,甄箴最为合适。”

燕弘添黑眸 中划过一抹笑意,微凉的发一丝在指尖环绕的感觉不赖。看他不说话,青枫转过身,伸手一抽一回环绕在燕弘添指尖的发一丝,认真地说道:“甄箴德才兼备,她也为你生下涵儿,加上甄家在朝中没什么势力,可免去日后再出一个辛家的顾虑。我说得对不对?”

说得很对,青家的两个姐妹现在是丞相夫人和将军夫人,楼家、夙氏与青枫自然就拴在了一起,现在立她为后,也就把楼、夙两家推到风口一浪一尖的位置。青枫本来就是极聪明地人,想得也透彻,燕弘添再度环上他的腰,笑道:“你不想做皇后,那你想要什么?”

眼光落在那副画好的寒梅图上,青枫叹道:“我想念那片梅林竹海。”

前年冬天,他就答应去年带她去赏梅,结果还是没有成行,这一次他必定满足她。燕弘添爽一快地回道:“春天了,梅花早就谢了。过几日朕陪你看春竹吧。”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忍了很久,青枫还是把盘踞在心中多时的疑问说了出来,“你为什么会......同意我把曦儿换出宫去?”

“那时辛家与燎越勾结,不少朝臣也蠢一蠢一欲一动,朕怕到时不能护你们母子周全。如果你生的是皇子,辛家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朕怕你和孩子都有危险;若是公主,有楼家和夙家在背后给你撑着,你或许还是安全的。如果说这个世上,什么人可以做朕的儿子的父亲,那只有楼夕颜有这个资格。把孩子交给他,朕也算安心。”东海和西北边疆都出祸事,若派兵迎战可保边疆,只是皇城五万守军将不足一万;若不出兵,燎越正好借此机会占我疆土。如此一来,以后穹岳又还如何敢声称号令六国。

燕弘添嘴角一直带着笑,声音平稳而舒缓,好似当时的情势就如他说得这般轻巧。青枫仍是从那笑容里看到了隐藏着的苦涩,他连儿子都肯让她送出宫去,可见当时他也是放手一搏了吧。青枫轻轻靠在他怀里,低声说道:“是我太自私。”当时她只想着自己的恐惧,丝毫没有想过他身为孩子父亲的感受,也没有去体谅他的处境。他们两个啊,就是这样,下次再遇到这般境况,燕弘添会和她倾诉吗?她会向燕弘添求援吗?或许......仍是不会吧......

青枫难得如此柔顺,燕弘添将她抱进怀里,轻一抚一着她顺滑的长发,忽然觉得,早春的一陽一光美得让人陶醉。如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青枫还是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燕弘添觉出了一丝不对劲,低头看去,只见青枫身一子是靠在他怀里,眼光却掠过他的肩膀,痴痴地盯着石桌上的红梅图,思绪早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美眸中赤一裸一的向往,丝毫没有掩饰,这刺得燕弘添心口一痛,他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开,冷声道:“你想出宫是不是?”

青枫一愣,没想到他这般敏锐细心,但既然他看出来了,青枫不想再掩饰,“这个皇宫有太多不好的回忆,出了宫,没有这么多规矩,我还可以常去大姐那里,也能经常看见曦儿。你若得空了,到别院看看我们母女。没有宫里的权术谋略、利益纠葛,我们过一些平常人家的日子,你说该有多好?”

又是平常人家?他燕弘添什么都可以拥有,唯独这平常人家的生活,永远都不可能属于他。燕弘添脸上的温情褪去,黑眸里闪着恼怒的火光,他们之间的气氛,似乎又回到了初见的时候。青枫敛下眼眸。自嘲地笑了,她果然在痴人说梦,燕弘添又怎么可能......

肩膀上倏地一紧,她已经被燕弘添紧紧地拥进怀里,他的气息瞬间霸占住她的感官,青枫脑子里短暂的空白,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只听到耳边一声叹息。

“你真的很自私。”

辛氏满门抄斩,甄箴也得以平反,虽然皇上还没有说恢复她慧妃的封号,但已让她回到菱云宫。明泽那日保护茯苓和燕涵离开,手臂受了刀伤,休养了半个月,再来永华宫当值的时候,里面早已换了一副光景。

燕涵已开始蹒跚学步,甄箴百般呵护寸步不离,永华宫里的奴仆,都已经换了一批人。看起来应该都是甄箴的亲信,茯苓早已不在永华宫。

明泽靠在宫门旁守着,不知为何,有点百无聊赖的感觉。

她,去哪里了呢?

隔天一早,明泽与白天当值的侍卫交接好之后,正准备离开,就看到茯苓提着一个篮子走过来,两人的视线对上,又立刻各自别开。茯苓把篮子送进去之后,很快又出来了,看到明泽还站在门边,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你的伤,好些了吗?”

明泽有些别扭地嗯了一声,因着他一贯冷漠,茯苓也没计较。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茯苓开口说道:“过几天我会随主子出宫,以后,或许没有机会再见了。你......保重。”她本不想再与他说话了,只是那日他奋不顾身地救她,或许他救的是涵皇子,自己又自作多情了,但她还是感激他的,反正她都要离开了,就当是......道别吧。

“你要出宫?”明泽自己也没有发觉,素来低沉的声调好像有些高了。

“我本来也到了该出宫的年龄了。”两人傻站着,明泽永远的沉默,茯苓也不知道说什么,觉得有些尴尬,“还有很多东西要收拾,我先走了。”茯苓像是逃离一般快步离开。明泽盯着她的背影,心里没来由地不舒服,为什么不舒服,他说不上来。直到三天后,明荐找到他,问道:“清妃一娘一娘一要常住曙山别院休养,皇上担心她的安全,目前正在物色合适的人选过去保护,你之前保护过清妃一娘一娘一,之后救涵皇子有功,如果你去的话,应该能连升三级,位居正四品。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留在皇上跟前,这对你仕途更有益,你怎么想?”

明泽没多想,回道:“宫里不适合我。”

对于明泽的选择,明荐有些无可奈何,这个弟弟,能和他好好说话已是不易,他叹道:“好吧,那你就去曙山别院吧。”

曙山别院,不错。明泽一扫这两天心中的烦闷。

京城外萧山。

冬去春来,春的气息和着草木的清香席卷大地。高一耸的萧山之巅上,一名女子一身黑衣,站在早春的春光里,手里捏着一封信,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笑容里丝毫没有愉悦之色,反倒带着几分讽刺。

站在她身后的高壮男子悄悄注意这女子的脸色,额间浮现一层微薄的汗珠。山顶上的风很强劲,女子将那信笺捏在手心,忽地一扬手,信笺在内力的作用下,化作碎纸片。

水芯双手环在胸前,看着那飘散在风里的碎片,眼里闪着厉色。陵水盟素来给燎越贩卖消息没有错,但不代表因此便受制于他们,若不是她从中搭线,辛家有怎么可能会和燎越皇室勾搭上。白逸居然在信里斥责她没有协助辛绥一逼一宫,办事不力。哼!她连燕弘添都不怕,白逸这个燎越新立太子,她还不放在眼里。

“事情办得如何?”清亮的女声冷冷地响起,听不出喜怒哀乐。壮汉赶紧躬身回道:“已经办妥,辛家人的尸骨已入殓,夫人也按照主人的意思,和辛绥合葬。”

水芯听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她是私生女,她不知道辛绥那老头子有什么魅力,让她母亲这么念念不忘,临死前唯一的心愿竟然是能入葬辛氏陵园,死了也要做辛家的人。若不是为了她这个心愿,自己怎么可能甘心在辛玥凝身边十年,可惜那老头子当真以为她是软柿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她,最后也没把母亲的骨灰迎入辛家。既然这样,那便不能怪她了,现在这样更好,别说入辛氏陵园,就是让他们二人合葬,把那所谓正室挫骨扬灰,又有谁奈何得了她?!

听着水芯近乎疯狂的笑声,站在身后的壮汉头垂得更低,不敢吱声。等到她笑声渐歇,壮汉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现在外面到处都是通缉主人的告示,主人要不要......避一避?”

听了壮汉的话,水芯非但没变脸,心情还颇好的样子,“也好,明日出发,去燎越。”他们想找到她,可没这么容易!

水芯下山前,回头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嘴角的笑变得兴味十足。在她心目中入得了眼的,只有一个人——青末,希望你我还有机会再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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