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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海潮 002章

黛黑的纤眉深深纠结着,她痛的不能呼吸。但是,她没有求饶,她不会向他求饶的。

疼痛折磨中,她隐隐看到有晶莹的水珠在面前滑落。她怎么可以哭,她绝不能在他面前哭。

眨了眨眼,她才知晓,那不是她的泪,她没有哭。 可是,那水珠来自何处,她不想去想,因为她已经一痛的不能思想了。

夜无烟眨了眨眼,只觉得视线有些模糊,有什么东西,溅落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此时的夜无烟,也并没有注意到,那种东西,其实叫做眼泪。

疼痛的折磨中,瑟瑟只是在笑,那抹笑意,就像乍然绽放在暗夜里的晶莹剔透的花,美丽的令人心碎。那抹笑,也像一把利刃,在夜无烟冷硬的心头,刺出了一个洞。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好似春天蔓生的水草,缠缠绕绕地从心口的洞中长了出来。

夜无烟的大掌,忽而一顿,不知为何,他再也下不去手。冰霜般的黑眸中,泛起一丝涟漪。

他忽而撤手,反噬的力道将他整个人推得踉跄了几步,才好不容易站稳。

瑟瑟更加难受,胸口,四肢,好似炸裂了一般疼痛,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一股腥甜的味道涌上来,瑟瑟蓦然弯腰,一口血从喉咙急遽涌一出,喷洒在青石地砖上,好似炸开的一朵菊花,带着妖艳的凄美。

她不明白夜无烟为何忽而撤手,但是,就算如此,她的功力依旧损失了五成。这已经够了,已经足够摧毁她的骄傲,她的自尊。

明亮的灯光照在瑟瑟脸上,她脸上早已没了一丝血色,苍白的像一张白纸。

“你走吧!璿王府养不起你这样狠心的女人。这是休书。”夜无烟冷冷开口,冷澈华美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情,有的只是坚冰一般的金玉质感。

瑟瑟抬眸,伸手接过,看着上面大大的休书,心中暗涩。

好梦寐以求的休书,却不想是以这样的方式得到。

所有的沉淀往事,都在这一瞬间,纷沓至来。

四年的等待,她也曾想像他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子,那种淡淡的思念,曾是她心头美好的寄托。临江楼头的一瞥,看到他和伊盈香并驾齐驱的背影,那时,她心中酸酸涩涩的,涌起一种叫嫉妒的东西。

而今,所有的美好感觉,此时,都化作云烟。

往事如烟,轻轻飘散在风里。

瑟瑟淡漠地望着夜无烟,那张美丽的令人心颤的脸上,是那样的平静,平静的一如死水。

她没有再解释什么,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的。

她忍受着疼痛,挺一直了脊背,一步步,艰难地向外走去。

她曾无数次幻想着能够离开王府,离开他身边,却没想到最终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

失去了半数功力,背着“毒如蛇蝎”的骂名,像一只丧家之犬一样,被他无情地踢了出去。

夜无烟,算你狠!

瑟瑟踉跄着刚刚走到门边,门忽然被推开了。

有人走了进来,她听到低沉而略带戏谑的声音:“我是否来晚了,错过什么一精一彩的戏码?”

瑟瑟冷冷抬眸,看到一个灰衣男子,抱臂靠在门边。

他有一张斯文俊美的面容,一双波光潋滟的俊目,脸上带着炫目的笑容,灿烂的似乎能灼伤人的眼睛。

他肆无忌惮地瞧着瑟瑟,笑吟吟地说道:“你的身一子似乎很弱,莫非是被璿王打伤?看来你损失了不少的功力,只是可惜了,我从不医治生的丑陋的女人。否则,倒是可以把你虚弱的身一子医好。”

瑟瑟轻轻辇眉,此时的她,发一丝凌一乱,脸色惨白,大约真的很丑。但是,她就算很弱,可也不需要别人医治。就算需要医治,也不屑让他来医。这个人既然出现在璿王府,定是和夜无烟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让开!”瑟瑟冷冷开口,清眸中满是冷澈。

“你让我让开?你若是知晓本公子是谁,就不会让我让开了。”灰衣男子瞪大眼睛,戏谑的扬眉。

“没兴趣!”瑟瑟冷冷说道。

“本公子就是江湖上人见人一爱一花见花开的美男子狂医——云轻狂!”他一口气说完,然后,优雅地起身,让开门口,道:“你可以走了!”

瑟瑟连眼皮也没抬,从他身畔擦身而过。

“你真的要走,知道我是狂医,竟然还要走?难道你没听说过我的名头吗?”云轻狂不依不饶地说道。

瑟瑟冷冷凝眉,狂医云轻狂的名头,在江湖上很响亮,她确实听说过。

据说,他脸上总是挂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意,可是你别被他的笑容骗了。因为,他可不是表面那般良善。

他的医术,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这世间没有他医不了的人,只有他不想医的人。江湖上有句传言,说是:阎王让你四更死,狂医让你五更活。可见他的医术,已到了起死回生的境地。

但是,这个看似好脾气,脸上总是挂着灿烂笑意的狂医,想要求他医治,却不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因为他有一个怪癖,对于看不顺眼的人,就是对方跪在他面前,手棒金银珠宝求他,他都不会为你医治。而对于他看顺眼的人,就算你不要他医治,他也会求着给你医治。

云轻狂,不是谁都能可以请到的,就算王孙贵族皇亲国戚,他看你不顺眼照样不会为你医治。而此刻,他出现在璿王府,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是夜无烟请来为伊盈香医治的。

狂医既然出手,想必出不了几日,伊盈香就会活生生的。

他说他从来不医治丑陋的女子,那么,她就是他看不顺眼的人了。

瑟瑟跨出房门,夜风夹一着清寒,拂过她的脸颊。碎落的月光,洒落在她肩头,让她单薄的身一子,看上去分外孤寂。

“看你这么可怜,我就破例为你医治,如何?”云轻狂在瑟瑟身后说道,声音不大,却是掷地有声,似乎是下了决心一般。

瑟瑟才懒的理这个莫名其妙的人,连头也未回,缓步离去。

青梅和紫迷看到瑟瑟,从远处遥遥奔来,方才她们被金总管押了出去,早已急得一直跺脚。此时,见瑟瑟出来了,齐齐奔来问道:“小一姐,怎么样,到底出了什么事?小一姐,你的脸为何如此白?”

“我没事,夜无烟准我们出府了,我们快些走!”瑟瑟怕紫迷和青梅担心,轻声说道。

“小一姐,我们要不要到桃夭院收拾些东西?”青梅问道。

“紫迷,你去把我一娘一亲的骨灰匣子拿来,其余的东西,一概不要!”瑟瑟低声吩咐道。

来时,她是两手空空,走时,一样是孑然一身。

冷风吹过,扬起她素白的裙,像盛开的牡丹,越开越远。

夜无烟静静坐在椅子上,眸光不知不觉追随着那抹倩影,一直到她越走越远,终于消失在他的视线内。他依旧不些呆呆地望着。

云轻狂凝着夜无烟变幻莫测的黑眸,忽而笑道:“王一爷,已经走远了!”

夜无烟轩眉一凝,冷冷瞥了云轻狂一眼。

云轻狂眨了眨眼,淡淡道:“你何以放她走了,这可不是你一贯的作风。”

夜无烟懒懒坐在椅子上,冷声道:“你为何要为她医治,这也不是你一贯的作风!”

云轻狂抚了抚下巴,笑着道:“这就是我的作风,见到美貌的女子,看着就是顺眼。倒是你,一段时日不见,竟然变得如此心软,不要她的命也就罢了,竟然连废武功也要半途而废。别忘了,她伤害的可是伊冷雪的妹妹。”

夜无烟听到伊冷雪三个字,深邃的眸中,划过一丝柔柔的幽光。

“说实话,我倒是对这个女子有些兴趣。”云轻狂忽然轻笑着说道。

夜无烟脸色微变,凤眸一眯,冷声道:“云轻狂,你是闲的无聊,还是活的不耐烦了?”

云轻狂瞧着夜无烟风云骤变的脸,狡黠地笑道:“你都决意不要了,也不要人家感兴趣?”

“我看你果然是闲的无聊,看来我需要再派你些任务。昨日有密报,说是云城一个小村发生了瘟疫。你速速赶去,一月内瘟疫不除,我端你人头!”

云轻狂顿时好似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了,连呼命苦。

夜无烟无视他的哀号,冷声问道:“香香醒了没有?”

“还没醒,不过你放心,她的命是保住了。两日以后,就还你一个俏生生的小王妃。”云轻狂没一精一打采地答道。

*

瑟瑟并未回定安侯府,她这样子半夜回府,不知爹爹和大夫人见了她,会生出怎样的事端。

她带着青梅和紫迷,游走在深夜的大街上。

有一段时日,她时常身穿一袭款式别致的青衫,步伐优雅地在深夜的街头闲逛。看到不平之事,便出手相救。北斗南星,还有风暖,都是那|奇|段日子她救|书|过来的。她纤纤公子的名头也是那时得来的。

那时,在街上游走,是多么的惬意和自在。当她在屋檐飞掠而过,当夜风轻扬她的青衫,那种衣衫曼卷的风华,让偶尔见到的行人,都不自觉以为见到了仙人。

而今日,依旧是熟悉的大衙,却是别样的感觉。那种失去内力的软弱无骨的感觉,依旧在体内萦绕。脚下的步伐,比之平日里,要沉重了数倍,心头更是一片空落落的沉重。

失去了半数的功力,她还是那个“笑容浅浅,身影倩倩,素手纤纤,暗器千千的”的纤纤公子吗?

她就如同折了翼的飞鸟,再也没了飞翔的理由。

“小一姐,我们去哪里?难不成一一夜都在街上游逛?”青梅小心翼翼地问道。

瑟瑟心头也是一片茫然,去哪里呢?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盛荣赌坊那条街,清眸忽然一亮。

“我们去赌坊!”瑟瑟淡淡说道。

青梅最一爱一凑热闹了,眯眼笑道,“好,我们去赚些银子。只是,小一姐,你会赌吗?我和紫迷可不会。”

瑟瑟不答,带着青梅和紫迷,缓步向盛荣赌坊而去。

门口的小二看到一身素衣的瑟瑟帝着两个丫鬟飘然而来,作揖道:“三位姑一娘一,里面请。”心中却想,不知是哪家的小一姐又来给赌坊扔银子。

三人步入赌坊,但见一楼的大厅内,已经人满为患,她环视一周,瞥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曼声道:“小二,要一间雅室,拣干净清淡的菜肴上来,酒要胭脂红,十来年的就成。没事别来打扰,本姑一娘一要等人。”

小二听了瑟瑟的话,忍不住眨了眨眼,隐隐觉得她的话有些熟悉。乍然想起,这是纤纤公子的台词,这女子莫不是纤纤公子的仰慕者?小二一边想一边高声唱了一个诺:“好咧。”

瑟瑟用手指了指正在赌一场上玩的正欢的北斗和南星,道:“小二,把那两个小子叫来,就说有人曾欠他们十两银子,还不曾还,让他们到楼上来拿。”

“好咧。”小二大声答应道。

瑟瑟带着青梅和紫迷,拾级而上,到了二楼雅室。

赌坊的雅室,是赌徒们歇息的场所,因赌一场是彻夜营业,所以也可以在此过夜。

瑟瑟凝立在窗前,面朝楼外的渠水,心头慨叹,世事弄人。曾经,她还在此等候风暖,而如今,他摇身变成了赫连傲天。而她,也做了数日的璿王侧妃。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青梅前去开门,北斗和南星那两个双生子缓步走了进来。

北斗见屋内是三个女子,有些迷惑,眸光从青梅紫迷脸上扫过,有些惊异地摇了摇头,道:“南星,你认识她们吗?”

南星同样愣了愣,不解地说道:“好像不认识。”挠了挠头,又道,“唉,你们三个,既是欠我们银子了?还不快快还来。”

瑟瑟从窗前缓缓转身,笑盈盈地说道:“我欠你们的银子吗?”

北斗和南星的眸光在瑟瑟脸上转了一瞬,眨了眨眼:“你是谁,我们认识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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