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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依

  七,八月的香港正是台风季,晚上下了一场豪雨,雨珠把窗子打的劈啪作响。他们也没出去,叫了客房送餐。
  酒店的中央空调温度太低,轻眉裹着毯子蜷坐在叶慎晖旁边。电视里放着听不懂的粤语新闻,两个人都没有心思调台,只顾眯着嘴笑眼弯弯地着看对方,好象怕一眨眼对方就凭空消失掉一样。
  看着雨势弱了些,她犹豫着想回酒店。叶慎晖有些发恼:“你就这么想跑?不许回去,这里够房间,你喜欢哪间你先挑。”
  他定的是行政套间,有两间房。她也有点不高兴,觉得他霸道得不可理喻。“领队见不到我会以为我叛逃了,何心眉也会担心的,下午你那个样子她现在可能在猜测我是不是已经被你大卸八块了,你也知道她想象力丰富的很。再说了,你有钱也不是这样花法啊?定这么大的房?你就这么笃定我会留下来?”
  他漫不经心地坐回去,“那当然,从小到大什么你事情没听过我话?我负责打电话和你们领队说,叫你不要省钱你不听话!你们那个垃圾团定的垃圾酒店是人住的不?”想想这次,又有些不豫,乖巧如她作起怪来杀伤力还真有点惊人。刚才他又提起学校的事情,他建议由他出面转回济城去,她只是不依。叶慎晖还从没发现过死丫头有这么坚定的意志,心里发恨,手已经伸过去掐她的小脸:“死丫头,磨死人不偿命。”
  “疼。”她哀叫。
  这才发现她脸上有点红印,他又有些心疼。
  “你就不知道你手劲多大?你自己看看。”她委屈地抬起手控诉他:“下午的印还在。”
  “帮你吹吹。”她小的时候他妈老是这样帮着吹伤口。
  她斜睨他一眼,“当我是小孩子骗啊。”说着就欲抽回手来,他却是握着不放。
  叶慎晖低头看着掌中,软的没骨头似的,又小,还不够他一握。这样的一双手就是他想握着一辈子不放的。他从不敢妄想有一天能这样心怀坦荡地握着她的手,就象从不敢奢望她也会喜欢他一样。这两年看着她越来越寡语沉默,还以为是因为他刻意保持的距离伤害了她,他还想着等她习惯了就好。原来她竟然藏着这么多的心思。想到她这两年心理上的重负,他心疼不甚。自己那些苦痛挣扎算得了什么?她还是个孩子却要背负这些。念及她受的苦他懊丧不已,两年来他每掩饰一分可能她心上的伤便要多一痕,每后退一步她伤口上的盐便要加多一层。难怪她下午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愤恨,难怪她迫不及待地逃跑,恐怕和他呼吸一样的空气她都承受不了了吧?自己怎么会这么自私这么愚蠢?他揽住她肩膀仍觉不够,心疼得恨不能把她揉进自己心里去。
  “丫头,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他低问。
  轻眉羞得脸泛潮红,他的手指描摹着她的下巴,她无处可藏。“你呢?”她反问。
  她眼睛熠熠闪光充满期待,叶慎晖在这样的眼神下竟有些窘迫,粗着嗓子说:“你六岁帮你擦鼻涕的时候。”
  她期待的答案不是这个!“叶慎晖!”眉梢含嗔带怨,竟有几分风情。
  他心神一荡,仍然板起脸,佯作发怒:“谁给你胆子叫我名字的?”说着态度又放软,“还算好听,再叫一声来听听。”
  “神经!”
  “乖,只叫一次就好。”他诱哄她。
  “叶慎晖。”
  “不够温柔,重新来。”
  “叶慎晖。”她的声音轻得象片羽毛划过他的心,他真不知道自己平淡无奇的名字从她嘴里喊出来是这样的与众不同。
  “叶轻眉。”他低叹。
  他的手指依旧在她脸上描摹着,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严肃。轻眉血脉加速,心脏也砰砰地狂跳起来。经过这一天她已经了解他的这个表情代表什么,天啊,再这样下去我会有心脏病的。他的拇指掠过她的唇线,然后头也覆下来,她屏息迎接上他的唇。
  早上醒来时轻眉还有些泛迷糊,接着昨天的回忆潮水一样涌至。她低叫一声把脸埋进枕头里,尚觉得不够又拖了一个过来压住头。她摸摸自己的嘴巴,回想每一个细节。他真的吻了她,他们昨天真的拥抱在一起亲吻!他们还对对方说……哦,她呻吟。昨天象个白痴一样,到睡觉前还在吃吃地傻笑,天啦,能不能再来一次让我表现的好一点?
  隔音太好,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她有些担心。走出去才发现他在窗前打电话,沐浴在阳光里的他连头发都有一层金色的光晕。看见她站在门边象只随时会逃跑的小兔子,微笑瞬时点亮了眉眼。拿着电话听着,眼睛却再离不开她左右。他无声地对她说句“过来”,轻眉轻手轻脚走过去,环住他的腰。他空着那只手拥住她的,两人凝目相望,只觉得空气都是幸福的味道。
  “领队那里我和他解释过了,走的时候随团一起走就行。何心眉也打过电话了,你放心。”
  “唔。”她环着他的腰不想动,不要说话不要说话就这样一直抱下去好不好?
  “快去洗脸刷牙去,”他捏她的鼻子,“眼角还糊着眼屎就敢跑出来。”
  她又羞又气,拧着他腰肉发泄。他也不觉得痛,嘴角抽动只顾着闷笑。
  吃了早餐出来,上午的阳光已经很猛了,站在外面一时有些目眩。手指被他紧紧握在掌中,就连南方猛烈得泛着白光的太阳和带着海腥味的风都是可爱的。心中漫溢的快乐荡漾在唇齿眼眉间,抹也抹不掉。走在嚤啰街上,偶尔相视一笑,世间万物皆化为尘埃一般。
  嚤啰街林立的店铺中有些是售卖古董和手工艺品,多数是旧物店,她快乐得象个第一次进动物园的孩子,惊喜地看着推上天花的旧玩具旧书旧唱片。“我不想回去了。我就留在这里帮他们卖东西好了。”她夸张地欢呼。
  叶慎晖好笑,感染了她的快乐,心里无限满足。那些道德伦理去他的,叶慎晖什么时候在乎过?只要她和他在一起也能快乐,为了这一刻的幸福喜乐,又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
  从嚤啰街沿山势而上,就是有名的楼梯街。他们坐在台阶最上面休息,那一年《花样年华》大热,周慕云和苏丽珍每晚打消夜就是在这条台阶上错身而过,她每晚穿着或素雅或锦绣的旗袍,高跟鞋敲击得石阶哚哚响,微羞地低垂着头,他怅惘而视,心中郁郁,Quizas,Quizas,Quizas哀婉的背景音乐见证着周苏隐晦暧昧的情感。每念及此,轻眉都有些怅然。
  叶慎晖把手上冰咖啡递给她,见她刚才洋溢着快乐的小脸微带忧郁,大致也知道她在想什么。昨天至现在他们都在为几乎错失的感情庆幸与兴奋,都不敢触及将来要面对的那些。可是再幸福也只有两天的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了,该面对的终将无法逃避。
  “一切有我。”他握着她的手,专注认真严肃地说。
  叶老四鸣冤记
  地点:海阳县衙
  场景:审案
  人物:县令兰囡囡,贾师爷,刁民叶老四,众衙役
  众衙役:威武!!!
  知县大人:啪(惊堂木)堂下何人?
  叶老四:(跪地作惊惧状)大人,小……小的叶,叶老四。
  知县大人:啪(惊堂木)所告何人?
  叶老四:(筛糠状)回,回老爷话,小,小的告woodhead,水天,树儿等一干女子。
  知县大人:(两眼放光:女子?莫非桃色案件?莫非被YJ?QJ?LJ?)咳咳,所告何事?
  叶老四:(跪行两步)老爷,青天,您要帮小的伸冤啊。这一干女子污言毁誉,坏我清白啊。
  知县大人:(清白?莫不是……咳咳……太刺激了)你慢慢道来,越详细越好。每个细节都对判案有莫大帮助,任何颜色,黄的红的都不要放过,就算是直的变弯,弯了扳直,本官也能给你辨出个是非曲直出来。
  叶老四:(茫然……弯?直?)
  知县大人:(咳咳,看样子是可攻可受型,原来不是耽美是女尊?)你细细道来便是。
  叶老四:(鼓起勇气)回老爷话,小的爱上本家叶姓女子,已经订下白头之盟,但是那一帮女子毁我名誉,说小的和邻家杨姓女子纠缠不清。老爷,小的冤枉,这明明就是赤果果的诽谤!
  知县大人:(有些失望,原来就是三角,木意思)那你与那杨姓女子是否确有其事?
  叶老四:(吞吞吐吐)以前是有滴,但是小的年后已经同杨姓女子斩断瓜葛。只是小的嘴笨,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解释。现在小的至爱的本家姑娘听信谣言,已有后悔退婚之意。老爷,一定要为小的做主啊。
  知县大人:(阴笑。)嘿嘿。那就是确有此事了?你朝秦暮楚,得陇望蜀,寡廉鲜耻。同为女子,怎能容你这等宵小登徒苟活于世上,残害我等善良姐妹!士可忍孰不可忍!来人,杖责800大板!
  众衙役:(上前抓人)威武!!!
  叶老四:(脚软不起,泪流满面)冤枉啊冤枉啊大人。
  知县大人:啪(惊堂木)本官上禀天心,这一案乃是当朝最佳最妙最英明的判决,有可能见证历史洪流,载入史册,进入高等法院2008年特殊案例总录。你还有何冤屈可言?
  叶老四:(呜呜呜,自认倒霉。)老爷,行刑前小的,小的有个要求。
  知县大人:(摸摸下巴假装有胡子)本官饱读圣贤书,深循仁义道。你有何遗言,尽管说吧。
  叶老四:(手抓裤腰带)小的现下所着内裤乃是至爱叶姑娘亲手所缝制的定情信物,后面是叶姑娘亲手所绣玫瑰花和粉红心各一朵,前面是叶姑娘亲笔血书:龙马精神龙腾虎跃八个大字。呜呜呜,等小的西去之后,请大人帮忙转交回叶姑娘,就说小的对她的心意天地为证,日月可昭。(脱下作慷慨就义,凛然受死状。)
  有诗为证:独剑指苍穹,双月沉四海
  啪嗒,轰隆,倒地一片。
  贾师爷:(从案台下扶起大人)大人,大人。
  知县大人:(从昏厥中醒来)好一个龙马精神!好一个龙腾虎跃!奶奶滴!鼻血?!
  贾师爷:大人,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您是阴虚火盛,当好好调理滋补啊!
  知县大人:你姥姥滴!废话!你去给老爷我也找个龙马精神来啊!唉呦亲娘哎,鼻血又流了!
  梦魇
  叶轻眉第一次宿醉。
  昨晚在兰桂坊的一间清吧小坐,她闹着要喝酒,叫了啤酒来还嫌不过瘾,一定要尝叶慎晖的JohnnieWalker。两张吧凳挤在一起,一晚的耳鬓厮磨。她已经不是当初的豆芽菜了,虽然有些偏瘦,但也是玲珑有致,再加上整晚偎在他怀里,娇语呢喃,笑靥如花,着实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他好笑地想起他扶她出来时,她带着醉意张牙舞爪地攀着他,就在那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落地大玻璃窗边两人拥吻缠绵。如果她知道当时有多少人在旁边擦身而过,只怕今天一天都不敢出门。
  “该醒了,都下午了,猪。”
  她咕哝了句什么又翻身继续。
  “起来,肚子饿了,吃了东西回来再睡。恩?”
  他提醒了她,她迷迷糊糊地睁眼,带着残留的醉意,“我的头好疼。”
  “活该!下次喝柠檬水好了。”
  “去酒吧喝柠檬水?”她有起床气,睡不好就发作,一边摇摇晃晃地往洗手间走一边嘟囔着嗔他,“怎么不叫我喝牛奶?”
  叶慎晖微笑地半躺在她刚才的位置,身下的被子还有她的体温,房间里是她淡淡的甜香,丁香茉莉和黄梨果的味道,一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薰然欲醉。
  半岛的TheLobby以纯正的英式下午茶著称,Tiffany餐具,加了牛奶的锡兰红茶,三层银盘里摆着英式小松饼,夹着小青瓜和烟熏三文鱼的三文治,芝士蛋挞,红莓蓝莓蛋糕,杏仁巧克力棒……轻眉虽然不多注意其他生活细节,但是被宋书愚熏陶得极爱吃,眼前的甜点让她幸福得几乎要晕过去。叶慎晖看着她象只晒着太阳的小猫满足得直哼哼,忍笑帮她把嘴边的蛋糕屑抹去。
  “听说这里能见到很多大明星哦。”她好奇地张望。“怎么看不到什么名人的?我还想着帮何心眉要几张签名。”
  “小混蛋,你就别给我丢人了。”他倒不怕她真的冲到别人面前,她害羞的性子百分百的会推他过去。想到自己象个毛还没长齐的追星少年站在他向来不感兴趣的歌星明星面前渴求一张签名,他头皮一阵发麻。
  微笑着随她的视线环目四顾,忽然在一处停下,心中微悸,在确定之后眼里瞬间满是冰寒之意,他冷冷地移开目光,转过头时对上轻眉询问的眼神却是深深的笑意,“吃好了我们再去哪里逛逛去。”
  “恩。”她喜笑颜开,叶慎晖越发想离开这里,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催促。只是平常的和睦的三口之家而已,丫头应该不会太过注意。他这样安慰道。
  走到酒店门口时远远已经看到那一家三口还在门前站着,他想拉住丫头已是不及。他拖着她的手站在他们侧后方,稍前一点以便挡住丫头的视线。那女人低头和她旁边个十来岁的男孩微笑着,笑容祥和。年纪也不小了,保养的很好,身形丰腴不见臃肿。他冷笑地看着她手上Chanel经典的衍缝手袋,过的似乎不错。他从不曾有这样汹涌的恨意,握着轻眉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几分。
  “怎么了?”
  “先回房间,我忘记要等个重要电话。”他只想拖她快点离开这里。
  但是那女人已经听到他们对话,回头望过来。叶慎晖转身抬步已是不及,只得上前一步挡住她搜寻的视线。她似乎对刚才看到的一角身影有些怔忡有些不可置信,再看一眼前面的叶慎晖,即时有如雷击。虽然他的面孔没有了以前的稚嫩,但是凌厉的眉眼分明就是叶家人。
  “小四?”犹不能相信眼睛。
  “你认错人了。”叶慎晖冷冷地说,攫住轻眉的肩膀,回身往电梯方向。
  “小四,是你。”那女人发足追过来。
  “谁啊?那个。”轻眉没仔细看,只觉得叶慎晖手臂肌肉紧绷,面带厉色,眼底却充满紧张。
  “别回头。”
  “可她还在喊你。”那女人穿着高跟鞋在后面追着,大堂里回荡的都是鞋跟敲击大理石的声音,不少人在周围好奇地注视。轻眉听她叫得凄厉万分,也不由得好奇地回望了一眼。
  那女人在这一眼间停步,双腿打颤,张开嘴欲喊,眼泪狂奔而下。见轻眉又转头不顾,她终于撕心裂肺地大喊出声:“小眉。”
  世界在眼前坍塌。
  随着那一声,她停步。抬眼看叶慎晖,他正担心地看着她,一脸的挫败。她缓缓回头,那女人已经追上来,她的面庞在她眼前慢慢放大,稍稍有些丰腴但是是她记忆里逐渐模糊了的轮廓。她只觉得膝盖发软,若不是叶慎晖用力揽着怕是已经坐倒于地。
  那女人张开手欲上前抱她,感觉到叶慎晖眼中的警告与戒备几次抬起又只能收回。“小眉,我是妈妈。”她怕惊吓了她似的说得很轻。
  妈妈。
  她空洞的眼看着那女人泪水狂奔却瞬也不瞬地带着渴求望着她,她奇怪地看向后面已经紧跟过来的两个人,中年男人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甚是紧张担忧,又搞不清楚状况,急得手足失措。旁边十来岁的男孩大概没见过那女人这么失控,揪着她的衣角局促不安,嗫嚅着轻声用粤语喊:“妈咪。”
  空气稀薄得似乎透不过气来,她每一次大力呼吸都能感到心脏的扩张,鼻翼抽动,甚至能感觉到血脉奔流的速度。冷眼看着他们,缓缓有缕诡异的笑浮起在嘴角,只觉得无比讽刺,世界上有这么可笑的戏码?还要偏偏发生在我身上。
  “小眉。”那女人哀求的声音。她在喊她?她是谁?她有什么资格?她算是什么?她不是已经在这个世界消失了吗?她不是在她心里已经死了吗?她凭什么又出现在她面前?凭什么在她面前炫耀她的幸福家庭?抱着小时候的她跌坐在门厅压抑着涕泣的那个人已经死了,看着不说话的她不停流眼泪的那个人也早死了,在她身上挨着其他小孩丢来的小石子听着他们笑她是哑巴的时候,在她睡不好做噩梦醒来只有自己的时候,在她拿到第一朵小红花第一张毕业证的时候,在她站在火车站没有地方去的时候,在她心痛得想自杀又无人安慰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死人是不可能复活地。
  她屏住呼吸,听到自己仿佛从地狱里传来的冰冷声音,“我不认识你。”
  天幸
  那天,超强热带风暴“爱尼尔”过境。下午4点40分发出3号风球,到6点55已经改发级别更高的8号风球,天文台的红色暴雨警告也同时升级为黑色。好在已经错过下班高峰期,并不见交通工具人满为患的情况。但是风速太快,维多利亚港巨浪滔天,一人抱的大树都被吹得半个身子倾斜。
  南方的夏季,晚上七点日毒犹甚,尚有微熏的热浪。这一天的七点却是反常。本来天空就低,黑鸦鸦的乌云把整个天都盖满了,间中盘起密匝匝的金蛇,伴随着凌厉的闪电炸起一串巨雷轰然,胆子小的真的能吓到。
  叶慎晖已经枯坐了近四个小时,看着窗外的天色更觉气闷。
  下午叶轻眉自己先回房间,他紧跟于后,她却丢下话:“叔叔,我想安静地自己待一会。”便进了她的房间再没出来。他一肚子的安慰全部憋闷在心里,担心她有事,只能一直坐在小客厅,半步也不敢走开。
  他站在窗前注目在那一片璀璨灯海中。如果不曾踏足这个城市,恐怕他一生都无法了解那无望的感情竟然还有她也在守侯;可是,他得到自己想要的,却又因这场巧遇撕开了她已经封存的回忆。世界这么大,十多年来任何地方都有可能遇见,偏偏命运帮他们选择了这个弹丸之地,选择了他们互述衷肠,快乐的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还不及48个小时的时刻。这座不夜城既见证了他们对彼此的心迹又带给丫头一生最惊怖的梦魇。究竟是他们的幸运地还是不祥地?
  里面一直没有声音,他期待能听到她啜泣,甚至是放纵的哭嚎也行。这样的安静岑寂,他缓缓捏拳,感觉有些不祥。
  随着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推移,他的耐性渐渐被消磨殆尽。
  敲她的门没有反应,心里闪过恐怖的念头,只觉得后背的冷汗把衣服都浸湿了。强自定了下神,拨响她房间的电话,第一次没有人接,他更是惊惧,第二次按键的手指都有些发抖。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他只喊了一声:“小眉”就再说不出话,声音的颤动比不上心脏,好象才被从地狱里拉回人间,感恩的心无法自抑地激荡。
  那边静了许久,才听到她无力地说:“门我没有锁,我也不会做傻事,我只是想静一会儿。”
  “恩,我明白(看经典小说来——>http://www.shunong.com/书农书库)。躺着睡一觉好不好?”他柔声劝慰,还没等他说完,那边已经挂上。
  又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小时,暴雨已经倾盆而至,街上连车灯都看不见,远处的辉煌灯火也在雨幕中模糊。电视里全部是关于“爱尼尔”的追踪报道,叶慎晖把电视关了静音,在厅里象只针尖上的蚂蚁,不知道打了多少个转。越来越难耐这死一样的岑寂,他走去她房间敲了下门,还是没有回应,不知道是不是睡了。他转身又继续踱步,想想又转回去继续敲了几下门。没有意外的毫无反应,他犹豫一下,还是把门推开。
  一盏灯都没有,他唤了声小眉,环视一圈,床上很整齐,连床笠都没开。他有些慌,正想往洗手间走去,窗外一声让人心都跟着狂震的巨雷,然后几道把苍穹撕裂的闪电照亮室内,又归于黑暗。
  她蜷成一团,躲在门边的窗下,厚重的窗帘把她遮去一半,象只暴雨里的流浪狗一样瑟缩着。
  他的心仿佛被刚才的闪电撕裂成几瓣,眼中涌起经年未至的湿意。这个小笨蛋,她在这里坐了多久?痛惜爱怜不甚,连脚步都放轻了几分。发现面前的黑影,她抬起头,黑发披散着,把惨白的脸遮去了一大半,看着他的双眼曾经是那么奕奕生光,现在却暗淡无比。她目无焦距地看着他,叶慎晖不由得心都停跳了数秒。他怕惊吓她,尽量当心地在她前面的地毯上坐下。伸出手想环住她,她却望了他一眼后又把头埋进腿弯里。
  他心乱如麻,恐慌莫名。
  她小时候也会坐在后院发呆,眼神也是这样溃散,但是每次被他逮住,她都会害羞地笑,然后扭身跑掉。刚才……叶慎晖真的害怕起来,她从当心里有个自己的天地,所以家里人对她呵护倍至无尽宠爱,就是怕她又重回自闭中。可是今天……仿佛有个巨大无边的黑洞正在吞噬她,而他却无能为力。不要吓我,丫头,求你,不要吓我。
  他伸出手试探地碰触她光裸的手臂,指间一片冰凉,她没有抬头但是也没有闪避抗拒。他稍稍心安一些,舒开手把她环在怀里,这才发现她在发抖,不停地幅度很小地发抖。
  “冷,是不是?”他轻声问。
  她不说话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瑟缩着。
  他心疼得连呼吸都有些凝滞,把她慢慢抱起来,只觉得她轻得象片落叶,而这片落叶就要随这场飓风吹向无人能及的荒漠去。他把她放在床上,拉开床笠,把毯子给她盖上。见她脸色仍旧灰白,他出去倒了杯威士忌,回到房间又翻出备用的棉被给她盖上。他哄她起来,她没反应,只是看了他一眼。他哄她把威士忌喝下,她象木偶一样听从每个指令,然后躺下。
  怀里的她象块冰似的,寒意密涔涔地渗入他的腿脚和血液。她还在抖,战栗着。其实这种战栗不是因为寒冷,而是身体因为心脏受到刺激供血不足,为了维持心脏正常收缩而产生的自然保护反应。叶慎晖不懂,只觉得她冰冷的身体似乎连他都要一起冻结了。这样下去不行,他强自镇静,走去洗手间把浴缸的水注满。试一下水温,比平时要热一些,估计也可以。他转回来扶起她,笨手笨脚地把她的头发扎起来,脱下她的衣服。
  她象木偶一样没有任何反应,任他摆布。“丫头,我们说说话好不好?你不喜欢说那你听叔叔说好不好?”叶慎晖的话嘎然而止,眼中越来越湿,看着她死寂的眼神心痛难抑,而她,连抬眸都没有。
  她偎在他怀里,仍旧瑟缩颤抖,他把她放进浴缸的那一刻,她沾到热水才清醒了少许。她困惑地望住他,声音破碎而迟疑地问:“那个人,那个女人,真的是我妈妈?”
  她刚才还死灰的小脸在此时焕发着期待的光,格外耀目。叶慎晖知道她想要什么答案,犹豫了一下还是狠下心点头:“她叫李敏芳。”
  他的话瞬间抹掉她脸上的光芒,叶慎晖甚至怀疑刚才那瞬间的光彩是他的幻想。他痛恨自己的残忍却又不得不这样做,他只希望强烈的刺激能让她恢复正常的情绪,只要她愿意哭出来,他愿意倾尽所有。
  等着水温开始转凉,他把她捞起来。她还是不说话,但是身体温暖了很多。用大浴巾把她包住放回床上,他转身去帮她倒水,她拉住他,眼里都是企求。
  “我不走,就去倒杯水给你。你自己把睡衣穿上好不好?”
  她点头。
  再回来,她好象恢复了些精神,黑黝黝的眼珠象只受到惊吓的小兽,圆圆地瞪着。把水杯放好在床头,她已经攀住他。虽然没有再发抖,但是手脚还是凉凉的,他握着她的手慢慢搓揉,待她回暖又捂起她的双脚。她在他怀里扭动,似乎想在他身上吸取热量。
  “还是冷吗?”
  她点头,继续往他怀里挤,象是想躲进他的身体里。
  “丫头,别动了。”他的声音不自觉的有些暗哑。“就这样躺一会,我们聊聊天。”
  她不理,柔软的唇在他颈间厮磨,他一阵战栗。“别乱动了,丫头。”他双手圈紧阻止她的抚摸。“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也有一次你掉进湖里,把你捞起来的时候你也是冷的发抖。那次可把我们吓坏了,这么听话的小姑娘怎么会这么调皮?奶奶还一直——”
  她的嘴巴堵住了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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