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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婶娘 ...

第八章 婶一娘一 ...

几人厮见过了,便依齿序坐下,含章坐在左手第二把椅上,第一把该薛定琬的位子,只是她站在侯夫人身后,踟蹰着不肯坐过来,“你四妹妹家中有事,不得来,特地让我捎个信告罪,还说让你别拘束了,她得了闲便来看你。”侯夫人又笑着拍拍大女儿的手臂,和含章笑道:“好孩子,你大姐姐一向是口直心快的,她前日一时口快冲撞了你,也是无心之失,如今我特地让她在姐妹们面前向你赔罪。”说着拉出薛定琬,轻轻朝前推去。

薛定琬紫涨着粉面,咬着牙关心里满是愤懑,只是母亲推在身后的手柔缓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力,她只好按侯夫人所说给薛含章行礼:“姐姐一时无心,请妹妹大人大量,不要责怪。”厅内都是年纪小于自己的,素日在她们面前自己没少摆过长姐的架子,如今当着这些人的面认错,薛定琬只觉整张脸孔火一辣辣的。

含章也未多说什么,只颔首道:“大姐客气了。”伸出手隔着几尺远的距离虚虚一扶。薛定琬听着她云淡风轻的声音,更觉丢脸,但难得有个台阶下,她不好纠缠什么,便强笑了笑,起身缓步入座。

侯夫人拍掌笑道:“和睦友一爱一,才是我薛家长盛之道。你们姐妹日后也要彼此照拂,荣辱与共才好。”

薛家众女齐齐应了声是,侯夫人见目的达到,便笑着点了点头,命婢女上茶,自起身去更衣,让她们姐妹自己熟悉。一色青花白瓷薄胎的盖碗,里头是用玉泉水泡的君山云雾。

几位小一姐饮了茶,便放松了些,慢慢彼此找些话说,渐渐热络起来。薛定琬与薛定瑾都刚刚与含章有过纠纷,都不便开口,只尴尬地枯坐着,各自捧了茶杯慢吞吞喝着。

薛定瑜掩嘴一笑,先开口道:“听闻二姐姐在胡杨城里住过,都说那里一派西北风光,与中原很是不同,当真如此么?”她明眸善睐,口齿伶俐,很是讨喜的一个少女。

含章随手将茶碗放到一边,道:“的确如此,那里城墙虽高,但城里房子都偏矮,土房居多,街上许多做生意的胡人卖些西域各国的货物。”

她几乎从未在闺秀的社交圈子里待过,自然也不知道她们关注什么,只是随口回答了几句,内容干巴巴的,并无出彩之处。

薛定瑜却是个聪明的小姑一娘一,她眼睛一亮,继续问道:“我从未见过胡人呢,听说那些人都是高鼻子,眼珠子都是蓝的。”

含章想了想,道:“的确是高鼻深目,轮廓极深,只是眼睛的颜色却多,除了蓝色还有绿色和紫色,就连头发也是五颜六色,与中原人不同。”

薛定瑜听得抚掌称奇,有些羡慕地叹道:“二姐姐真是见多识广。”薛定珞也听得眼睛亮闪闪,很是好奇的样子。

“嗤!”薛定瑾冷眼看着妹一子和含章说话,忍了半日,早就憋不住了,只管冷嘲热讽道,“我说妹一子,这有什么好聊的,你是大家闺秀侯府千金,这辈子别说是西域,就是外头那些西域胡街也未必去得了。怎么比得上人家,抛头露面,与那些低贱的胡人商贩相处。”

薛定瑜不妨亲姐姐突然发难,顿时便红了脸,她看了看含章,又看了看自家姐姐,不好多说什么,便低了头缩回去。薛定瑾看着,满意地点了点头,眉一挑挑衅地看了含章一眼,嘴角噙着冷笑自去拨了茶叶饮茶。含章云淡风轻坐着,并无反应。

一时厅里无人做声,个人或出神或品茶,竟是鸦雀无声。

薛定琬隔岸观火,见含章被人奚落,正心头叫好,却突然想起今日是自己母亲召集的姐妹聚会,若气氛太僵也是不好,只是她着实不愿意与含章叙话,也不肯与三房的妹妹们攀谈,便笑看着最小的薛定珞,正要开口,忽听得外头一声轻笑:“哎呦,怎的这般安静,若不是丫头们说你们在里头,只怕还以为这屋里没人呢。”

话音未落,外头走进来大大小小一群人,打头的一位夫人头上配着金丝累珠的宝相花钗,耳坠青金石耳环,一身紫一红一色缂金丝如意纹褙子,端的是庄重华丽,她生就一张瓜子脸,眉目与定瑾定瑜姐妹十分相似,只是添了许多成熟风韵,年纪也大上许多。含章认得她是三婶婶崔氏夫人,她手上牵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身后半步是个年轻俏一丽的少一妇,那少一妇海棠红色缠枝牡丹花纹的对襟褙子,头上红宝石衔珠累丝大凤钗,鲜艳明丽,容光照人。倒衬得身边两个略低着头的年轻小一姐失色了许多。

众姐妹见她们进来,已是齐齐起身朝门外迎去,含章和薛定琬位置近,很清晰地听见一声冷哼。

那崔夫人扫了众女一眼,最后停留在自家小女儿身上,目光甚是怜一爱一,口内笑道:“我本来是在你们四婶那里说话,不妨看见定珍定珠两个还闷在屋里绣嫁妆,我想着你们姐妹聚会,必得人齐全了才好,索一性一把她们拉了来和你们一同说话。”说着,又看向含章“二丫头你回家匆忙,又身上不适总在养病,想必还未见过你四婶吧。咱们这样的人家,礼数是不能缺的,虽说你四婶规矩庄严,不肯随便会客,但这做小辈的万不能在长辈面前失礼才是。”

含章微颔首,简单应了个是。崔夫人意不在此,也不多计较,满意点头,先介绍她与两个妹妹相见。

那两个年轻小一姐,高些的便是四房庶长女薛定珍,她抬起头看向含章,一双黑葡萄般水漉漉的大眼,细细的柳叶眉,眉横翠,唇含丹,若论姿容只怕屋内女子谁都比不上她,她也知道自己这优势,看人时便带了几分超然。矮些的薛定珠细眉细眼,看着甚是好脾气,连低头也比别人更矮。

几人虽然对含章的行礼方式有些诧异,却也无人多话,相认后,崔夫人又指着那抱着孩子的少一妇道:“这是你大一嫂子和大侄儿。”含章仍旧是抱拳行礼,又对那小男孩笑笑,她身无分文,自然也没有见面礼,那少一妇微微一笑,似乎并不介意。其他小一姐也纷纷前来拜见大一嫂,只是薛定琬脸上表情不甚欢喜,微沉着脸。含章心知肚明,这位大一嫂是三婶的长子薛崇祈之妻,却是侯夫人的亲侄女,进门一半年就诞下了薛家的嫡长孙薛长乾,不久前又诞下嫡次孙,而薛定琬的亲弟弟薛崇礼却是成婚数年一无所出,就此引发了侯府里几年来暗潮汹涌的立嗣之争。

薛定琬自是不肯多看这母子一眼,乃至于连三房的人也十分厌弃,只碍着面子不得不虚与委蛇一番,心里早不耐烦了。再者她与这位大少一奶一奶一是姑舅表姐妹,又因为亲上加亲,也是大堂嫂和小姑子的关系,若从一娘一家论,只该由她向自己行礼,唤自己一声大一嫂或是大表姐。只是这大少一奶一奶一王氏自得了儿子,侯府爵位有望,便自觉高人一等,越发的作威作福,若是自己归宁遇见她,便总以薛家长嫂自居,侯夫人叮咛再三不可冲撞,薛定琬也只好耐着一性一子敷衍,福身道一声“大一嫂。”

大少一奶一奶一王氏抿唇一笑,道:“今日这般热闹,倒是搅扰妹妹们了。”她容貌一般,偏一双眼睛生得极好,水波流转间颇有几分柔媚之意。

薛定琬心里暗啐一口,该死的狐媚子。面上只冷笑:“嫂嫂惯常这般,妹妹们早已习惯了。”大少一奶一奶一面上又浮现恬淡笑容,用有些俏皮的口吻说道:“领着妹妹们学道理针线,平日玩耍,都是我分内的事,就连大伯家几位堂妹也常一处说话玩笑,可妹妹这般特意来夸赞,我倒有些脸红了。”

崔夫人拍着儿媳的手,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也哄堂大笑,,薛定琬的眉间郁色却更重了,强笑着却比哭还难看。含章笑着看了大少一奶一奶一一眼,那几位大伯家的堂妹算起来就是安平伯家的女儿,薛定琬的嫡亲小姑子,王氏这几句话不但讲明自己关心小姑子是名正言顺,还暗指薛定琬这个安平伯府长媳不尽责,顺便还无可无不可地排揎了人不在这里的二少一奶一奶一,真真连消带打,一举数得。薛定琬毫无招架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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