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3)
我肯定是潜意识地感觉到了什么东西,但我说不出来。
“卫海人呢?”我突然醍醐灌顶了。
“不知道啊,昨晚他喝成那样,应该没回家吧?”唐宛如转过头看着Neil,“不会你把他迷奸了吧?他那一身腱子肉,在你眼里就是活生生一包催情剂呀!”
“得了吧,我睡的南湘房间。”Neil朝唐宛如翻了个白眼,“真要迷奸卫海的话,那个人也只能是你。”
我猛地推开椅子,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站起来,我刚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冲向顾里的卧室,就听见里面一阵剧烈的声响,仿佛摔碎了一盏台灯或者打翻了一个茶壶,随后听见顾源仿佛一只狮子般的怒吼:“卫海我操你妈!”
窗外的阳光已经渐渐明亮了起来,隔着小区一片绿化带,愈渐嘈杂的车水马龙声朝这边涌来,无数噪音在撞上真空隔音玻璃之后就像被寂静之海吞噬了一样,我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很多飞蛾镇定自若地飞进火海的画面。
这个城市已经彻底地苏醒了过来,但我们的房间里却是一片死寂。
顾里,顾源,顾准,Neil,唐宛如,我,我们几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彼此都没有说话。崇光被我们外面的动静吵醒了之后,也悄无声息地从卧室里走了出 来。他在我身边坐着,和我们一起沉默。我觉得真是难为他了,他可能不太习惯我们这群人的精彩演出,我们最擅长的戏码就是彼此撕扯对方头发、吐口水、诅咒对 方下地狱,然后下一瞬间再彼此热泪盈眶地拥抱在一起。不过,话说回来,今天的棚搭得有点大,我不确定最后垮了棚之后能不能再搭起来。
我想我此刻轻微的发抖,就是因为这个。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一会儿,南湘走下来了,她不知道从谁衣柜里拿出来一件衬衣,她走到卫海面前,丢到他膝盖上:“你先穿上吧。”
我坐在顾里边上,没敢抬起头看她。说实在的,当我冲进顾里卧室的时候,我是真的被眼前的场景吓蒙了,那两三秒的时间里,我是真的在质疑自己的眼睛。但 别人身上也长了眼睛。在众目睽睽之下,顾里和卫海躺在被子里。卫海穿没穿裤子我不知道,但他绝对没穿衣服。而顾里倒是穿了衣服的,但穿了等于没穿。那件真 丝蕾丝睡衣与其说是用来遮羞,不如说是用来挑逗,真的,情趣商店橱窗里的模特也就穿得这样了吧。我冲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顾源一拳结结实实地揍在卫海的脸 上。
顾里把手边的垃圾桶拿过来,放到卫海脚边上:“嘴里有血就往里面吐,别弄脏我的地毯。”卫海拿手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吱唔着点点头。
顾源猛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到卫海身边,抬起脚把那个垃圾桶用力地踢出去好远,几个空可乐罐和一堆杂物垃圾撒落在地毯上。
“你有病啊?你弄这么脏,谁收拾?”顾里抬起眼睛看顾源,冷冰冰地说。
“你有脸嫌地毯脏?你怎么不先看看你自己有多脏?你把自己弄这么脏,谁收拾?”顾源的眼睛一片血红,看起来像要杀人。
我悄悄地把茶几上的水果刀拿过来,塞到了沙发垫子下面。然后我轻轻地扯了扯顾里的衣角,我想暗示她别迎着刀口上。我虽然心里对顾源有一百个不满意一千 个不乐意,但此时此刻,我的良知和我的道德,都让我不得不站在顾源那边——曾经的我,只是看了手机上简溪和林泉亲吻的照片就仿佛五雷轰顶,所以,我能够体 会这种被背叛的心情,谁他妈看到自己的爱人和第三者赤身裸体地裹在被子里,都不可能冷静地坐下来摆事实讲道理,最后彼此握手签署停战协议或者赔款条约。
只是我卑微的友谊,依然支撑着我,让我坚定地站在顾里的身后——站在她的身后不是支持她,而是得用尽全力拉住她。她前面已经是一个万丈悬崖了,但她还在欢快地挥舞着鞭子朝前猛冲。
“顾源,你先冷静一下吧,没必要把话越说越难听……”Neil嗫嚅地说着,声音也不大,有一种如履薄冰的谨慎,这真不像他。不过此时,也只有他,还敢 说上两句了,其他所有的人,都失去了本应发声的立场。在这个旋涡里面,谁都不干净,谁背后都多多少少藏着掖着点儿什么,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谁都伤不起,此 时此刻,没别的,闭嘴才是硬道理。
我只是隔Neil有点远,否则我也伸出手拉他的T恤了。
但有个人明显不这么想。
南湘扔完衬衣之后,在沙发上找了个空位坐下来,她把那头浓密闪亮的秀发捋了捋顺,接过顾源的话,不冷不热地对Neil说:“话说得难听,是因为事儿做得难看。不想被人嚼舌根就别做亏心事。”谁都能听出来她在隔山打牛,Neil就是那山,而顾里就是那头倒霉的牛。
我立刻就被惹毛了。
就算在座的所有人都有资格站出来骂顾里是个骚货,是个荡妇,但是惟独你,真的,惟独你,南湘,你连放屁的资格都没有。我心里在冷笑。
我非常明白她的怒火来源于哪儿,她是不是真的爱顾准我不知道,顾准身上吸引人的东西太多了,他的家世,他的钱,他的股份,他的地位,还有他的神秘他的 性感他的外貌他黑色死神一样咄咄逼人的霸气。他就像马路旁边那盏巨亮无比的路灯,无数的妙龄少女和成年少妇,都会像闷头闷脑的飞蛾一样前赴后继地撞死在他 的玻璃罩子上。但我知道南湘是真的爱卫海,退一万步讲,她曾经爱过卫海。因为卫海什么都没有。
但南湘啊南湘,你可别忘了,和卫海分手的人是你,和顾准搅和在一起的人也是你,你现在站出来想要披一件袍子就演神父把人打下地狱,你也想得太美了吧。
“有你什么事儿啊?”我挑了南湘一眼,音调比她高了两个key,“人家说话难听好听,做事儿好看难看,那是人家两口子的事儿,你算哪根葱,轮得到你来砸法官锤么?”我挪过一个沙发靠垫塞到自己的腰后面,我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我要坐着说话也不腰疼。
“林萧,那又有你什么事儿呢?”南湘立刻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丢回给我。我知道,我终于磨光了她忍耐的外壳,她那副优雅而文艺的迷人皮囊,终于被我胡搅 蛮缠地撕碎了,我真得意啊,我抬起眼睛看她,目光里燃烧着战争英雄般的骄傲。她转过脸来看着我,“从昨天在思南公馆开始一直到刚才,你持续不停地拿话噎 我,拿刺儿扎我,你以为我是瞎子是聋子是傻子么?你那点三脚猫功夫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我只是不想和你计较罢了。我没招你没惹你,没睡你男朋友,你哪根筋搭 错了非要和我过不去?”
“那谁又睡了你男朋友?你男朋友顾准不是好好的一大早和你坐在客厅里喝咖啡么?”我立马抓着她话里的缺口,哗啦啦往里面灌敌敌畏,“至于卫海,是你把 他潇洒地甩了,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又勾搭上了顾准。卫海现在是单身,想和谁睡还需要你批准啊?怎么了?你不要的东西,还不能让别人要啊?”
我永远是这样,只要一愤怒,立马智商拉低到和唐宛如一个级别。我说完这句话,才发现,我一箭四雕,除了靶子正中间的南湘之外,顾准、卫海、顾里,同时中枪,特别是顾里,我算是把她彻底拉下水了。
卫海看着我欲言又止,满脸通红。我知道,此刻最痛苦的人就是他,最无辜的人也是他。我想他现在肯定对人生充满了迷茫,上一个画面还是所有人一起喝酒举 杯为他饯行,而当他睁开眼,迎面而来的就是自己好兄弟的一记左勾拳。崇光在旁边悄悄伸出手,按在我的手背上。但没用,我身体里酝酿着的那些熊熊大火已经烧 到我的嗓子眼儿了。
“林萧,你不要在这里借题发挥,我知道你在别扭个什么劲儿。不就是宫洺多让我办了几件事儿,和我走得比你近了么?你在这里吃哪门子的醋?宫洺是你亲爹 还是你老公啊,你需要这么霸着护着,别人碰都碰不得吗?不怕说出来刺着你,宫洺最近交代我的事儿,你还真的办不了。你懂拍卖行里哪幅油画最值钱么?你能看 着一个雕塑就能说出它背后的故事和年代背景么?你不能。你也就只能勉强记住咖啡里面多加两包糖,然后一路小跑去干洗店拿衣服而已。说实话,林萧,你笨鸟先 飞,飞到今天这么高都没摔死你已经不容易了你,你连宫洺的弟弟都睡到手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难道指望着全世界的男人都围着你那苍白肤浅的灵魂和你那 平庸至极的皮囊转么?有崇光这么一个审美另类口味独特的男人,你就应该谢天谢地,烧着高香去拜祖坟了好吗!”
崇光从沙发上站起来,显然,他已经听不下去了。这个客厅里的女人一个接一个地发疯。他拉着我的胳膊,把我从沙发上拖起来,他虽然光火,但他的修养让他没办法像我们一样悍妇一般吐着唾沫星子骂街:“你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林萧,走了。”
“要走你自己走!”我一把甩开崇光的手,我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被烧烫了,像两颗亮红色的铁球。我伸出手指着南湘,居高临下地对着她的鼻子,“我平庸, 我苍白,我承认。你多漂亮啊,你多优雅啊,你穿上衣服就是贞洁的修女,脱下衣服就是贝隆夫人,那些男人能不爱你么?你天生一副狐狸精的皮囊,谁能和你比? 你把卫海从唐宛如手上抢过来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当初唐宛如掐着你的手腕时我就不该去帮你,我就应该眼睁睁看着她把你的手给拧断了。但你的能耐当然不止 这点,你三个月就玩腻了,一脚踢开之后你就找上了顾里的亲弟弟。顾里招你惹你了?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的是老百姓,他们活泼又聪明,他们调皮又伶俐,你找谁 不好,非要从自己身边的人下手?”
“林萧,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么?你懂个屁!你怎么不自己问问卫海,到底谁甩了谁?”南湘的脸色铁青,我从来没看过她这么生气。我从她自信而又傲慢的语 气里,可以得出的结论就是提出分手的人是卫海。但是,我却没有对她产生任何愧疚,相反,我立刻产生了难以抑制的幸灾乐祸,我忍不住狰狞地笑了几声:“甩你 怎么了?你活该啊你!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生在旧社会!没让你浸猪笼就算不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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