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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木与石的偎依(八)

第七章木与石的偎依(八)

她蹲下,一本一本的捡。

有两本书是线装的,老师的收藏的民国版书。握在手里,有种沉重感。她小心的翻看,生怕有丝破损。还好,并没有。

仿佛记得爷爷书房里也有这个版本,只是不真切。最近都没有去看爷爷一奶一奶一,她想着自己是因为忙碌,其实是骗自己的,她有点儿不敢回。连柳荫街都不敢回,乌衣巷更不用说。怕,心里住着的妖怪,被看穿……以前写论文的时候,最一爱一泡在爷爷的书房。想要什么书,随时查找。记得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读书,后来念中文去,有个学期,老师开了一门课,专门讲《红楼梦》。什么甲戌本、庚辰本、程乙本……老师讲到这些版本的差异,她竟然随口就能讲几段。老师就有点儿惊喜——起先是上课时,能得到学生回应的愉快;慢慢的,把她当成了自己的门生。她一直觉得自己笨笨的,可只有这一样,,读书是过目不忘的,也一爱一看书。就这么点儿优点,被老师看重,后来攻读硕士、博士,都追随了老师。懒

邱潇潇那时候在读经济系,听闻她拜到陈教授门下,开玩笑说陈教授又多了一只门下走狗。什么叫又多了一只?她就气他胡说八道。陈教授十年没有带过研究生了。她骂潇潇,说怎么不滚去T大,死皮赖脸的非要来P大。

潇潇说,我不是你的跟屁虫嘛,你在哪儿,我在哪儿。虫

她说恶心鬼。你一辈子的愿望,就是从你开始,不要“工程师治国”?你这样的跟屁虫,白给都不带要的。

潇潇唇红齿白的,一笑,贝齿闪着光,都能耀人眼……他笑着说景自端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有顾惟仁了,就不要哥们儿了。

她愣一下,脸上就烧起来了。

嗯,她有顾惟仁了……

一片一陰一影投下来。

她抬头间,铁河已经蹲下一身,伸出手去捡那些资料。

“我自己来就好啦。”她想阻止。心里又一阵懊恼。真是,她总是出状况。

他抬眼,瞅了她一眼,手上却没停。

她抿了唇。

她以为他又要说她。

他动作很快,散落的纸张一会儿就全在他手里了。他站起来,厚厚的一叠资料在他的大手里,竟然显得没那么多、没那么重了。

他进去开了灯,把资料给她放在书桌上,随手翻了翻顶上的那几页。

“真的要给胡适招魂了。”他低声道。嗓子疼,声音有些低哑。他尽量的不显出异状。

她果然没有听出来。

她把书放下,听他这么说,有点儿意外。

他看她一眼,“我不读书,不代表不看新闻嘛。”

她笑了一下,“我论文要用的,跟那没关系。”

“开题了?”他问。

“嗯。”

他点头。

“这个学期你的课多嘛?”他又问。

她点头,“还好。”

其实是不怎么好,一周五天都有课,每天都在不同的地方,她大概会很辛苦。

他看着,知道她又没说实话。

眼前忽的就是那晚的情形,在顾惟仁面前的她,在她父亲面前的她——眼圈儿是红的,眼里全是泪光,手心里抓着能抓住的东西,死死的,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到身一子发一颤……只是说不出。

终于掉下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她手背上,砸在地上,是她终于一个人的时候。

他记得自己是从她身后抱住她的。

也是第一次,她没有一丝犹豫,回身紧紧的拥住他。

像是在海上漂了很久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下一步再漂到何方,她也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他也知道。

可是阿端,对你来说,我只是一根浮木,却不是个能倾诉的人,是嘛?

他望着自端,胸口闷。

他知道自己终于是找到了气闷的理由。

在她伤心的时候,她不会来找他……

“佟铁……”

铁河站的离她很近,她感觉的到他身上灼一热的气息……似乎是有点儿太热了;他的目光,也似乎是多了很多东西;话也多……

铁河“嗯”了一声,“你脸上。”他抬起手来,她的嘴角,有一道红痕,是烫伤的痕迹。

她急忙抬手掩住。是中午吃饭的时候,被铁钎子烫伤的。

眼神里有一丝慌乱。

他看到。

可是没在意。在意的是她的伤。

脸上的,身上的,心上的。

她有伤。

可是,伤到的时候,不需要他。

手垂下来,他觉得有点儿冷。

“家里有獾油吧。”他说。那个,应该不是放在药箱里,是在厨房。“我下去拿。”

她拦住他。

“没事。”她说。

又是没事。

他皱了眉,忍耐的,“阿端。”他看着她,脸色比早上出去的时候,看起来好了很多,“下去吃饭吧。”

她其实不饿。

可还是跟他一起下楼。

陈阿姨做了四菜一汤,十分的一精一致。

她就喝汤,翡翠白玉汤。

他也吃的很少,而且很慢。

他吃饭,向来是风卷残云,两碗米下肚,站起来就走人,根本不啰嗦的。这会儿,才吃了半碗米不到。

她留意到——他今天,好像很没一精一神。

吃完饭,他就上楼了。

她帮着陈阿姨收拾好碗筷,轻声的问了句:“今天有什么事吗?”

陈阿姨摇摇头,看着自端的脸上,“哦”了一声,打开橱柜,拿出一只小瓶子,褐色玻璃的。

“擦一点儿。刚才小铁还在说,给你找獾油。别用那些烫伤膏了,见效慢的很。这个,擦了很快好。”

自端把药瓶拿在手里。愣了一会儿,才打开,用小棉花棒蘸了一点儿,靠着感觉,涂到伤口上。有点儿疼。她包里是有烫伤膏的。惟仁也看到,上车的前,塞到她手里的。她中间是等了他一会儿,以为他是去卫生间,可是,原来是去买药了。心里暖暖的,涩涩的。却并没有去打开那药……獾油的味道有点儿怪,涂上了,又有点儿发一热。

她微微的叹了口气。把药瓶放回原处,和陈阿姨聊了两句。陈阿姨末了说:“今儿小铁回来的可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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