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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戒指

Chapter 8戒指

手中的戒指圈不住一爱一情的流逝

谁能告诉我

一爱一情如何浅尝即止

—— Gigi?《戒指》

开学时,“阿香婆”吴江从家里带回两瓶辣椒酱。“还是我一妈一做的味道正宗,啧啧。”一寸厚的红油浮在上面,几乎透过瓶颈渗出来。

“快擦擦!”杨杰刚大喝,“让你晃,油都快酒到桌子上了。”

吴江从书架上抓个本子,扯了两页纸,哼着“世上只有一妈一妈一好”,开开心心地抹着瓶口的油滴,“哎,可惜了可惜了,真是暴殄天物啊。”他一搓一着瓶子,“我一妈一连夜赶出来的啊。”

“你说‘阿香婆’多有意思,从贵州带了两瓶辣酱过来,四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呢。”章远笑。他和何洛的寝室都刚刚装好了电话,每天十点到十一点是雷打不动的一爱一情专线。

“唉,儿行千里母担忧,其实我也很惦记我父母。”何洛说,“我一妈一也是,每次都装一堆东西,我拿都拿不动。我来的是北京,她总以为是她当年下乡去北大荒。”

“这我倒没体会。我周末回家好吃懒做,想去帮忙,我一妈一都轰苍蝇似的把我从厨房里赶出去。”

“怕你把家里的碗都打光了。”何洛蹲在走廊上,“或者把厨房烧了,也不知道谁小时候偷偷炒鸡蛋,油锅着火。”

“你嘲笑我!自己站到墙角去,罚站!”章远恶狠狠地说,又嘿嘿地笑,“烧我家厨房,打我家碗,总比到时候去你家出丑好啊。”

“啊,去我家?”

“我一妈一总说,谁谁的女朋友上门做客,就是甩手掌柜的,油瓶子倒了都不扶。我可不想你爸一妈一对我有这种印象。”章远说。

何洛大笑道:“你个呆子,抢我的台词。什么做菜刷碗,我担心担心还差不多。你又不是我家的童养媳,着什么急往厨房里跑?”

“对,你是我家的童养媳,”章远笑,“是不是?”

“那你就是我家的小长工。”何洛啐他,“对了,小长工,改天帮我爸扛大米去!一袋大米,再来一袋白面。”

“你爸那么大领导,手下小弟成群,还用我?”

“他们又不是我男朋友,你到底去不去?”

“我……”章远心有余悸,“我有些怕你爸,他看起来特别威严。”

“威严?”何洛失笑,“当年我爸的学生都和他没大没小的,如果那时候有什么十佳教师评比,他铁定上榜,最温柔班主任啊!”

“你爸的学生都是大包小裹地去看老师,没从你家里拿东西走吧?”章远说,,“我可是空手套白狼,就把他掌上明珠给拐跑了,美国都不去了。这两年你爸气消了么?”

“消了,消了。”何洛说,“我前两天给他们写了一封信,高压水槍啊,看得他们眼泪哗哗的。”

“写什么了?这么感人?”章远问,“让我拜读借鉴一下吧,我一妈一一感动,也许就给我涨零花钱了。”

“撒撒娇呗。”何洛轻描淡写,“想想看,他们也怪想我的。”

“我也怪想你的,你怎么不撒撒娇?”章远问。

“你都不在人家身边耶,人家每天一个人哦,打饭打水上自习,好寂寞耶,怎么练习撒娇嘛。”何洛学台湾腔,撅一着嘴,嗲嗲地扭了扭肩。自己先受不了,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童嘉颖从水房回来恰好听到,手里的牙缸脸盆险些扔一地,眼睛和嘴都比平时圆了一圈儿。

“我开始打摆子了。”章远说。

“我们全寝室都在打。”何洛咯咯地笑。

章远放下电话,想起何洛娇气的声音,头皮发麻,摇摇头,却又抑制不住地想笑。他抬眼看到桌子上一揉一成一团的几张纸,上面的字迹无比眼熟,抢过来展开,不禁勃然大怒,“‘阿香’,吴江,给我滚过来!”小心翼翼展平,红色的辣油在笔记纸上洇开,形成半透明的圆圈,一个又一个。

“老大,刚才不是我说的!”“阿香婆”辩解,“是‘大缸’说你打电话时像个一奶一油小白脸的。”

“靠!”章远拍着桌子,“先说这个,你看没看这是什么,嗯?”

“上学期的笔记啊,谁还看?再说了,都不是咱们四个的。”“阿香婆”凑过来,瞟了一眼又飞快地闪身,和章远保持安全距离,“小绣花字,多女人。”

“这就是我女人写的!”章远不快。

何洛千辛万苦搜集了考研的资料,蔡满心在寒假到来前一天终于帮忙借到最后一本笔记。何洛是第二天上午的火车,学校的复印社已经关门了,于是心一横,熬了通宵,把一学期的经济学原理笔记统统抄下来。

“早看早准备。”何洛给章远看小指侧面,磨得发亮,“而且是我手写的,你拿着,见字如面,就好像我天天和你一起复习一样,对吧?”

“看你臭美的。”章远笑着牵过她的手,在小指的趼子上吻了一下。

何洛叮嘱,说各校专业课的侧重点不同,最好学的时候留心一下,加深印象。章远翻过历年试题,基本上重点与本校老师讲的一样。他把考研资料供奉起来,是纪念品,而不是冷落,更不是擦桌的抹布。他越想越气愤,作势去抄椅子。

“不至于吧,老婆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啊。”“阿香婆”连忙闪开。在他眼中,东北男生抄家伙就真砍人,说一不二,本地特产就是黑社会。

章远嘁的笑了一声,把所有的笔记收好。

何洛刚刚找了一份家教,每周上四个小时的课。春天的北京沙尘肆虐,来去骑车四十分钟,到宿舍后脸上能洗下小半盆沙子。但是月入四百元,她心情愉快得像小鸟。自从寝室里安了电话,每个月的生活费就会多花一二百。拿着家里的钱买电话卡,大部分却又不是打给父母的,何洛于心不安。而且章远的生日就要到了,她早就看好了一份礼物,开始节衣缩食。那礼物就是瑞士军刀,兰博系列的典藏款。高中时每次路过商场,他的眼睛就长在上面。

“这个的功能也太诡异了,指南针、钓鱼线,还有砍刀?”田馨撇嘴,“啊?更像鲁宾孙开荒用的。”

何洛大笑。“我当时也这么说来着。”她看田馨还要研究,赶紧拦住,“算了算了,别再掰了,那个木钻扭到九十度就是极限了,弄坏了我和你急。”她眼疾手快抢过来,用绒布擦干净指印收在皮套里。磨砂皮包装盒,墨黑天鹅绒衬里,都让何洛一爱一不释手。想着章远收到礼物的惊喜,想着他会怎样独自一人时手舞足蹈,在人前淡淡地说一句:“我女朋友送的。”何洛就忍不住哧哧笑出声来。

“啊,让我玩儿让我玩儿。”田馨仰面躺在何洛床上,抱着棉被哼哼唧唧,带着哭腔,“你个女人,重色轻友,我都不如一把刀啊。”

何洛笑,“的确,把你卖七百块钱挺难的。谁能花钱买罪受,养你这个大小一姐呢?”

“得了吧,我的温柔你不懂。”田馨冲她翻白眼。

开心的结果就是破财。章远结了账,看着满桌子的杯盘狼藉,说:“你们肚子里都有蛔虫吧?一个个饿死鬼投胎。”

“知、知道老老老……老大最近手、手头宽裕……”“大缸”舌头打结,“但、越、越来越抠了。”

“就是就是,你最近也没少接攒机的活儿,但这可是第一次放血。”“阿香婆”还算清醒。

“靠,赚钱是预备着养你们的吗?”章远笑骂,“不如去江北农场养猪。”

“可以养小老婆啊。”“阿香婆”接话。

“大缸”蒲扇一样的手挥过来,“捍、捍卫何、何大妹一子。”

“阿香婆”问:“最近怎么都不见那个草草来咱班找你?你过生日她都不出现。其实小姑一娘一挺不错,要不介绍给我?”

“你真有心就去问朱古力啊。”章远说,“我根本和她不熟。”

“我还想多活两天哩。”“阿香婆”摇头,“老大你说不熟,人家可不这么想。我们这儿资源本来就少,还因为你造成一浪一费,好几个小姑一娘一看见你眼睛就放光。赶紧让何姐来把她们一个个屏蔽掉,要不然你请我们吃饭。”

“吃吃吃,早晚在你身上盖个戳,‘检疫合格’。”

“你才需要一个戳。”“阿香婆”举着易拉罐盖过来,“‘货物已售’。”

章远微笑,小指挑着易拉罐的盖环。“戳留给你,我自有安排。”

“五一”时,何洛和田馨回到家乡。这里的节气比北京整整晚了一个月,柳树刚刚冒出嫩芽,一派朦朦胧胧的绿在清晨乍暖微凉的空气中化开,呼吸之间,都是熟悉的清新味道。

何爸何一妈一齐齐出动来车站接女儿。田馨的爸一妈一也来了。她冲何洛扮鬼脸,“看我笑得一陽一光灿烂,你满脸苦大仇深,想看到某人也不差这一会儿。你随时找个理由出门,就说我拉你逛街好了。”

在车上,何一妈一问:“田馨这丫头还是嘻嘻哈哈的,她有男朋友了吗?”

“就算没有吧。”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怎么能说就算?”

“暧昧呗,敌进我退,敌退我扰。”何洛笑,“你说算有还是不算?”

“那你呢,算有还是没有?”何一妈一若无其事地提起,“有就带来让我和你爸看看。”

“你觉得呢?”何洛轻笑,“我爸又不是没见过。”

“还是那个吗?”何爸回头问。

何洛略有不快,“那还能有哪个?”

“你们还在一起最好!我们是看你这么久没带他回来,担心有什么变化。”何一妈一连忙插话,“怕你们小孩子不定一性一,聚得快,散得也快。”

“我们不是做游戏。”何洛一字一顿。

“他在清华吗?”何爸忽然问。

“不是。”何洛回答得有些僵硬。

“不是说成绩很好,很聪明吗?”

“没发挥好。”

“高考就这样,只聪明不行,勤奋努力,还要有良好的心理素质,这些都很重要啊。”何爸尾音拖开,听起来很是语重心长。

何洛不禁蹙眉,“只不过是一次考试,不要扣那么大的帽子好不好?”

一车人无语。

何洛去章远的寝室找他。两个人还没说几句话,章远的传呼就响个不停。他瞟了一眼,“哥们儿找,急事,去去就回,在这儿等我啊。看书吧,还都是你寄过来的呢。”他从书架上一抽一出一本《小王子》、一本《中国大历史》,又拿了一只马克杯,“一抽一屉里有碧螺春,也是你买的,说什么喝绿茶不长痘,我也没觉得。你看,除了壶里的水是我打的,其他都是你一手包办的。”

“大缸”插话道:“靠,平时刺激我们还不够啊?都知道你家何大妹一子好,照顾你照顾得这么周到。你要走快走,显摆什么?”

何洛抚一着生肖图案的马克杯,笑道:“激起民愤了不是?快去快回。”

这两本书何洛都看过。她起身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大缸”以为她等得不耐烦了,忙把自己电脑前的一摊瓜子皮推开,“无聊的话打会儿游戏,章远很快就回来了,估计又是谁的电脑出问题了。他最近忙得不行,整天被叫去装机。”

“没关系,我慢慢等。”何洛探身从书架上取下银灰亚光的金属相框,两只天鹅颈项低垂,弯成一个心形。里面还是他们去年秋天的合影,章远刚刚抵达北京,面有倦色,秋天的一陽一光暖暖地洒在脸上。时间就定格在那一瞬,他张嘴要说什么,她灿烂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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