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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欲加之罪

  花磊街,位于鼓楼西南,是一条南北走向的街道。街右高屋老宅层次林立,许多大户人家都集中于此,间次有些客栈酒楼,街左更显豪华富绰,但那一条街几乎都是王府的产业。

  王龙财大势大,家中房舍占地甚广,总面积几乎不弱于王府巨宅,所以和位于皇城街的代王府一样,也被许多好事者称为王府。

  王龙骄奢淫逸,娶有妻妾无数,这里接近塞外,风气开放,王龙毫无富绅世家的气度,时常在临街一趟锦楼上令娇妻美妾梳妆打扮后凭栏顾盼,引得满城男人争睹其美。

  他的美妾中有十二人姿色最佳,便有好拍马屁的人趁机吹捧,将王龙的妻妾称为“十二锦屏”,意思是这十二位美女往阁楼上一站,便如十二道精美绝伦的屏风般令人痴迷不舍。

  王龙早已放出风去,今日要令美妾们登楼示美,城中早已传遍,唐一仙在王府听到家丁窃窃私语,不知其中详情,还真以为是大户人家展示稀世奇珍。

  今日“鑫盛楼”已被柳彪包了,既然挖了坑想让王龙跳,当然不能大张旗鼓,只是酒楼上下两层,里里外外全已坐满了酒客,旁人再来自然就得另寻一家。

  杨凌穿着一件天马皮袍,头上一顶貉鼠皮帽,足下一双青缎黑皮靴,服饰虽然贵重,却不甚张扬,加之人材丰伟,气度亦宛若翩翩浊世佳公子。身后站着个青衣小帽短打扮的俊俏小书童,这位小书童就是正德皇帝。

  杨凌要诱好色成癖的王龙上钩,手中现成的人选就是俏美如花的唐一仙,唐一仙听了杨凌的计谋逗得咯咯直笑,这女孩儿调皮成性,又是帮自已最亲近的表哥的忙,自然一口答应。

  杨凌本想瞒了正德。谁料正德从唐一仙那听到了消息,死活也要跟来。杨凌以扮作书童难为他,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小皇帝一听,大有求之不得之势,未等杨凌说完就跑去逼着张永弄来一套青衣小帽。兴致勃勃地打扮起来。

  杨凌无奈,只好带了这位活租宗一齐来到鑫盛楼,楼中酒客都是穿了各色衣衫的大内侍卫,街上等着观赏美人地地游客、散兵、小贩、帮佣熙熙攘攘,其中也混杂了不少内厂的番子。

  “鑫盛楼”旁地“太白居”中,二楼临窗一间雅座也开了窗子。房内围边炉炭火正旺,一个发已斑白,发譬上只插了一只墨玉簪子的青袍人微微蹙眉道:“王龙忒也嚣张。没事搞甚什么‘十二锦屏’会,老俞,你该劝他收敛一下了”。

  对面穿着铜钱饰纹锦袍,胖胖的圆脸天生带笑,如同一尊弥勒佛似的俞员外用手帕擦擦两鬓地汗水,呵呵笑道:“就是这么张扬。才不会有人惊疑他的身份,我倒觉得王龙扮恶辊豪绅扮的很成功,人人都知道他沉溺酒色,胡瓒、杨一清那班精明的地方大员还会怀疑一个恶名在外、满身铜臭的大商贾,会是我们的人么?”

  青袍人冷哼一声,说道:“问题是王龙并非着意作做,而是本性如此,小心玩过了火栽了大跟头!”

  俞护法呵呵一笑。并不置一辞。弥勒教中也分派系,三位少教主渐渐成年,各自拉拢有实权地教中长老,王龙是李大义一派,青袍人却是李大仁的业师之一,自然看不惯他。

  门口站着一个身材修伟,眼神锐利的青年人,虽是一副仆人打扮,但阴冷剽悍之气森然内敛,似隐似动,自有一般震慑人心地气势,他见青袍人挥了挥手,知道两人要商谈更紧要的问题,便轻轻颌首,悄然退到室外守候。

  青袍人举着拈起一片羊肉,在沸汤中浸了浸,然后蘸了些佐料送入口中,咀嚼着道:“花当他们已经来了,估计近日就可以和姓杨的取得联系,屠龙之事迫在眉睫,那头鹰现在怎么样?”

  俞员外轻笑道:“放心,他最近一直在平顺一带活动,但是消息一到,轻骑快马瞬息可至,呵呵,他们也是志在必得,不必担心”。

  “嗯!”青袍人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最重要的是破关之人不能出了岔子,要保证让那头鹰直入中宫,探骊取珠,一旦被缠住就不好办了。”

  俞员外摸摸叠成三层的下巴,轻声道:“若是两军胶着,教主那支奇兵……”,他说着厚厚的手掌轻轻向下一切。

  青袍人摇摇头,冷笑道:“荒谬!时日尚短,你以为教主能控制那万余人马?顶多紧要关头杀将进来,扰乱他们地部署,教主的身份还暴露不得,兵权亦不可恃!”

  俞员外肃然道:“是,我明白了。”

  对面的阁搂一一推开了,一个个绮罗偎翠、花枝招展的美人儿搔首弄姿地出现在窗口,窗外街巷上顿时一阵欢呼雀跃声,比庙会还要热闹。

  看那些美人儿倒是体态妖娆、容颜娇美,只是这般行为简直如同勾栏院中选花魁一般,堂堂大同首富豪门世家,竟令女眷如此抛头露面,以令路人品头论足为乐,真是匪夷所思,就是杨凌也不禁瞧的大摇其头。

  一个身高体阔穿着雪白狐裘的大汉哈哈大笑着登上楼阁,逐楼而行,得意洋洋,那些狐媚之极的女子纷纷坐在窗前,或弹琵琶或抚琴吹萧,竟是各有各有才艺。

  杨凌还道这位王龙必是被酒色淘空了身子的富家翁,想不到却是个身材如此健硕地大汉,昂藏七尺、方脸浓眉,竟是颇有英武之气,这倒真是人不可貌相了。

  那些女子才艺确是不凡。只可惜巷下的汉子们只懂得欣赏皮相之美,看她们居高临下时。胸凸腰细,肌肤白嫩,有的feng骚入骨,有的雍容华贵。有的美艳动人,有地清丽绝俗,万种风情不一而足,着实养眼,这时叮叮咚咚一片响,除了对面酒楼上有钱的大爷。这些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了,自然要鼓噪一番。

  杨凌向背着褡裢做行商打扮地柳彪使了个眼色,柳彪会意。悄然走下楼去,杨凌对满桌丰盛的菜肴看也不看,微阖双目想着昨日柳彪对他说过的话:“王龙此人极是好色,以搜罗美女为乐趣,每遇姿色殊丽的女孩儿,必诱以重金。或许以名利,巧取豪夺,纳入家中以为乐趣。”

  杨凌不禁微微一笑,方才那些美女他都看过了,确实都是极妖娆动人地美女,而且各具不同风情,不过却没有一个象唐一仙那样娇小玲珑、宜喜宜嗔的漂亮女孩儿,王龙既有搜罗各种美女的癖好。若见了她,不怕他不动心。

  不一会儿,柳彪领着唐一仙姗姗走上楼来,满楼的番子顿时为之一静,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杨凌也不禁看得目光一凝。

  他只嘱咐唐一仙好生打扮自已,要清雅脱俗,叫人一见难忘,还得符合婢女的身份。

  至于具体该如何打扮,唐一仙可是曾经为了美敢喝砒霜的丫头,虽说旧事都不记得了,不过审美意识是不会遗望地,杨凌对这个不在行,也拿不出什么意见来,所以唐一仙的扮相他也是刚刚见到。

  原以为她会薄施脂粉、红衫绿袄的一通打扮,想不到却是清汤挂面,毫不花俏,连那件俏皮可爱她水田衣也换下了。

  玄衣、玄裤,纤腰一束。

  衣袂款摆,乌亮的长发分成两束垂及翘臀,脸蛋象剥了壳的蛋清一般光滑,肤白如雪、眸如点漆,整个人雪雕玉琢、素净纤巧之极。

  带言说女要俏,一身孝,想不到她一身黑衣,竟给人一眼难忘的惊人之美。

  唐一仙捧着一架古筝,腰带上还斜插一管紫竹萧,大大方方登上楼来,瞧见杨凌惊艳的目光不禁得意俏皮地一笑,随即却杏眼圆睁,黑白分明的瞳仁狠狠挖了一眼站在表哥身后一脸猪哥相地正德。

  正德见了连忙配合地擦擦嘴角,做出一副刚刚拭去口水的模样,瞧得唐一仙“噗哧”一笑,这才展袖将古筝横置桌上,扬起剪剪水眸探询地看了杨凌一眼。

  杨凌身后这位小书童压根就是个摆设,杨凌也压根没指望他会做好书童的本份,所以自顾提起酒壶来斟上一杯,然后向唐一仙微一颔首。

  唐一仙莞尔,低下螓首调了几下琴音,然后纤纤十指抚下,一阵叮叮咚咚泉水般动听的乐曲自她指端流畅淌出,唐一仙奏的是一首古曲,曲调质朴,旋律优美,与对面楼上“十二锦屏”过于妖艳的曲调一比,大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味道。

  杨凌拈杯微笑,这就叫别出心裁、独树一帜。若是搁在现代的选秀节目中,这样大异其趣地选手一定会因为用心精巧独辟蹊径而获加分的。

  曲调一起,清亮悦耳的歌声从楼上悠悠地传了出去。

  “本为红尘鹊,今度仙界缘。清露濯?首,巧云青翅边。一呼齐奋羽,二呼鹊桥安。三呼织女来,云际生微澜……谁人疾奔来,风起云鹊间。憔悴对憔悴,泪眼凝泪眼……相逢如一梦,愿醉沉梦间。与君同一梦,梦醒即明年”。

  古朴的曲调配上优美的诗词,再由她悦耳动听的嗓音演唱出来,相得益彰,一首曲子唱完,不独对面所有的美女立起身来向这边观望,便是那位身材高大的王大老爷也抢到窗边扶拦望来。

  楼下的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不过也猜出这是有人在压王龙的气焰,感觉有好戏要看,那还不煽风点火。立即大声叫好,那声势顿时将对面‘十二锦屏’全压了下去。

  杨凌闭目听罢。方张目展颜道:“本为红尘鹊,今度仙界缘……,小仙,你嗓音清亮、身材相貌。都如云中雀儿一般可爱,虽无凤凰来仪之威,孔雀开屏之艳,可难得也难得在此”。

  他看了一眼对面十二座艳若桃李的“锦屏”,轻叹道:“如今这世界,凤凰实在是太多了点儿”。

  唐一仙被他揶揄的语气逗得“咭儿”一笑。忙伸手掩住了嘴唇,但仍笑眼弯弯地道:“表哥好没口德,那么多大美女儿叫你看着。还要损人家”。

  正德也叹了口气道:“那哪是凤凰啊,根本就是一群锦鸡……”。

  “哼!”唐一仙对他可就没好脸色了,瞪他一眼道:“你小子更没口德”。

  正德皇帝翻翻眼睛道:“可是我有正德。”

  “啥?”唐一仙没有听懂,不禁追问了一句。

  正德皇帝连忙岔开,低笑道:“一仙姑娘,要我说呢。你就是你,不必效那凤凰、更不必效那孔雀”,他深深地望了唐一仙一眼,一字字道:“就是一只小小云中雀,照样势压凤凰,百鸟来朝!”

  这句话从正德口中说来,自是寓意深深,坐在邻边的张永听了身子一震。四下的侍卫们全都来自大内,自然明白正德话中之意,尤其一向嘻嘻哈哈没点正经地正德如今语气竟是说不出的严肃,他们望向唐一仙地目光顿然不同。

  庸一仙却不明白他的话中之意,还道这小亲兵又在拍她马屁,抱杨凌的大腿,不禁皱了皱鼻子,向他做个鬼脸儿,然后盈盈立起,从扎得细细的腰肢上抽出那管紫竹萧,就唇吹萧。

  赏古曲优雅之韵律,听天籁萧萧之绝音。一位玉树临风儒雅斯文地书生,一个青衣小帽眉清目秀的小厮,一个玄衣玄衫明眸皓齿的俏俾,一窗一桌一壶酒,犹如一副画儿,对面那些美女都不禁瞧得痴了,爱慕的目光在杨凌和正德脸上留连不已。

  那位王龙王大财主喉结动了动,忽地抓过一只金杯,一口将酒都喝了下去,抹抹大胡子,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

  唐一仙鼓腮吹着萧,会说话的大眼睛渐渐露出狡黠之色,她瞟了扬凌一眼,又得意洋洋地横过正德,溜溜儿地在楼上转了圈了,杨凌心中一动,忽地想到了什么。

  果然,唐一仙横萧吹奏,此时双手举萧渐渐离唇,但是小嘴微翘,仍是萧声袅袅不绝,声色、音调与方才毫无二致,她以口技吹奏的萧音竟让人听不出一丝一毫地破绽,更难的是紫萧离唇,瞬间以口技代替,竟衔接流畅一至于斯。

  满楼侍卫差点脱口叫好,可是这女孩是他们可以表示欣赏的吗?话到嘴边又压了下去,只是一个个兴奋地满脸通红,正德已瞧得痴了,要不然势必要带头大呼小叫。只有杨凌早巳猜到,不禁轻轻鼓掌,向她颔首一笑。

  唐一仙在“莳花馆”时但凡表演到这手绝技,酒客们必大声叫好,叫的最大声的当然是安排在客人中间鼓舞气氛的“大茶壶”,此时虽无龟公凑趣,但是对面楼上的王龙见了这一幕惊如天人,已击拦大呼道:“好!真是神乎其技!”

  这一下他更是动了收纳的念头,要知道这小姑娘不但面若桃花娇美至极,才色双绝,更难得地是她居然有这么高明的口技,弥勒教装神弄鬼欺骗乡民,那种种戏法中有一种缺不了的重要道具便是口技,若将她收罗帐下,岂不更加壮大我这一派的实力?

  唐一仙听到自已的预定se诱对象如此卖力配合,眼波盈盈地向他嫣然一笑,将萧插进腰带,抱起那古筝竟似要退下楼去了。王龙一见急道:“姑娘且慢,等等,等等!”

  他急不可耐,竟等不及下楼绕到角门儿再出来,急呼管家搬来梯子,就顺着梯子下到后墙外,领着两个身形矫健的大汉向这栋楼走来。

  正德走到唐一仙身旁,低声笑道:“小蜜蜂儿被你大小姐给招惹来了。看我一会儿怎么一巴掌把他拍死。”

  唐一仙哼道:“就你?看见他那身材了么?小心人家一巴掌把你扇到墙上去,可怜喔。我还要费尽心思把你揭下来”。

  正德见了她半嗔半怒的娇媚模样,心痒难骚地调笑道:“奇怪啦,我是你什么人,要叫你帮我收尸呢?嘿嘿嘿嘿……”。

  唐一仙眼珠一转道:“这个呀。我平时见到小猫儿呀,小狗儿呀,小鸡崽呀死掉了,也会好心把它埋掉的呀”。

  “你……”,正德气极,恨恨地道:“我要是皇帝。就把你纳进宫去,丢进冷宫,让你四面宫墙。坐井观天,哈哈哈哈……”

  唐一仙反唇相讥道:“要是我做女皇,才不会象你这么没人性,我一定会把你纳进宫去,而且要你天天陪在我身边”。

  正德喜道:“怎么?要我做你吗?呵呵”。

  唐一仙似笑非笑地道:“要你做我地贴身小太监,对你够好了吧?哈哈哈……”

  瞧着两人打情骂俏。杨凌心中也替他们高兴,有先帝赏识托孤之意,再加上这位少年君主毫无架子,对他情真意切,杨凌心中已隐隐将他当成自已的好兄弟,唐一仙是两位爱妻的好友,又为他付出良多,杨凌现在不只顶着一个表哥的名头。他真的体会到了一种血浓于水的感情,自然愿意看到她能得到幸福。

  正德与她年纪相仿、情投意合,如今唐一仙顶着厂督大人表妹地身份,对他一个小小校尉能有如此好感,大有速配成功之意,他也由衷地为他们高兴。

  隐隐听到楼梯声响,杨凌忙咳了一声道:“人来了,小心些!”

  正德忙攸地又闪到他的背后,唐一仙也抱着筝闪到他后边,王龙腾腾腾大步上楼,一看见杨凌就双手抱拳,哈哈大笑道:“这位公子气度不凡,不知高姓大名呀?好似不是大同人氏?”

  杨凌含笑起身,拱了拱手笑道:“小弟苏州吴次仁,久仰王员外大名,听说今日花磊街上有‘十二锦屏’,小弟一时兴起,便携家人同来观赏,一时技痒今小婢也奏了一曲助兴,若扰了王员外地兴致,还望勿要见怪”。

  王龙和他说着话,一双贼眼向他身后乱瞄,听了他的介绍一怔道:“苏州姓吴?”

  他打量杨凌简单而不低俗的打扮,再看他身后书童小婢的人品,不禁动容道:“不知苏州首富吴济渊吴员外,公子可认得?”

  杨凌忙肃然道:“正是小弟伯父,王员外认得我伯父么?”

  王龙打个哈哈道:“不认得,不过苏州首富吴老太爷地名字我倒是久仰大名了”,王龙是大同首富,不靠土地起家,发的是战争财,在他心中实不觉得自己的财产逊于江南吴济渊,只是两地相距甚远,无从比较,但吴家累世之豪,若论名声可就远非他这暴发户比了。

  听说是苏州首富的子侄,那倒不便公然掳人了,王龙嘿嘿一笑道:“吴公子,江南世家果然不凡呐,家中小婢竟也是如此品流,王某府上爱妾也远远不如。

  公子是来北方做生意的吧?王某是爽快人,想和公子打个商量,不若请公子将身后这对璧人转让于我如何?王某愿酬以重金,而且北方各行各业的生意王某都有涉猎,咱们交个朋友,以后有什么事公子尽管开口,保你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在吴家佳子弟中最受吴老太爷青睐,哈哈”。

  那时节漫说婢子家仆,就是妾室,也是可以当成货物随意转卖他人地,富豪世家弟子只有大有作为才能在家族中得以重用,王龙只道自已许下如此诱人的诺言,这位世家子必定欣然应允,所以话一说完,捋着胡须笑眯眯地望向他身后,已是一副家主嘴脸了。

  杨凌听的暗笑,这厮明明垂涎仙儿,还要买食赔碗饶上正德,象是要买一对象样地家人回去充门面似的,只是不知自已若不肯答应。这位大同第一无赖要如何巧取豪夺。

  杨凌扮出一副高傲的世家子模样,拂然道:“多谢王兄美意。要寻个合意的婢子照料起食饮居、抚琴添香的也不容易,吴某若为财转让,岂不让人笑话?难道吴家还差了银子么?至于生意……”

  他略一沉吟,自负地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只要价钱公道,有利可谋,什么人不可以做生意呢?”

  王龙身后两个铁搭似的保镖眉毛一拧,砰地向前踏了一大步,杨凌骇然退了一步。失色道:“你……你们要做甚么?大同通判万大人与我吴家可有通家之谊。”

  王龙拦住两个保镖,瞧瞧杨凌背后地俊童俏婢,那俏婢眉目如画。更兼有着极高明地技艺,若纳进门来对自已实是大有助益,可那书童丰神玉朗,更难得的是聪慧中透着一股子勃勃英气,若把这样难得寻觅地俊悄小哥儿弄到床上做个玩伴脔童,不知该是何等**。

  王龙瞧了这俊童美婢的模样。只觉腹下跃跃欲试,弄得口干舌燥,取舍半晌才下定决心:美女倒还好找,寻个俊俏可意的小脔童就难了,舍了那小丫头吧。

  他向有些怯意的杨凌哈哈笑道:“吴公子莫要害怕,这两个夯货是粗人,不懂得规矩”。

  他向两人骂道:“给我滚一边去,莫惊吓了吴公子”。转过头来又满脸堆笑地道:“既然如此,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个小丫环王某也不好开口了,只是……”。

  他淫邪地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青衣小帽地正德,呵呵笑道:“吴公子既如此钟爱这俏婢,想必是不好男风的,王某条件不变,就将这小书童转予在下如何?”

  好男风?杨凌楞了楞才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扭头一看,只见正德脸蛋殷红如血,唐一仙低着头吃吃直笑,杨凌哭笑不得地扭过头来,喃喃地一时也不知该说些甚么。

  原本是要唐一仙se诱王龙的,怎么这王龙却对朱厚照情有独钟起来?原打算逼得王龙用强,然后找个借口搜查他的府邸,找得到证据便罢,找不到证据他冲撞钦差在先,也没胆子鼓动官员弹劾,怎知……

  虽说这时代好男风蔚为时尚,做过脔童的人将来娶妻生子也照样不会被人歧视,可那是寻常百姓呀,要当今人主冒充书童还说地过去,再耍他装什么脔童……居安要思危呀,这个诟辱圣上的罪名万万受不得。

  杨凌想到这里,正要翻脸亮出钦差身份,就用那先前安排的人手口供直接抄他地府,旁边桌上张永已气得拍桌而起,怒道:“混帐!大胆!放肆!呃……无耻!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他骂到一半,看见正德向他使个眼色,这才惊觉万岁的身份还亮不得,是以话风一转,扮作腐儒学究,痛心疾首起来。

  王龙对着江南世家的大少爷还有所顾忌,对这么着普通商人打扮的老头子还顾忌什么。他狞笑一声,一个箭步窜到张永面前,手指一戳他胸口,狂妄地道:“你这不长胡子的老兔子,放的什么屁!老子想玩女人就玩女人,想玩脔童就玩脔童,因为老子有权、老子有钱,至于象你、象他、象这几个穷酸,就老老实实回家玩自已吧”。

  他说着顺手一搡,张永虽练过武艺,一来猝不及防、二来腿弯后边就是长凳,也没想过扎个马步,竟踉踉呛呛摔出两步,被凳子绊倒在地。

  王龙哈哈一笑,用本地地俚曲小调假声假气儿地唱道:“跌了个仰八叉,起不来就地爬,你不如装个小王八,就从王爷爷裤档下走了罢。”

  张永何曾受过这等侮辱,他现在可是京营数万大军的统领,皇上跟前的红人,直气得发昏,只是他听惯了正德的命令,直至此刻还是不敢亮出身份。

  王龙得意洋洋走回杨凌身边,正琢磨他要是再不肯转让,就取出随身玉佩假意赠予他的书童,这个不识相的吴公子必然出面拦阻。到时顺手往地上一丢诬他赔偿,到那时漫天要价。还怕他不舍了那俊俏小童?

  谁料杨凌可不敢让正德出面被人胡乱调笑,王龙不查都没关系,若是担上个谤君为娼的罪名,那可不是微服私访可以解释得了的啦。恐怕皇太后都会跳出来杀他地头。

  一见他这情形,杨凌立即扭头对唐一仙匆匆低语两句,然后转身大喝道:“冲撞钦差,给我拿下!”

  扮作酒客的伍汉超立即狸猫儿似地窜到王龙面前,王龙大惊,甫一伸手。伍汉超已拧住他关节,“咯”地一声,卸下了他一条膀子。后边柳彪跟上来一脚踢在他膝弯上,柳彪鞋尖上裹了铁,这一踢巨痛难忍,王龙“咕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一身武艺至少也能和伍汉超走上二十回合,不料猝不及防一招便被制服,手臂反剪被柳彪摁住。除非硬生生挣断仍能使力的左臂,否则是休想站得起来了。

  那两个保镖见状大惊,刚要冲过来,面前一个吨位更大地铁搭已横在那儿,张飞似的大胡子蓬散着咧嘴笑道:“不长脑子,还不跪下!”

  两人刚一怔神的功夫,“嚓嚓嚓”一阵酸的今人磨牙声响,六七柄狭锋单刀已交叉架于颈上。

  唐一仙靠近了正德。秀眉亮眼都是笑意,掩着口儿向他低低说道:“丢人死了,人家巧梳妆俏打扮,费尽心思卖弄本事,倒不如你青衣小帽地招人稀罕,嘻嘻,王家可是大同首富,嫁过去可有几十个花技招展的好姐们陪着你呐,如果你想嫁,我去向表哥给他求个人情儿”。

  正德心中一直盼着自已是个英雄威武的男子汉,如今在自已最心仪的女孩儿面前被王龙色眯眯地瞄着,又当着这么多侍卫把他当做脔童,心中实是羞愤之极,但唐一仙打趣的话他听了却只觉好笑,一腔怒气反而烟消云散了。

  他壮着胆子低声表白道:“几十个花大姐儿,不如一个小小仙儿可爱,我宁愿待在杨家做个校尉,只盼能看见她的俏模样。”

  唐一仙撇撇嘴,轻“嘁”了一声,极为爱美地她想想竟比不过一个男人,还是恨不过地抬起弓鞋,在正德脚上狠狠一跺,咒道:“叫你比我美,踹不死你!”

  正德毗牙咧嘴,疼在脚上,甜在心里。对面窗口那些美女正满眼热切地看着这边,盼着王龙给她们领回去一个俊俏可爱的好“姐妹”,远远的虽瞧不见这边说话,但一瞧这刀枪并举地情形不禁尖叫起来。

  ‘十二屏风’同声尖叫真是排山倒海、气壮山河,巷子里的百姓只听她们大喊‘有绑匪’、‘抓强盗’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有些好事的想冲进楼去瞧瞧,一楼的‘酒客’听到动静知道楼上已经发动,一个个刀出鞘、弩上弦,杀气腾腾地跳了起来,冲进酒楼的看客返身便跑,速度比冲进去时还快了一倍。

  王龙楞了楞,大声叫道:“你……你便是钦差杨大人?我怎知大人微服至此,不知者不罪,草民冲撞大人,设酒赔罪也就是了,你以何罪拿我?草民不服!”

  杨凌冷笑道:“你冲撞钦差,罪其一;自称王爷,逾矩不规,罪其二,本官不该拿你么?”

  王龙愕然道:“冲撞钦差,这……这也罢了,草民何时自称王爷了?”

  杨凌嘴角一歪,不怀好意地一笑,对唐一仙道:“仙儿,你说”。

  “是,我的大人!”唐一仙笑厣如花地应了一声,左手反叉腰肢,右手摆了个兰花指,眼波一荡,眉飞色舞地唱道:“跌了个仰八叉,起不来就地爬,你不如装个小王八,就从本王爷裤裆下走了罢……。”

  杨凌嘿嘿冷笑道:“你若是戏子,唱地都朝戏词,便是扮皇帝,本官也不来怪你,这词儿既是你编的,你又是一方豪绅,胆敢自称王爷,这还不是大逆不道么?”

  他摸着下巴,有点阴险地笑道:“就是粉墨登台的戏子,也不敢饰演本朝的王族,人说饱暖思淫欲,王员外是饱淫欲思权柄呀!”

  王龙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大叫一声,向前疾扑一步,却被柳彪一把扯住,他目眦欲裂地道:“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坑我?我说的是王爷爷,何时说过本王爷了?谁能作证?你的官兵吗?哈哈哈……”

  王龙笑声未尽,酒楼里霍地站起七八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异口同声地道:“我们做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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