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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幕 高天原幻境

  “楚子航!开启核动力系统!”恺撒的咆哮回荡在座舱里,“密码是……”此时此刻,唯一能拯救他们的就是核动力系统。他们就像是被冻在冰里的青蛙,要想破冰而出,需要无与伦比的暴力!核动力便是人类迄今能掌握的最大暴力,恺撒竭力回忆那个该死的密码,那是一串数字,就在他的嘴边,这个密码是他自己设的,设置好了之后写在那本遗失的工作手册上,跟某个人的生日有关……但他记不清了。“已经开启了,但没有反应,”楚子航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密码是你的生日和诺诺的生日相加,太容易猜了。”

  恺撤猛地扭头,楚子航的手将黄色的核动力阀门‘一拉到底。这家伙无愧杀胚之名,开启核动力系统时完全没有考虑日本列岛的安危。但微型核反应堆没有响应,屏幕上显示温度过低!深潜器外的温度迅速芝降低到零下20度,舷窗上出现漂亮的冰晶花纹,但那些美丽的花纹是致命的,那意味着冰正沿着深潜器表正沿着深潜菱表面生长!“呼叫摩尼亚赫号!回收安全索!拉我们出去!”恺撤对着耳麦大吼。没有回答,耳机里传来了令人惊恐的杂音,好像是源稚生在大喊,但声音仿佛自遥远的世界尽头传来。准确地说,好像在生死相隔的彼岸,成千上万的源稚生对着他们大喊,千千万万的声音叠加起来,像是地狱亡魂集体尖叫,根本无法分辨。不,不对!源稚生在摩尼亚赫号上,那是安全位置,如果此刻真的是生死相隔……那么在地狱里的其实是他们这个三人组!恺撤狠狠地打了个寒战,此刻他们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恺撒自己都不敢断言。

  “尼伯龙根,”楚子航低声说,“我们进入了尼伯龙根1”“尼伯龙根?”恺撤一怔。三个人中只有他不曾去过尼伯龙根,那属于龙族的禁忌之门-=没对他开启过,这让他不禁有点遗憾。听楚子航这么说,他的好奇心压过了惊悸,趴在舷窗上往外看‘什么都没有,只是降温和结冰,这就是尼伯龙根?”恺撒没有观察到任何异样,神话中的高天原朗墟依旧静静地沉睡在他们下方,前面是那艘巨大的司冰船残骸,后面是地壳裂缝中熔岩涌动。

  “目前对尼伯龙根没有断言,”楚子航说,“到底矗异度空间或者幻觉,谁也说不清,我所去过的尼伯力根更像是人类世界的延伸。”“人类世界的延伸?”“很像人类世界,但又有本质不同。比如北京地锣里的尼伯龙根,后来我们找到了芬里厄隐藏的洞穴.那是一个废弃的军用列车仓库,那个空间在现实中是存在的,但在尼伯龙根中它呈现出另一种状态,会有龙王沉睡在月台上。”楚子航低声说,“尼伯龙根是襁修改过的人类世界,一个悖论的空间,处在现世和虚幻之间,如果你发现周围有规则改变,那么就是尼伯龙根开启了。”

  恺擞愣了一下:“没太听懂。”“言灵本质上是改变规则的一种咒言,譬如君焰能改变物理规则强行提高领域内的温度,镰鼬令你能控制领域内的空气波动。龙族的神秘能力就是改变物理规则,当你进入尼伯龙根时,就是进入了龙类的自建空间,其中必然有些规则是被修改了的。”楚子航说,“譬如现在海水的温度被修改了,这不是因为寒流,而是我们进入了某个领域,其中的温度被强行从200多度修改到零下20度!跟格陵兰冰海的事件一模~样,通讯中断,温度急剧降低,巨型未知生物活动。”“格陵兰冰海的档案是S级机密,你怎么会看过?”恺撤的眼神有些异样。“我试着黑过学院的档案库,我还知道你也黑过。”楚子航面不改色。恺撤沉默了几秒钟,缓缓地吐出一口白汽:“是的,我也黑过,对于那件事,我很好奇。不过现在不是学术研讨的时候,有什么办法么?”

  “没有。”楚子航说,“我在等未知生物出现,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和格陵兰冰海事件吻合,唯有那个未知生物还没出现。”“然后呢7”“如果在未知生物把这东西撕开前外面的人还没有找到救我们的办法,我可以释放‘君焰’。”楚子航淡淡地说。“你准备在水底把未知生物做成烤肉?”恺撒冷笑,“别妄想了,那未知生物必然是个龙类,即使你把君焰发挥到极致也不足以给它造成致命伤,何况这还是在水里,水会抵消君焰的效果。”

  “我不需要把它做成烤肉,”楚子航看了一眼恺撒,“我只要释放君焰,周围水域的温度会瞬间升高到3000度以上,那时候核反应堆会被引爆,他吃下我们,等若吃下一枚微型核弹。”恺撤愣住了,片刻之后他平静下来,嘴角带起一丝蛮不在乎的笑,一如他平日里的嚣张。他舒服地靠在座椅上,看着外面:“你知道么?原本我是很讨厌跟你一起出任务的。”“看得出来,所以这一路上对我还算客气是因为你是这次任务的专员,不想显得太小气对吧?”“嗯,”恺撒点点头,“但这时候我忽然觉得跟你一起出任务也蛮好。”“蛮好7““好比带着一颗巨型手雷一起上战场,至少你永远握着同归于尽的权力。”恺撒低声念诵着古老的音节o楚子航感觉到了周围空气的轻微震动,悄无声息地,一个巨大的领域被释放。言灵·镰鼬。“在冰块里也能释放镰鼬9”楚子航有些惊讶。

  “物理学上来说,固体也能传递音波,贝多芬失聪之后不是咬着木棍听音么々木棍把音波传入他的头骨。镰鼬控制的其实是音波而非空气,所以对固体也有效。”恺撒紧闭双眼,“当然这只是物理学上的解释,我只是知道我能做到!”此时此刻纵横的冰丝已经彻底地困住了的里雅斯特号,虽然还有海水在冰块间流动.但还有几分钟就会彻底封冻,空气阀门已经失效,螺旋桨也不再转动,低温警报蜂鸣。他们成了一只被冰蜘蛛网住的猎物,但那只危险的蜘蛛会从哪个方向爬过来吃掉他们呢?恺撒的领域进一步扩大,和海底接触。在和酒德麻衣玩拔枪游戏的时候,他还只能在空气中释放镰鼬,领域也仅能覆盖英灵殿礼堂,但现在他的领域半径已经可以扩展到大约120米在120米的范围内他的的听觉堪比海豚,能够捕捉到心跳,甚至利用回声来判定领域内物体的速度和方向,在大约1000米的范围内,他的听觉也能有极大的增强。冰没能困住那些蝙蝠般的黑影,镰鼬们带回的信息包括冰晶生长的声音,海水从冰格中流过的声音以及高天原废墟上古老岑寂的铃声……那些看起来是青铜质地的古老铃铛在青铜古殿上悬挂了.也许有百万年,仍未朽烂,随着海流发出常人无法听见的超声波……太古的……音乐!是的,在镰鼬的领域中,这座城市里的音乐复活了。在古老的时代,这座城市还在地面上的时候,万千青铜铃铛便在风里鸣响,汇聚成高远的音乐。恺撒一愣,心神瞬间游离。他是声音的掌握者,一生中听过无数种常人不可能听到的自然音律。幼年时的春天,他常常连续几个小时站在阿尔卑斯山山麓的草地上,仰望天空,露出白痴般的微笑。这种时候加图索家的管家和仆役们就站在不远处窃窃私语说年幼的继承人是否精神有什么问题,在他们看来这片山原虽然长着茂盛的蒲公英可还是单调得令人发疯,难道小孩子不应该喜欢热闹么?恺撒却偏偏不热衷于那些能发出欢快声音的小玩具,反而对这片只有风声的草地感兴趣。他们不知道在恺擞的耳朵里这片山原上满是音乐,风吹散了蒲公英,无数小伞在风呈旋转,这种声音被千百倍地放大后就像是用管风琴演奏的教堂音乐,蒲公英小伞如唱诗班少女的青嫩声音:万千少女歌唱,整个山原就是这架看不见的管风琴的共鸣腔?独为一个人演奏!年幼的恺擞站在正中央凝听这场盛大的演奏,比那些可笑的小玩具有意思多了=他每到一座城市都会站在高处去听这座城市的声音,有的城市如老人的歌唱,有的城市如少女在哭泣,有的城市甚至能发出魔鬼般的咆哮;但没有一座城市发出高天原这样的声音,如此寂静孤单,又如此平和悠然.仿佛僧侣独立在尘世之外,悲悯地看着世界的变迁:让人想到奈良月下佛塔的钟声。不可思议的画面随着那古老的乐声侵入恺撤的脑海:那是平安时代的奈良月夜,寂静的城市,白衣的年轻僧侣在河边掬一捧清澈的河水,脸庞小小的少女在能映出入影的河边走过,她的裙子上晕染着美好的枫叶和蝴蝶花,腰间插着一柄朱木折扇。游女的木屐滴滴答答,僧侣手中的水也滴滴答答,遥远的塔上巨钟敲响,僧侣和少女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此刻他们的目光忽然相遇……僧侣手中的水湿了衣襟,游女不由自主地捏住了腰间的扇子,那是她定情的礼物,命中注定有一日她会把它交到自己丈夫的手中……

  “诺诺……”恺撤嘶哑地说。那是幻觉,少女的长发在月下流淌着动人心魄的红,那是诺诺!这幅画面活脱脱是恺撤和诺诺相遇的翻版,那时候恺撒在诺顿馆的喷泉边随手掬水洗脸。阳光灿烂,穿着新校服的诺诺把手抄在衣兜里从林阴小道上走过,诺玛的声音忽然回荡在校园里,那是通知所有学院参加晚间的新生宴会。恺撒抬头看见了诺诺,诺诺手中握着的不是朱木折扇而是……一支甜筒冰淇淋……她看向恺撤的眼神也不是这样深情万种,记忆中的真实版本是她完全无视了卡塞尔学院第一豪门贵公子恺撒·加图索的英俊,舔着冰淇淋,用嫌弃的语气说:“你裤子拉链开了。”

  该死!果然是裤子拉链开了,后来恺撒拒绝回忆他和诺诺的初见,就是因为这件事。记忆被修改了,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恺撤的脑海里,异常的真实。恺撤清楚地感觉到诺诺就是那个和服少女,自己就是那金发的罗马僧侣,他跋涉千山万水来到遥远的日本列岛,遇见了命中注定的人。此刻月光下奈良城里的佛塔们缓缓地站了起来,古老的妖魔们显现出巨大的身影,双眼中燃烧着金色火焰,对着月光无声地咆哮,他们在月下舞蹈,仿佛对这对年轻人施以祝福。好像是前世的记忆苏醒那样,恺撤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笑容。他开始相信自己曾经就是那样一个罗马僧侣,而他和诺诺在漫长的历史中曾不止一次地相遇,在世界的不同角落。如果恺撒是清醒的,他会发现这个画面里有诸多错误,最显然的是一个和尚不可能蓄一头金发。但此刻现实和虚幻完美融合,他被拉进了幻觉的深渊。小魔鬼路明非听见了可怖的声音,让人想起春天来时千万蚯蚓从泥土中钻出来的声音……8000米的深海里当然不会有蚯蚓,那是什么东西从高天原的废墟中钴了出来1外面都是冰凌,路明非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根据声音判断那些“蚯蚓”正在冰层中悠然地游动,越来越近……那些巨大的蚯蚓,体形有如锤头鲨和霸王乌贼,冰凌正在它们的体重下层层崩碎。不能用“它们”来指代了,那些是比人类拥有更高智慧的生命,就算不卑躬屈膝地称呼它们“陛下”或者“神”,也该用“他们”这样人性化的代词。他们苏醒了,这古老的废墟……是龙巢么?恺撒居然没有发出警报,水密舱里静得让人心悸。

  “喂喂……喂喂!”路明非小声说,面孔抽搐,心脏几乎停跳。无人回答。路明非猛地扭头,恺撒和楚子航都静静地坐着,神色安详!面带一丝微笑。路明非推了推楚子航,又推了推恺撤。依然没有人回应他,那两个家伙分明睁着眼睛,却又像是睡着了。水密舱里的灯忽然都熄灭了,屏幕也黑了下去,温度低到电力系统也停止运转了,舷窗外照进来的光不再是熔岩的金色,而是幽幽的蓝,照得恺撒和楚子航的肤色惨白如蜡,如同两具微笑的木乃伊。路明非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捏紧了,他意识到麻烦远比他想象的还大,正如楚子航所说,他们必然是进入了某个尼伯龙根,这里的规则被修改了,只剩下他一个活人1他闻到了死亡的味道,如此清晰,和在北京地下铁中闻到的气味一模一样。一双灵巧的手忽然按在他的肩上,卖力地帮他按摩起肩井穴来。“唉呀客人你的肩膀那么硬,一定是经常伏案工作,啊不,是伏案游戏对不对?这样对颈椎很不好的哦,要经常来做做理疗,惠顾我的生意保证你的健康,我们一起天天向上!”真是油嘴滑舌的按摩师。他的按摩手法虽然巧妙,可出现的时机太不合适,路明非尖叫着蹦起来,脑袋撞在上方的显示器上:“鬼啊!”

  “哪里有鬼在8000米深海活动?除非是脚土绑块石头被丢进海里的海盗。是我啦,诚信第一客户至上的灵魂交易员,你最值得信赖的人生伙伴,你生命中永远的保险索。”按摩师严肃认真地说。路明非战战兢兢地扭过头,看见一张谄媚微笑的小脸。路鸣泽。小魔鬼今天穿着一套黑色小夜礼服,胸口塞着白色的饰巾,戴着新潮的陶瓷领结,小脸上居然还架了一副黑框的平光镜,分头梳得油光水滑,一副资深股票经纪人的模样。这一身没什么不妥,可在水下8000。米穿这一身出场,跟赤裸的路明非相对,就不由得让人怀疑他是存心的。路鸣泽拍拍手,把自己轻松地“摔”进座椅里“刚才还在威尼斯参加一个聚会,感觉到你出事就赶过来了,你看连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滚!”路明非说,但是不得不承认,路鸣泽出场的瞬间,他微微松了口气。在生命都变成禁忌的水下8000米深处,魔鬼都能算作你的老乡了,总比独自等死来得强。水密舱里不见恺撤和楚子航,路鸣泽坐了恺撒的座椅。楚子航的座椅上放着他脱下来的潜水服,长刀斜靠在旁边,恺撤的雪茄放在操作台上,还带着余温,好像这俩家伙不久前还在这里,只是忽然尿急,就脱光光结伴出去撤尿了。“你叫不醒他们的,就算你把他们的胳膊砍下来也没用,他们连疼痛都感觉不到。”路呜泽懒懒地说,“他们深陷在幻觉里了,高天原的音乐能直接侵入意识,恺撒居然还释放了镰鼬,那只会增加幻觉的深度。”

  “什么音乐?”路明非竖起耳朵,只听见那些“未知生物”在冰层中游动的声音,叫人头皮发麻。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路鸣泽觉察了他的不适,皱了皱眉,竖起手,瞥了一眼舷窗外,仿佛那里站着他的保镖:“退下!”一瞬间世界就安静下来了,片刻之后,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微声,越来越远,那些巨大的生物正远离的里雅斯特号。因为路鸣泽的命令。路明非已经不觉得新奇了,这小魔鬼不是第一次展现那股凌驾世间一切的、皇帝般的威严,也许只有在他面前,小魔鬼才会卑躬屈膝摆出保险推销员的谄媚嘴脸。

  “那些音乐怎么能侵入你的意识呢?”路呜泽微笑,“你的意识那是铜墙铁壁啊!”“我这么拽?”路明非有口无心地说。“是说你是个死脑筋啦,”路鸣泽叹气,“你不觉得、自己其实很犟么?你看起来是个弱受,但真正认定的事情,没人能更改,甚至赌上命你也要找回场子。你是亡命之徒。”“龙怕亡命之徒么?”“老话说鬼也怕恶人啦。”“你才恶人I你们全家都恶人”路明非恶狠狠地吐槽。“喂喂,你是我哥哥诶……’小魔鬼善意地提醒。“我可没认过你.”路名非哼哼,“到底这个鬼地方是怎么回事?什么鬼音乐?

  “高天原是龙类城市.这个你们已经猜到了。你们一定很诧异于这个城市经过了上百万年而不腐朽,尤其是在海中,海水的腐蚀性可是淡水的几百倍。”路鸣泽说,“其实你们看见的,并不是存在于现在的高天原。”路明非一愣:“你说我们……穿梭时空了?”路呜泽摇头:“你们没有穿梭时空,你们进入了尼伯龙根。这个尼伯龙根中被改变的规则之一是时间,这里的时间流动比外面要慢很多,因此还残留着龙类统治世界时的模样。”“我们什么时候进入尼伯龙根的?”路明非问。进人北京地下铁的尼伯龙根时,他看见青色的雾气涌来,洗过的地方都变成70年代老地铁站的模样,但在下潜过程中,他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你们看到鲨鱼、霸王乌贼和鬼齿龙蝰的时候就已经进入尼伯龙根了,那些物种在生物学上已经灭绝了几十万年,就像镰鼬一样,只能存在于尼伯龙根中。”路呜泽说,“而每个尼伯龙根,都可以看成是一个巨大的炼金领域。高天原的领域之大,半径大约3公里,它在龙族的历史上,曾是辉煌的古都。建筑上不同的青铜铃会发出不同频率的声波,这些声波汇聚起来,如同千百万人同时吟唱。”“吟唱……龙文7”路明非明白了。“是的,是这些青铜铃在维持炼金领域,代替它们沉睡在这座城市中的主人。”

  路鸣泽轻轻打了个晌指。仿佛得到了他的允许,那些巨大的生物再次逼近了的里雅斯特号。路明非现在明白那些被蛛网黏住的小虫的感受了,眼睁睁看着巨大的黑寡妇蜘蛛爬过来却无从挣扎,基督教徒还能给自己做个临终弥撒,你连掏钱包的机会都没有。

  他咽了口吐沫:“所以主人……那些龙……就睡在废墟里?”“主人已经死去了,剩下的只是骨骸,看家的尸体而已。”路鸣泽耸耸肩,“低贱得不配称为龙类。”“可吃了我们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吧?”“那是,太轻松了,跟吃饼干似的。”“老大和面瘫师兄是怎么回事?”“你们太过逼近高天原了,听不见的铃声仍会影响人类的神志,令人记忆混乱,产生幻觉。”路鸣泽说,“这个炼金领域的特点是时间在其中被扭曲。原本按照时间顺序存储的记忆也会被扭曲,人类的记忆是很靠不住的,有时候人会把两段完全不同的记忆黏合在一起。譬如2007年的夏天你去仕兰中学报到,在那里你第一次遇见陈雯雯,她穿着一身白色的棉布裙子和方口皮鞋。”“这有什么问题么?”“那是错误的记忆,事实上陈雯雯根本没有去报到,那天她生病了。你真正遇见陈雯雯是开学的第一天她被班主任作为作文天才介绍给大家,那天她也没有穿白色棉布裙子,而是穿了一条很没有型的牛仔裤,荷叶领的旧衬衫。她那身白色的棉布裙子是秋天打折时才穿的。”路鸣泽缓缓地说,“你用三段不同的记忆拼出了你们的初遇,并且信以为真。”路明非彻彻底底地愣住了。路呜泽的话如水洗去了他记忆上的尘埃,显露出原本的真相。是的,那场让他刻骨铭心了三年的初遇根本是三段不同记忆的黏合,是他把这段初遇打扮得那么梦幻美好,用来欺骗自己。巨大的惊恐和不安从他的心底升起,仿佛阴霾。如果一个人连记忆都靠不住,还有什么可相信7“别怕,我帮你记着呢。”路呜泽笑。“你……”路明非呆呆地看着路鸣泽,跟见鬼似的,“你全都……知道?他想说的是“我的事你全都知道”。这种感觉是何等的可怕,一个小魔鬼,永远跟在你身旁,观察你的生活记录你的一切。他记住的东西比你自己记住的东西更真实更详尽,那么你的人生到底属于他还是你自己?

  “不是全部,99%。”路鸣泽笑,“可我不会出卖你的,因为你是我哥哥嘛。”路明非呆呆地坐着,额头上都是冷汗,路鸣泽和他的交易是场诡计,毫无疑问是一场诡计。这个小魔鬼已经观察了他一辈子,掌握了他心底的一切秘密,有朝一日山穷水尽,他真的能忍住不把最后的1/4条命卖给路鸣泽么?“总之另外两个人正沉浸在他们错乱的记忆中,非常幸福。在扭曲的记忆中,往事中最美好的碎片被凑在一起,实现了他们心底最大的渴望。”路呜泽说,“现在他们即便死了也会很幸福,可你没有这个优势,因为你不受影响,那些东西把深潜器撕开的瞬间你会死得很难看,就像恺撤说的,被万千高跟鞋踩踏而死。”

  路明非真受不了这个小魔鬼了,外面巨大的生物正在逼近,他却悠闲地侃侃而谈。他想要的东西不就是自己的生命么?直说好咯,大家是生意上的老朋友一了……这小魔鬼分明在等他开口。可路明非什么都没说,他死死地盯着悠哉游哉的路鸣泽,紧绷着嘴唇,眼神倔强。事到临头他不愿再卖1/4条命给路鸣泽了,对于’陪命如金的他来说这份固执有些不可思议。恺撒和楚子航都临阵塌台,眼下两条路,要么跟路鸣泽交易而活命,要么就死翘翘。该选哪条路显而易见,死了就没有命这东西了,不换那是白不换。可他就是不愿意。第一次交易之后他的心里就存着巨大的阴影,心底深处好像有人对他不断呼喊说,停下I停下l停下!不能再交易了,再这么交易下去,结果不是没命那么简单的。再这么交易下去,有些比命还重要的东西就要没了真可笑,他路明非穷得只剩卡贷了,居然还有比命更重要的东西?水密舱里静得叫人不安,空气仿佛凝结。最后还是路鸣泽败下阵来,他扮着鬼脸,满脸讨好“别这样看我嘛,看得我蛮不好意思的,我都快觉得自己是坏人了。其实你看,我只是个魔鬼,只要尊贵的客人您惠顾我的生意,我就满足了。我很能干的,您一声令下,我就轰平高天原f顺带连日本列岛都轰掉也没问题1”他忽然满脸爱国愤青状,高举手臂,口号雄壮“把日本人都干掉!”“我可没这么说。”路明非说。“我知道,1945年,美国总统杜鲁门说的,然后他就派飞机去日本扔了两颗核弹。”路鸣泽笑。“你以前都不会说笑话的。”路明非轻声说。他第一次见路鸣泽是在芝加哥火车站,那时候的路鸣泽是个一尘不染的孩子,那么严肃那么正经,眼睛里满是悲哀和其他沉重的东西,又透着圣洁高贵的气息,让人觉得凑得太近跟他说话都会亵渎他。如今这死孩子不仅油嘴滑舌而且居然学会说冷笑话了。

  路鸡泽愣了一下,轻轻叹口气:“哥哥,你其实是个好人。”“轮不到你来给我发好人卡吧?”“不,我是说真的。你这种人是不会想把日本沉掉的,对吧?沉掉的日本不过是一片海底废墟,一点都不好玩,浮在海面上的日本可有意思多了。新宿的夜空永远都会被霓虹灯照亮,北海道的温泉里会有猴子去洗澡,秋叶原的街上还有穿着女仆装和黑丝的妹子……虽然她们多半都有双粗短的腿……樱花落的时候如果乘坐新干线,花瓣会弥漫在漫长的山道上,火车风驰电掣冲开花瓣……”路鸣泽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对那些美丽的东西也满怀期待,“那才是活的日本,哥哥你喜欢活的东西,不会随便让我把它弄沉了。”

  这轻描淡写的语气啊,如同神们在云天之上俯瞰大地,把一片片的国土当做积木那样玩。“是啊,没有人会记得死的东西。”路明非摸了摸身上,水密舱里真冷,冷得让人怀疑自己已经死了。“没有人记得的东西就跟死了一样。”路呜泽点点头,轻声说,“哥哥想好哦,死在这里谁会记得你呢?在你们的葬礼上,楚子航的妈妈会哭到晕倒吧?加图索家估计会全家出动跟昂热玩命,这老家伙居然把他们比整个意大利更珍贵的继承人送到深海去冒险,还把人给弄没了。而你呢,你能指望你的叔叔婶婶为你哭丧么?还有你那个小胖子的堂弟?该死,”他拉扯着嘴角冷笑,“每当想起他跟我分享名字我就想把他从世界上完全抹掉。”

  路明非相信他做得出来。这小魔鬼不高兴的时候,笑容可爱又狰狞,慢慢地磨着牙齿,这时候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哦,还有诺诺,她会为你哭么?”路鸡泽耸耸肩,“不,她的眼泪都流在恺撤的墓碑上啦。你看过言情小说么?你永远无法击败死去的男朋友,因为死去的人是最美的,而且那时候你也是个死鬼了,你连填平她内心伤痕什么的都做不到。”“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路鸣泽无声地笑,“恺撒会活在诺诺的心里,而你……”路明非的心里悄无声息地疼痛了一下,他打断了路鸣泽:“1949年,臧克家《有的人》里说的,课本里有,我记得。”路鸣泽一愣,无奈地笑笑:“哥哥,别学我说冷笑话啦……你把自己扮成小丑已经扮得很像了。”“小丑?”“小丑就是那种无论心里是开心还是难过别人都看不出来的人,因为他给自己画上了笑脸。”“真深奥,我听不懂。”路明非扭过头去,“我不跟你交易,要么你免费帮我,要么就算了。”路呜泽摇摇头:“不能总免费啊……可我不能逼你跟我交易,哥哥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我不能逼迫的人。你只要说不愿,我什么办法都没有。”“你能不能放我回那个正常的空间里啊?”沉默了几秒钟,路明非说,“也许美作能想到救我们的办法。还有你也该走了,你在这里不会被一起吃掉么?”“源稚生没有办法救你们的,你回去也没用,”路鸣泽说,“我留在这里陪陪你吧,生命的最后跟两个面带微笑的木乃伊一起,甚至没人陪你说个话,太孤单了一点吧?”

  “你能不能别老跟我谈孤单这种话题,临终关怀的话也搞点有趣的。”路鸣泽挠挠头:“我……会拉个手风琴,你的意思是我给你来一首?”路明非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笑了,路鸣泽也笑,还挤眉弄眼。舷窗外冰层中那些巨大的生物缓缓地爬过,好几条黑影已经逼近到的里雅斯特号的旁边,它们环绕这艘深潜器,如同蛇群缠绕着宝石。透过微蓝色的冰晶,隐约可见它们残缺的肋骨,就像路鸣泽说的那样,这些即便是龙类也只是死去的龙类,就像在北京地下铁中曾见的镰鼬枯骨。更多的黑影还在逼近,几十几百几千?路明非不知道,此刻即便他们有颗带炼金弹头的风暴鱼雷也没戏了,这庞大的龙群大概能把航空母舰作战群都吃掉。死到临头不知为何他倒也没有那么恐惧,也许因为路鸣泽还悠哉游哉地趴在舷窗口往外张望,仿佛验证了这小魔鬼以前自己说的话,这个世界上最后跟路明非在一起的,只有他而已。这么下去这椅子大概会被烤化了黏在屁股上。“君焰!”路明非讶异,在路明非所知的言灵中唯有楚子航的君焰能制造出这样的高热空间。“真有意思。”路鸣泽轻声说,“你的朋友们都是疯子啊哥哥,他们不仅能对抗高天原的音乐,还准备和这座龙族古都同归于尽呢,你只剩下几秒钟的生命了,交易么?”“7!”恺撒大吼,“路明非!路明非!阀门!阀门1”在那个真实的空间里,恺撒正在呼唤他,声音居然能够透入这个梦境般的空间,干扰到他和路鸣泽的对话。恺撒说的应该是那个核动力阀门,刚才楚子航把那个阀门复位了,如果想引爆核反应堆,需要再次拉下阀门,把冷却用的镉棒抽出来,否则君焰也没用。

  “要跟朋友们一起死么?”路鸡泽的脸微微扭曲,“哥哥,告诉我答案,选择你的朋友们,还是选择我。他们能给你的是一次深海核爆中轰轰烈烈的死亡,我能给你的是永恒的生命和一切。””6!路明非!控制阀门!控制阀门!”恺撤咆哮。他在呼叫队友。他们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恺撒在倒计时,倒计时结束时所有的黑影都会聚集到的里雅斯特号周围,君焰将爆发,高热足以引燃核反应堆,前提是同时路明非把阀门拉下……他们把这个光荣使命交给了路明非,连同希望。想象一下,拉下阀门,核爆的几亿度高温在海底蔓延开来,狂暴的冲击波席卷龙族古都,巨量的海水瞬间蒸发甚至变成离子态,’暴涨的水蒸气也许会激起海啸把东京湾里的巨轮都给掀翻,那些残存的龙类骨骸居然还想啃他们,嘿嘿,做梦!在核爆的中心区,他们瞬间就会被气化!他们视人类为奴仆和蝼蚁,但在灭世的伟力面前,大家一块完蛋!想着还蛮带感的,好像二战的远东战场上,你手里玩着一颗手雷走迸驻扎了整整一个排日军的防空洞,还叼着烟。你微笑着说各位太君我哈腰锅砸一马死,然后摘烟就点雷,丝毫不带犹豫的。因为够本了啊,牛逼爆了啊,你了无畏惧。这就是所谓亡命之徒。“哥哥,”路鸣泽脸上写满了悲伤,“无论我为你做什么,我始终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愿意相信的人么?或许……即便世界毁灭,生命绝尽,在一切的废墟上只剩你和我相对,你依然会警觉地看着我,手中握着打开保险的枪?”路明非猛地按住额头,脑颅深处隐隐透出了剧痛,高速闪动的画面侵占了他的脑海,好像是挣扎着苏醒的记忆,又像是这些年看过的动画片的拼图。各种不可思议的画面,有些是曾在幻觉中见过的,譬如他和路鸣泽坐在盛夏的花坛边,天上下着雨,他们共同把一件衣服撑起在头顶挡雨;又譬如古老的教堂深处,这个男孩被神圣的长枪扎在十字架上,他沿着长长的红毯走到十字架前,轻轻抚摸男孩湿漉漉的头发:也有些是他不曾见的,譬如化为废墟的城市,钟楼倒塌在月光下,碎石嶙岣,他和路呜泽拉着手在空无一人的街头走过,手中各自提着打开保险的枪……这些画面至为荒诞却又真实得令人恐惧,路明非能回忆起每个细节,甚至刺死路鸣泽的圣枪上那行希伯来文的家族铭文!那些不是幻想,而是……记忆!在每个荒芜的世界里,只有他和路鸣泽,当这个世界上只剩下魔鬼时,你会和魔鬼相依为命么?

  “6!”恺撤的声音。“哥哥……”路鸣泽叹息。“滚出去!”路明非大吼。路鸣泽愣住了,悲伤的表情僵硬在脸上。路明非缓缓地抬起头来,眼角抽搐,直直地瞪着他,神色有些狰狞。“你是虚拟出来的。”路明非一字一顿地说。“我们每次见面不都是这样么?”路鸣泽的神色有些怪异。‘不,你是虚拟出来的?”路明非说,“你不是路鸣泽,你是高天原的音乐虚拟出来的!你篡改了我的记忆,但是钟楼那一幕中你露马脚了,那座钟楼是《吸血鬼猎人D》里的钟,你把它篡改成了废墟里的钟!”路明非忽然从楚子航的座椅旁拔刀刺向路鸣泽。刀锋划破空气带着尖啸,这都拜卡塞尔学院的体能课所赐,如今他也是能卧推150磅的人了!路鸣泽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捏住了刀身。路明非只觉得自己的力量仿佛沿着刀身被抽走了,原本声势很不错的一击被路鸣泽以两根手指就止住了……当然,如果面前坐着的是真·路鸣泽,那亳不奇怪,真·路呜泽无所不能,可这家伙分明是假的啊!只是高天原的音乐制造出的幻觉!路鸣泽轻轻一拍,把长刀拍落,闪电般地扑近路明非……他大力地拥抱路明非,拍打路明非的后背,满脸开心:“不愧是我的哥哥啊!这种愚蠢的伎俩怎么能糊弄你呢?”“你……”路明非呆住了。确实是路鸣泽,真·路呜泽!此刻这个男孩凑得那么近,路明非能清晰地闻到他的味道,不是香水味也不是脚臭,而是记忆中某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味道,千丝万缕跟往事关联。刚才他那么坚决地判定路鸣泽为幻觉,有三个原因,一是路鸣泽引发的幻觉强到不能称之为幻觉的地步了,简直就是另一重真实世界,从未有东西能透入,居然会被恺撒的声音干扰;二是那座倒塌的钟楼,出自《吸血鬼猎人D》那经典的哥特风片头,他路明非这么多年宅男不是白当的,他甚至能记住全体美少女战士的三围!想在动漫领域欺骗一只宅的记忆,那简直是对全世界宅男的侮辱;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证据,就是伪7路鸣泽身上没有这种熟悉的味道。这种神奇的嗅觉就像你游历过整个世界后回到家,踏进家门的那一刻,你闻见扑面而来的味道,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放松下来。你清楚自己到家了,可以休息了。虽然一切细节都那么逼真,但是路明非有绝对把握说他没跟路鸣泽在那座城市的废墟中走过,说不出来原因,就是100%确定……换而言之,除了那一幕……其他都是真实的!难道真的这魔鬼曾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么?而自己那么悲伤地去看他,抚摸他的头,轻声呼唤他的名字“这个版本是真的。“路鸣泽指指自己,“保真,还包邮呐亲。”“亲你妹!”路明非大怒,“你早就在旁边看着呢是吧?你个孙子你玩我呢是吧?”真·路鸣泽把两个幻境做了无缝衔接,前面的一截是高天原的音乐虚拟出来的,现在的则是路呜泽引发的,在路明非醒悟过来的瞬间,切换完成,没有丝毫征兆。但仍旧有些东西不一样了,譬如在这个幻觉中恺撤的声音消失了,连带着外面那些黑影在冰里游动的声音也消失了。”要是你能分辨出那是幻觉,说明哥哥你对真正的我记忆很深,我就比较高兴嘛。”路鸣泽笑嘻嘻地,“你没看电影里兄弟感情总要经过某些挑战才能焕发光芒’如果你真的没法分辨也不要紧,最后关头我会出马帮你搞定的,顶多是有些遗憾。”

  “屁列!废话少说,现在深潜器就要核爆了!”路明非急得眼晴都红了。“没事儿没事儿,我暂停了时间。”路鸣泽轻描淡写地挥挥手。果然正版就是不一样,那盗版货各种作态,不断提醒你时间不多了,无非想要交易个灵魂,正版货暂停时间跟玩儿似的。”好好,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路明非松了口气。“哦,真实情况其实盗版货已经都告诉你了。”路鸣泽耸耸肩,“龙族古都啦、炼金领域啦、龙类尸体啦,都是真的。现在的里雅斯特号被冻在冰层里,高天原里面沉睡着龙类的尸体,它们是低阶的龙类,跟你见过的镰鼬骨骸一样不能算作完整的龙类,死亡后它们的神经系统还能保持活性很多年,但是已经不能思考了,只是按照本能行动,简单地说就是龙类僵尸。它们正靠近你们,很大群,一千来只。”“我靠l-千来只?那它们的本能是什么?”路明非虽有必死的觉悟了,但听得这个数量还是头皮发麻。“把一切活着的东西毁掉什么的。”“我靠!那不就是全天下所有僵尸的愿望么?身为龙类难道不能推陈出新么?”“缺啥想啥,这是没办法的事,”路鸣泽挠挠头,“僵尸缺生命,就特想生命呗,龙类人类都一样。”路明非抚额。“你们有救的。”路鸣泽说,“小事情。”“小事情个屁,当然有救,跟你交易对不对?”路明非赌气似的说,“可是老子不乐意!”

  “不不,别把我想得跟那个盗版货一样,死乞白赖地要跟人交易,跟个保险推销员似的,我很高端的。”路呜泽挺胸,“我这次回馈客户,免费的。”路明非心说你其实跟保险推销员也没啥区别,翻翻白眼儿:“不信l你肚里又滚什么坏水儿呢?”路呜泽很无辜地摇头:“真心没坏水儿,哥哥,你没有发现你两次跟我交易都不是为了救自己么?”路明非一愣。“第一次你给了诺诺,第二次你给了楚子航……啧啧……居然给了个男人,”路鸣泽吧嗒着嘴,“没有一次是为了自己活命。你是不会为了活命跟我交易的,我早就知道,所以拿活命来逼你没用。要是你愿意为了自己跟我交易,”他微妙地笑了,“一次我就能拿走你的整个灵魂。”“喂喂!以前可没说过这事儿?”路名非吃了一惊“说过的,”路鸣泽笑,“当你愿意方了自己跟我交易,那只能是你绝望的时候。,你一旦绝望,契约就生效,不一定要完成四次交易。”“我那么舍己为人?傻逼到只有绝望了才会为了自己跟你交易?”路明非抗议,“以后你不要叫我哥哥了,就叫我雷锋吧!”。路鸣泽龇牙咧嘴地笑,满脸“这就是事实你傲娇也是没用的”的表情。“切回到你所谓的‘正常维度’之后,不要听恺撒的拉下阀门把深潜器炸了,事情远没到那一步。”路鸣泽等路明非安静下来了,才慢悠悠地说,“听见敲门声,就是你们上浮的时间到了。你们的电池动力还剩56%,足够用了,但氧气储存最多只够你们用15分钟了,你们必须全速上浮,临近海面的时候因为压力骤减,你们血液里会产生气泡,运气不好的话会堵塞血管,极端状况下可能导致猝死,这时候不妨试试你的专属言灵。”

  “我的专属言灵?”路明非一愣心说我还有这种高级的东西。“不要死,”路呜泽缓缓地说,“就像我的幻影对你说的,你太眷恋生命,因此这种言灵是你专属的,不需要和我交易便能使用,也不是作弊密码。这也是你的权与力。”“这什么权与力啊?”路明非说,“哭喊着你不要死啊求求你不要死啊!跟韩剧似的!”

  “不,不是哀求,而是命令!”路鸣泽凝视着路明非的眼睛,“你在下命令,使用这条言灵的时候你要直视那人的眼睛。你是在命令这个生灵继续活下去,他身体里哪怕只剩下一丝生命力都会被激活,他不敢违背你的命令,只能全力求生。使用这条言灵能在极端的危险中把人的全部生命力唤醒,虽然不是进攻性的言灵,但每个工会里都要有几个强力的奶对不对?”“我活到20岁才知道自己他妈的是个天赋牧师!”路明非捂脸。(“魔兽世界”里组队下副本,队伍里总得有牧师、德鲁伊或者萨满这类职业的选手加血救命,一律加尊号日“奶妈”,简称“奶”。)“任何王都能剥夺生命,相比起来,赐予生命才是更大的权能,那简直不是王的权能了,”路鸣泽在路明非肩上猛地推了一把,“而是神的!”

  4、海底的敲门声

  路明非脚下一滑摔在座椅里,脑海里模糊了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已经返回所谓的“正常维度”。“5i”恺撒嘶哑地吼。水密舱里热得能在地板上煎鸡蛋,楚子航赤裸的身体上红色和黑色的花纹交替出现。他爆了血,急速纯化的血统把“君焰”的效果提升,此刻的楚子航已经是颗随时会爆炸的高爆炸弹了。随着温度上升,深潜器的各系统都开始恢复,仪表台重新亮起,显示器显示数控电脑在启动中,管道压力上升,螺旋桨震动,核动力阀门上的红灯闪动,警报声刺耳。只剩几秒钟了,深潜器外那些龙类的僵尸越来越密集,逐步融化的冰层中,它们数十米长的身影无声地游动,有些半个身体都已经腐朽,看起来就像是博物馆里的恐龙骨架,但眼中闪烁着金色的残焰,它们的牙齿是透明的,冰晶般美丽。整个冰层都在震动,那是一个极大的物体正在钻透冰层靠近深潜器。那一定是这群龙类僵尸中最庞大也最尊贵的,这些靠着神经本能运动的龙类服从那巨大的家伙,就像群蚁服从蚁后那样。当那个大东西到达的时候,毁灭他们这三个生命的盛大仪式就会开始。恺撤等的也是这一刻。他担心距离太远,龙类身体的强度之高他们曾经见识过,风暴鱼雷正面贯穿都不死。而的里雅斯特号上装载的毕竟只是小型反应堆,威力距离正宗核弹有不小的差距。“4!阀门!阀门!”恺撤说。路明非下意识地抓住滚烫的核动力阀门,痛得差点惨叫出声。“阀门!路明非!”恺撒又说,不比在“路鸣泽的维度”里,现在的每一秒都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我靠!我抓住了!”路明非伸手到砸开的玻璃罩里,熟练地输入密码。诺诺的生日嘛,连楚子航都知道,他怎么会不记得?此时此刻那个小巫女在干什么?苏茜一起逛街买东西么?他们就要英勇地自爆了,她会不会忽然心里不安,扭头呆呆地看着日本海的方向,那悲念传来的方向,可隔着几千公里,她看见的只是天空尽头的白鸟飞过。有点带感啊,路明非浮想联翩。最好路鸣泽说的是真的,这样惊心动魄后还有happyending,那就完美了。路明非竖着耳朵,期待着拯救他们的敲门声……他忽然愣住了,稍等稍等,刚才忽略了这一节,海底8000米深,谁来敲门?除了龙类只有溺水的死鬼了吧?路鸡泽是搞笑吧?“2!路明非!阀门!楚子航!君焰!”恺撤嘶哑地吼。“老大你……”路明非一愣。他迅速地瞟了一眼恺撤和楚子航,愣住了。恺撒和楚子航都是闭着眼睛的,他们仍旧在睡眠状态中。但他们的皮肤表面能看得见青色血管狂蛇般跳动,心跳速度上升到每分钟400次以上,整个身体都在变化,骨节变粗,皮肤鳞片化,颜面骨暴突。准确地说,他们正挣扎着要打碎困住自己的梦境,他们的眼睛在眼皮下飞快地转动,面部肌肉跳动,一时流露出幸福的笑容,一时显露出挣扎和愤怒的表情。眼下他们的一切动作都是出自挣扎于梦境深处的自我意识,为了对抗梦境强化自我意识,他们都选择了爆血。人要多大的毅力才能从天堂般的幸福感中挣扎出来?路明非一愣,说起来他挣脱出幻觉倒是不怎么难,那个伪·路鸣泽露出了好大的狐狸尾巴……可又说起来……为什么他的梦境会是和路呜泽在深潜器里聊天?那有任何幸福感可言么?别开玩笑了好么?连跟一个魔鬼在寂静无人的深海中聊天都觉得幸福,那这人的人生该有多渣多悲惨啊!他路明非心中天堂生活分明是在仕兰中学作威作福啊,建立庞大的后宫啊,后宫里还得分为不同的小组,苏晓樯是女王受小组的组长,柳淼淼是公主受小组的组长,陈雯雯那自然是文艺受小组的组长……但这所有的受都比不上那个绝世的攻啊……在苏晓樯帮他写作业,赵孟华帮他擦皮鞋,陈雯雯给他做午餐,柳淼淼弹琴给他听的午后,他和那个绝世的傲娇攻在女厕所相遇,目光中电火花闪烁,傲娇攻诺诺当着他的全体后宫发表了“从今天起路明非是我的了”的宣言!那才是天堂对不对?或者说,其实在他心底最深处……那个小魔鬼才是他唯一握着的幸福?就像那个小魔鬼说的,他才是自己不离不弃的盟友和共犯?想不清楚了,那巨大的黑影已经逼近的里雅斯特号了,它的体长可能超过100米,只剩肋骨的腹腔中……游动着蜂群般的鬼齿龙蝰。

  “1”恺撒的声音忽然压低了。路明非压紧了阀门,没办法了,要是真的听不到敲门声,也就只有住下拉了。和两位高帅富一起完蛋,捎带着上千龙类僵尸,他这辈子也算值了。他路明非有什么啊,烂命一条,人高帅富都那么光棍,他怕什么?光脚不怕穿鞋的,李嘉图.M.路的人生一穷二白输得起!他左手抄起楚子航的长刀,右手抓紧阀门,咬紧牙关1有部电影叫《当幸福来敲门》……他妈的人生在世总会听见自己那扇门被敲晌,可敲门的不总是幸福,咬紧牙关开门吧{无论门外的是天使还是魔鬼,因为人生就是那件没人能躲过去的事啊{“01”恺撤震吼。舷窗外光芒刺眼,如千百盏灯在同一瞬间被点燃,那是龙类僵尸们的眼睛。它们残存的生命肆无忌惮地燃烧,叠加起来的领域压入水密舱,无穷无尽的龙威能瞬间把正常人类的精神摧毁。那个巨大的黑影从头顶正上方逼近了的里雅斯特号,它只剩枯骨的长尾螺旋着搅动海水,上面的骨刺把坚冰扫开,透明的长牙如弯曲的水晶长矛I绝美的扑击,至凶的杀机,便如巨鹰扑击入海去猎杀一条鱼{路明非就要忍不住压下阀门的瞬间,“扑扑”两声。路明非满心死里逃生的欢喜,二话不说,松开阀门,跟挥棒击球的棒球手似的,连剑带鞘敲在楚子航脑袋上,还带旋转。要是不给面瘫师兄狠狠一击,他就会在梦中强行压爆“君焰”,虽然比不上核爆的威力,不过把他们三个烤熟不是问题,连带着没准连深潜器都能融化掉。路明非自己都忍不住为这漂亮的一击叫好,觉得自己要是练练去打美国棒球职业联赛,说布定也是一枚强棒!面瘫师兄不愧是超“A”级的血统,虽然没有醒来,但颈骨自然地弯曲把所受的力量消解掉了,梦呓般的吟诵声断绝,领域收缩。路明非上去摸了摸楚子航的后脑,好大一个包。就算工伤吧,路明非四下张望,想看有什么奇迹会发生……舷窗外有一只素白的手!真是只漂亮的手,手指修长得不学钢琴都可惜了,从纤细的手腕到修剪完美的指甲,完美无瑕,居然还戴着一只戒指。如果此时醒着的不是路明非而是恺撒,他会认出那是梵克雅宝旗下的TeLLus.白金底座的中间镶嵌着近乎完美的哥伦比亚祖母绿,重量达到10.98克,被细碎的黄宝石、绿宝石、橙色石柳石和沙弗莱石包围,就像绿色的露珠滑动在金色的草原上,雄狮趴在草间,鬃毛黄金般闪烁:要是在酒会上遇到戴着这样一枚戒指的女性,恺撒无疑会为对方的审美所倾倒,端起两杯香槟上去攀谈……但是在路明非眼呈,什么美感什么品位,这场面根本就跟贞子要从电视机里爬出来似的!“别爬出来别爬出来!”路明非心里默念。鬼知道那只手下面连着什么,要说是个身材火辣的美女路明非绝不信,没准连着一条章鱼什么的。那只手在舷窗上写起字来了,一笔一划,漂亮的中文书法。“把他们抱起来。”路明非以为自己看错了。“他们”无疑是指恺撒和楚子航,姑且不论把这俩货抱起来有什么用,单就这件事本身来说也很有执行难度。恺撤的体重达到80公斤,楚子航身材略消瘦些,但也有75公斤重,瘦肉总比肥肉沉,这俩家伙强劲有力的肌肉不是摆设。同时抱起恺撒和楚子航,等若同时抱起十桶纯净水……路明非记得江湖上什么好汉的绝招是“霸王举鼎”来着。

  问题是他这霸王只有区区63公斤。“把他们抱起来,不要接触地面!!!”那只手又一次书写,这次特意用了三个感叹号强调。“接触地面?”路明非一愣。他蹲下去按住水密舱的地面,感觉到地面在微微震动,有种奇妙的韵律感。他明白了,的里雅斯特号几乎完全由金属构成,这东西是个完美的共振腔,青铜铃发出的声音经过海水传导到深潜器的表面后产生了共振,效果暴增,因此爆血的恺撒和楚子航也无法从梦境中挣脱。就跟贝多芬皎着木棍听音乐的道理一样,只要站在地面上,高天原的音乐便沿着腿骨传入脑颅,坐在硬塑料的座椅上,音乐便顺着脊椎传入脑颅。要让这俩货醒来的唯一办法是阻隔震动,路明非是目前唯一对那震动绝缘的东西。所以……一次性抱起十桶纯净水?路明非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双脚扎马,发一声“嗨”,左肩担着楚子航,右肩担着恺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还是得多亏卡塞尔学院的体能课,否则他这腰都得断了。三个男人皮肉相贴,这时候就比出差距来了。恺撒的皮肤有种德克萨斯沙漠的热度和租糙感。

  楚子航那是堪称“冰肌玉骨自清亮无汗”的好汉一条。立刻就有了效果,楚子航和恺撒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睛。不愧是新一代血统最优秀的混血种,醒来后恺撤和楚子航同时弓腰试图坐起,海蓝色的眼睛和黄金瞳都极尽凌厉地四下扫视,要分辨目前的状况。恺撤还有一个伸手到枕头下摸枪的动作,这家伙莫非以为自己在酒店的总统套房里醒来?下一刻狮心会会长和学生会主席各自捂住头,痛得眼角抽搐。他们的脑袋撞在了一起。“别动别动!”路明非大喊,这一动弹差点毁了他的马步。“别动f坚持住l”那俩家伙同时说。一瞬间他们就弄清了状况,显然路明非不会闲极无聊在生死关头拿他们练肌肉,结合刚才古怪的音乐声和梦境,楚子航和恺撒几乎在同时推出了结论,在物理学和言灵两方面他们都比路明非专业太多。“倒车和排水”,那只素白的手在舷窗上留下这一行字后消失了。只有路明非能看到,恺撤和楚子航的目光都很不方便……他俩现在被路明非两肩分别挑着,路明非就像是猎到了獐子的猎户,高高兴兴地把獐子扛在肩上回家……准确地说是猎到了两只狗熊。“倒车!”路明非大声说,“谁会倒车?”“倒车?”恺擞说,“是指螺旋桨系统反转么?这个太容易了,不过你得把我挪到操作台前才行。”

  “那谁会排水?”“是说释放压缩空气挤出海水?”楚子航说,“我对压力系统已经摸得很熟了。”“好,郡我往操作台那边挪挪,你俩辛苦点搞定倒车和排水的事儿。”路明非说。“奇怪,那些东西在远离!”恺撤说着把深潜器的档位扳到倒车,开始调整电流和压力。他没敢再释放“镰鼬”,但是听觉仍旧比常人敏锐。他在梦境中一直感觉着那些东西的逼近,只是如被“魇”住那样不能挣脱。此刻原本紧紧围绕着的里雅斯特号的黑影们正聚集起来往一个方向后撤,连同那个巨大的东西,它们似乎觉察到了某种危险。但坚厚的冰层在限制着它们的速度,它们显得异常急躁。“开始排水。”楚子航说,“在刚才君焰的作用下水箱里的冰融化了,排水进行得很顺利。但是在冰层中我们是不能上浮的,冰太厚了,我们被卡死在里面了:‘“能用君焰融化更多的冰么?”恺撒问。“君焰是难以控制的言灵,”楚子航说,“作比喻的话,它不像火焰喷射器,而是炸弹。”“两位哥你们能节约时间少用修辞方法么7”路明非艰难地喘气儿,“就是说我们这艘破船还没给冻裂?还能用?我们多年前的那张旧船票还能登上这破船?”“吐槽也算修辞吧?”楚子航说,“但你说得没错,还能用l”“我们现在怎么办?”恺撤问。“等。”路明非无可奈何地说。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总之是一个奇迹,一个被路鸣泽许诺的奇迹。路呜泽一生中许诺他的奇迹迄今为止都兑现了,但他们现在如同被一座冰山封住了,冰层厚达数百米,当年泰坦尼克号就是撞在这样一座冰山上沉海了。如果说泰坦尼克号是一条巨鲸,的里雅斯特号只是条小黄鱼而已。这个奇迹如何发生路明非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但毫无疑问什么事正在发生,否则那些黑影也不会匆忙远离这个区域。见鬼!路明非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连龙类僵尸都要避开的区域……大概不会是什么适宜生存的好地方吧?这个念头还未结束,他看见火焰般的颜色映在了舷窗上!

  5、女巫和神域!

  摩尼亚赫号的探照灯扫过海面,漆黑的海上,小船随着涨潮的浪起伏,穿着巫女服的女孩跪坐在船舱里,长发被风吹得凌乱。一大一小两艘船船头相对,没有动力的小船被海浪推着向摩尼亚赫号而去,风很大,小船的速度越来越快,几分钟后也许会在摩尼亚赫号坚硬的船首上撞碎j但少女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前方那巨大的船影。她漠无表情地看向天空中的某个角落,如果不是乌云遮挡,那该是月亮的方位。摩尼亚赫号收起铁锚,启动了燃气轮机,功率巨大的推进系统开动,这套改装过的动力系统可以让这艘大船在海面上飙出60节的极速,打开隐藏的水翼时他的速度甚至能达到140节,那时候它根本就是一蜒擦着水面斩过的快刀,普通鱼雷都无法命中它,因为速度太快。它不是前进,而是后退,螺旋桨在反转,缓缓退后避开小船。

  这种感觉极其诡异,便如一只黑色的豹子和一只白兔在密林中相遇,短暂的僵持后,后退的不是白兔而是黑豹。摩尼亚赫号退到了半海里之外,把原先的位置让给了小船,从这个位置垂直往下8000米,就是的里雅斯特号深潜器。音乐晌起,空灵的女声清唱,琉璃般脆净。巫女从袖子里摸出手机。粉色的女孩机,大屏幕,还贴着轻松熊的贴纸,委实不是一台适合巫女的手机。个性铃声更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是部动画的主题曲,2011年的新番《罪恶王冠》,主题曲r工哆于JL,人J,演唱者Chelly:盛开的野花啊,请你一定告诉我,人为什么要互相伤害互相争斗?静静开放的花啊,你在那能看到什么?人为什么就是不能互相原谅呢?雨过后,夏天变蓝,融为一体,在轻轻摇曳的我面前一言不发日渐枯萎时,你有什么想法?用那无言的叶,传达着爱;在夏日离别,微风荡漾,两相重叠为了证明曾经生存过,我放声歌唱为了无名的发人。意思含混不明,却悲伤得像一首挽歌。巫女非常耐心地等铃声响完才打开了手机,放在耳边。

  “你已到达指定位置,那群僵尸靠近海面的时候你应该可以感觉到,”电话里的男声低沉,“你.审判,时的余波会殃及我们,我们现在要撤到十五海里以外。耗时大约15分钟,请在15分钟后发动审判,拜托了。”巫女点了点头,她知道打电话的人就在不远处的探照灯后看着她。“那么绘梨衣,东京见。”巫女仍不回答,合上手机,把它抛入了海中。摩尼亚赫号的燃气轮机开足了加力,高速地撤离这片海域,留下白色的航迹。一条黑色的绳索从船舷上抛了下来,那是一根纳米技术的金属缆绳,的里雅斯特号的安全索。古代日本海边有一种被称作“海女”的女孩,她们善于潜水,深海的大珠只有她们才能采集到。

  她们·下潜的时候常常会在腰间系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交给船上的亲人。如果她们在海底遇到危险,就只有靠这根绳子救命,至少能收回她们的尸体,所以绳子只能握在亲人的手里。有时候她仁也会是绳子交给自己的丈夫,海女的丈夫们说,如果你厌倦了你的妻子就带她去遥远的海域采珠.然后把绳子扔在水里就好了……水底的三个二货此刻绝不可能想到母船已经跟他们“离婚”了,他们即便摆脱冰层也必须由安全索拉着高速上浮,螺旋桨系统是无法把他们推到海面的,压力系统也不行,何况他们的氧气已经不够了。海面空旷,只留下这么一艘小船,波涛起伏,似乎随时能把小船掀翻,今夜的大海中蕴藏着极大的不安,仿佛海底那些躁动的龙群要一涌而出。巫女伸手轻轻地按在海面上,就像抚摸一只暴躁的猫似的。顷刻间海面平静下来,准确地说一切都平静下来,包括空气,刚才海面上还是凄厉的风啸声,此刻风懒懒得好似就要睡去。根本无须下锚,小船准确地停在了预定位置。

  巫女有节奏地拍着掌,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天空中的乌云坍塌了一角,恰好是月下的一角,清寂的月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细碎,海面如一块表面有着细密纹路的银锭那样。海面温度越来越低,跳荡的银色波光渐渐凝固……几分钟后,以巫女和小船为中心,半径3海里的海面上,一层薄冰形成。世界寂静得如同一场梦境,一起都沉睡了,包括月光,包括海浪。能行动的只有巫女,她挽起袖子,露出纤细玲珑的手腕。如果曼施坦因或者施耐德在场,他们的世界观会被颠覆,他们自信是很了解神秘世界的人,历史上一切匪夷所思的事件都可以用龙族、炼金技术和言灵来解释。但此刻的一切似乎已经超越了炼金或者言灵的范畴,臻至新的领域。

  无上权能的领域……人类的语言中,描绘那种领域的词语大概是……神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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