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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噩梦

当那熟悉的场景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身处梦境之中。

依旧是黑暗的山洞,依旧是充满压迫的窒息感。

他趴在冰冷的地面上,除了眼球之外,全身上下都无法动弹。

山洞里有奇异的光,自上而下泼洒下来,然而却微弱得宛如行将坠一落 的月亮。这让他有一种感觉,似乎除了自己藏身之处是狭窄一逼一仄之外,不远处的前方则是更加广阔的所在。

在那片广阔的地方,有两根粗一壮的石柱一路蜿蜒向上。他将眼球转动至极限,也无法看到那石柱的顶端,更不知道那里是怎样的情形。

石柱并非是笔直的,相反有着流畅的曲线和道劲的隆一起。它们似乎也不是毫无生命的石头,在那些奇异的光的照耀下,石柱内似乎有东西在规律地扭一动。这十几年来,他曾以为自己梦到的是两条巨大无比的蛇。然而,他没见过这种可以完全直立的蛇,而且,那两条石柱也不像蛇的身一体那样匀称、光滑。这让他感到迷惑。每次做完相同的梦之后,他都会提醒自己:下次一定要好好看看它们究竟是什么。然而,它们一直在他的梦境中,却从未展现出自己的全貌。

它们的粗一壮和伟岸让他战栗。虽然身处那山洞的底部,他也认为整个山洞是靠那对石柱来支撑的。奇怪的是,他并不因此而觉得安心。相反,那伫立于不远处的高大石柱似乎是一种巨大的威胁。

接下来的场景他再熟悉不过。石柱的扭一动开始变得剧烈,中段还有古怪的屈伸。在它们的动作下,整个山洞也猛烈地摇晃起来。几乎是同时,痛苦的呻一吟声从山洞中的各个角落里传出,宛若一群受惊的蝙蝠,在黑暗中迎面飞来。

那呻一吟声让他感到莫名的羞耻和愤怒,他拼命扭一动,试图摆脱躯体受缚的局面,更希望去冲到那石柱前——

毁掉它们!

这念头常常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石柱一旦倒塌,他自己也会随之被深埋在山洞中。然而,那一刻的冲动让他将一切都抛在脑后,只想让那呻一吟声停止,让那高大粗一壮的石柱坍塌!

而它们真的倒下了。

随着一阵破碎的脆响,石柱齐齐地向右侧弯曲下来,似乎从根一部彻底折断。他感到惊异、恐惧,更多的是一阵狂喜和酣畅淋一漓的快意。更让他意外的是,他的身一体能动了!

他来不及活动躯体,因为就在同时,头顶的黑暗猝然压了下来——

下一秒钟,他回到自己的床 上。大汗淋一漓,如濒死的鱼一样喘息。

十几年来,无论他醒来的地方是床 ,还是公园的长椅、桥洞抑或水泥管道,这个梦都会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他还记得第一次梦到这些的情景,当时他以为自己真的已经死了,直到睁眼时,看到头顶的一片星空。

此刻,他眼前只有同样漆黑的天花板,耳边是微微的鼾声。直到意识和知觉慢慢恢复,他才发现胸口横着一条沉重的大一腿。

他费力地把它搬开,大一腿的主人发出不满的哼哼,随即就被鼾声取代。

不知何时,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下来,潮一湿的空气从窗缝中吹进来,紫色的厚布窗帘微微抖动。忽然间,他睡意全无,待满身的汗水冷却之后,起身披衣下床 。

胖男孩依旧毫无知觉地睡着,小小的背影慢慢起伏。他替男孩把被子掖好,轻手轻脚地下楼。

相对于阁楼上,咖啡吧里是更加黑暗的所在。他一路摸索到吧台,拧亮台灯后,这斗室的一角才有了微微的光。

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吸吸鼻子,起身给自已倒了半杯威士忌。抿了一口之后,又点燃一根烟。

他想到了她。

在她之前,一切都是奔逃和懵懂。在她之后,生活有了颜色,食物有了滋味,血液液重回面庞,他的脚步,终于可以放慢。

就连那个让他一直感到因惑的梦境,也被她解析得彻底清晰。

“不,不要惧怕你的回忆。”她说,“它是你的一部分,并且,迟早会变成你的力量。”

于是,在她之后,每个从噩梦中惊醒的夜晚,他都会在肢一体恢复知觉后去寻找她的手。每一次她都没有令他失望。除了十指紧扣,还有一对明亮的眼睛,穿透层层黑暗,刺破他的皮肤,直达内心。

就好像她一直在凝视他。

香烟燃尽,他把烟头摁熄在烟灰缸里,又抿了一口酒。身一体渐渐热起来,只有一双露在外面的赤脚还有微微的寒意。他下意识地裹紧睡衣,伸脚在吧台下寻找拖鞋。忽然,在一块地毯下,他感到了一块半圆形凹陷。

他的心一紧,随即就放松下来,脸颊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索一性一,他半靠在椅子上,用赤脚细细感受着那块凹陷及里面的拉环,仿佛在挑一逗,又好像在炫耀。

喂,你,今晚睡得好么?

按照局里的布置,警方开始对负责富民小区拆迁的相关单位展开调查。经查,2010年底,C市政一府将富民小区附近地块的开发建设工程一交一 给了某房地产开发公司。该公司将整体拆迁工程承包一皮一皮给宏达房屋拆迁公司。宏达房屋拆迁公司将工程再次分包一皮一皮,其中,负责富民小区整体拆迁工作的是企盛房屋拆迁公司。

企盛房屋拆迁公司的负责人叫薛企盛,男,44岁,曾因敲诈勒索罪和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刑满释放后,薛企盛纠集一些社会闲散人员组成了企盛房屋拆迁公司。挂靠到宏达房屋拆迁公司下之后,企盛房屋拆迁公司参与了市内多处地段的拆迁工作。调查结果显示,薛企盛和他手下的拆迁人员,主要充当暴力拆迁及截访的角色。在富民小区拆迁的过程中,原居民与拆迁公司多次发生肢一体冲突甚至结伙械斗,其中都有薛企盛等人的参与。

有些原居民在遭遇暴力及一騷一扰后愤而报警。然而,由于部分拆迁人员都是临时雇佣来的外地人,“干完活儿”,拿到佣金后就离开本地,根本无从查找。即使抓到了人,口径也出奇地一致,都说和拆迁公司没关系。查无实据,警方也只能对这些人处以治安处罚了事。

可这次出了人命,想回避也不可能了。

企盛房屋拆迁公司的负责人及其人员的身份构成引起了警方的兴趣。这是一些只认钱的主儿,只要有利可图,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一般的拆迁工程都不会超过三个月,而根据企盛房屋拆迁公司的预算,对富民小区的整体拆迁工作,即使是作为二包一皮一皮,利润也会超过300万元。用一句话形容,那就是时间短,见效快,利润高。在这样的利益诱一惑下,不排除他们会做出杀人害命的勾当。

警方立刻传讯了薛企盛及其乎下员工共十余人。薛企盛本人拒不接受传讯,并试图外逃,警方依法对其进行了拘传。

薛企盛企图外逃的消息曾一度引起警方的高度关注,并视为是其做贼心虚的表现。方木却并没有这么乐观,如果薛企盛真的与姜维利被杀一案有关,早就逃跑了,根本不会等到警察找上门来。而且,在方木看来,让这群乌合之众寻衅滋事、敲诈勒索都不在话下,但是让他们去有计划地杀人,恐怕绝大多数成员都会打退堂鼓。即便是“干活儿”,他们依靠的也是人多势众。单独拎出来,恐怕个个都是怂包一皮一皮。而从现场提取到的痕迹物证来看,作案人应该不会超过两个。

此外,薛企盛等人从经济条件和身一体条件来看,的确符合警方的推测。但是,如果要起到恐吓其他拆迁户的目的,杀死姜维利就足够了。完全没必要用费时费力的溺死的方式,更没必要布置那么诡异的现场。

再者,姜维利在某种程度上,和这些拆迁人员有相似之处。即,都是所谓的“江湖人士”。既然都是同一类人,就有处理类似问题的办法和江湖规矩。如果拿出一笔钱满足姜维利的要求,相信姜维利会痛痛快快地搬离园区,同时对其他拆迁户守口如瓶。这么做,风险和成本都比杀人要小得多。

杨学武在这一点上和方木有所分歧。他觉得,所谓江湖规矩,利字当头。如果价钱谈不拢,对于姜维利这样混不吝的主几,痛下杀手是有可能的。但是,他同样认为对薛企盛等人的传讯不会让案件获得大的突破。薛企盛也算是个老江湖,按理来说,不会做这种蠢事来引火烧身。

事情没有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警方对薛企盛等人的讯问并没获得有价值的线索。

从对案发前几日的调查来看,与薛企盛等人的联络和交往之人也没有异常情况。案发当晚,薛企盛及其手下在岳山海鲜酒楼吃饭至晚十一时许。之后,一行人又来到釜山园浴馆。凌晨一时许进入1703、1704两个包一皮一皮房里打麻将至早九时许。上述供述均得到岳山海鲜酒楼及釜山园浴馆有关人员的证实,经调取两家的视频监控录像,证实薛企盛等人的供述属实。至于薛企盛企图外逃的原因,薛企盛一直顾左右而言他,试图回避讯问。经深挖,薛企盛不得不交代了数起故意毁坏他人财物及寻衅滋事、聚众一婬一乱的违法事实。其中,薛企盛及其手下的部分行为已触犯刑法,拟另案处理。

这点结果,连意外收获都算不上,顶多在年度工作总结上增加几个无关痛痒的数字。警方大失所望。唯一感到兴奋的,又是媒体。

在薛企盛交代的违法事实中,有一个细节引起了媒体的关注。薛企盛为了讲排场,摆威风,有时会让手下去临时雇用一些人来“撑场面”。其中,有一些人是从附近中学雇佣来的未成年人。薛企盛一交一 绐手下每个人一百元“出场费”,经过层层盘剥,到这些少年手里只有区区二十元。然而,就这一点点钱,也让少年们趋之若鹜。一个受访的少年说,这事其实一点也不难,只要跟着去就行了,不仅报销车费,还管一顿饭。到了拆迁现场,只要拿着刀或者棍子站着就好……

在C市电视台的晨报节目中,主持人正在对这个少年进行采访。尽管少年的眼睛部位被打上了马赛克,仍能感到那张脸上的木然和冷漠。

“如果需要动手打人呢?”

“那得加钱。”

“加多少?”

“二百。”

主持人顿了一下,似乎在控制情绪。

“你敢下手打人么?”

“最初也不敢,后来他们都打了,我也打了。”少年低下头。

“他们是谁?”

“同学。”

“他们为什么敢下手呢?”

“因为钱呗。”少年忽然笑了,“有钱可以去网吧,可以买游戏装备,还能买好吃的……”

正在吃早饭的方木推开碗,觉得心里堵得慌。

“这帮小兔崽子!”他低声骂道,忽然自觉失口,急忙看了看身边的廖亚凡。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群混迹街头,出入不良 场所的少年之一。

廖亚凡却丝毫没有反应,依旧低着头,小口啜着豆浆。

从福利院回来之后,廖亚凡变得沉默了许多。然而,方木意识到,那并非是之前的安静状态的延续,而是出现了新的问题。之所以察觉到这一点,是因为廖亚凡开始偷偷地观察自己。那时不时的注视并非是善意的,其中含有猜疑、审视或者别的什么。

方木觉得很不舒服,几次想问廖亚凡发生了什么。可是,每一次,廖亚凡会在方木开口前移开目光或者突然走掉。

方木先是无奈,继而恼火,最后干脆放弃了一探究竟的念头。

他把碗筷送到水池里,看看手表,伸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衬衫。刚一上身,鼻子里就蹿入一股浓重的汗味。方木咧咧嘴,脱一下衬衫扔进洗衣机里,又在衣柜里翻了半天,找出一件尚未开封的制一服 内衬衫换上。看看窗户上厚厚的水汽,方木想了想,又找出一件黑色毛衣罩在外面。

在门厅换鞋的时候,廖亚凡一直斜靠在卧室门旁上下打量着他。方木系好鞋带,抬头看看廖亚凡,后者夹一着烟,表情似笑非笑。

“我走了。”方木垂下眼皮,“午饭自己解决吧,不想做的话,叫外卖也行。”

廖亚凡喷一出一口烟雾,忽然在手里亮出一个小瓶子。

“要不要试试这个?”

方木有些莫名其妙:“嗯?”

“香水。”廖亚凡一扬手把瓶子扔了过来,“男一女通用的。”

方木下意识地接住香水瓶,瞄了一眼就放在鞋架上:“谢了,我从不用这玩意儿。”

“还是用用吧。”廖亚凡的语气暖昧,“打扮得那么帅——不用香水一多可惜。”

方木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盯着廖亚凡看了几秒钟,开口问道:“你想干什么?”

廖亚凡哼了一声,从满脸的嘲弄迅速变为怨毒,随即,一转身进了卧室,咣当一声把门踢上。

方木垂着手站在门厅里,感到心里更堵了。

一路驱车赶到分局,方木郁闷的情绪丝毫没有减轻。刚进分局大院,就看到杨学武带着几个人匆匆而出。

方木上前打了个招唿,杨学武嗯了一声,反应颇为冷淡。

方木讨了个没趣,悻悻地向分局大楼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杨学武在身后“哎”了一声。

方木转过身来,杨学武走到他面前,递过一张照片。照片上,正是姜维利溺死其中的那个水囊。

“水囊的商标和所有能证明生产厂家的标示都被撕掉了。不过,这东西不属于日常用品,销一售量应该不会太大。仔细调查的话,也许能找到生产者和购买者的信息。”

方木点点头,这也是个不错的思路。绕过作案动机,直接查找物证的来源,可能更有效。

“这张照片你留着,如果有了线索我会通知你。”杨学武顿了顿,表情颇不自然,“你今天来局里……有什么事么?”

“工作上的事。”方木想了想,决定还是实话实说,“看看米楠那里有没有什么进展。”

杨学武嗯了一声,上下打量了方木几眼,似乎有话要说。这时,等得不耐烦的同事按响车笛催促着他,杨学武只能冲方木摆摆手,就转身向汽车跑去。

方木走进分局大楼,穿过大厅,登上电梯,一直看着手里的照片。

那个水囊明显被改造过。从体积来看,它应该是长途运输所用。原型是长方形,一端被截断,边缘缝合后穿人尼龙绳,也就是把死者塞一进去的入口。

正看着,电梯就停在了四楼。方木收好照片,迈步走了出去。

米楠依旧在足迹室里忙碌着,不过面色红一润了许多,看到方木进来,难得地冲他笑笑。

“你来了?”

“嗯。”方木看看她的脸,“感冒好些了?”

“没事了。”米楠显然知道方木此行的目的,直接拿起一张复印件递给他。

A4纸上是一些杂乱无章的图案,其中的一个角落里被米楠用红色签字笔划了一个圈。方木颠来倒去地看了几遍,还是不明就里。米楠笑了笑,伸手拽过那张复印件。

“还记得那晚我们提取的足迹模型么?”

方木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了那个塑料袋,以及塑料袋里几乎碎成粉末的石膏模型。不知为什么,提到那个雨夜,他的情绪变得复杂,既有尴尬,也有遗憾,更多的,是一丝隐隐的暖意。

他赶紧收回思绪,点点头。

“我把还算成形的碎块整理出来,清理之后,挨个比对了一下,有一些不能算收获的结果。”

“哦?”方木立刻兴奋起来,“是什么?”

“你瞧这里。”米楠用手指指那个红色圆圈。被圈住的痕迹非常模煳,不过,还是能依稀辨认出一些图案。看上去是一条横线,下面有两条分开的线,在横线处一交一 汇,中间大概是45度左右的夹角。看上去,像一个不出头的“大”字。

“这是?”方木皱起眉头。

“你再看看这个。”米楠又递过一张复印件,上面的标注显示,这是在第47中学现场提取到的那枚足迹。

方木把两张复印件摆在桌面上,反复对比着,终于让他发现了一些相似之处。

“鞋底的花纹?”

“对。”米楠指指第一张复印件,“这个图案,和那双胶底鞋的鞋底花纹很像。可惜的是,太小了,也不够完整。”

她轻叹一口气,“如果不被杨学武踩上那一脚,也许能提取到更完整的。”

方木想了想,又问道:“楼梯口提取到的那些足迹呢?”

“没价值。”米楠说,“尤其是那个擦蹭型的,只能分辨出横行大底花纹,没有代表一性一——好多鞋子的鞋底都有这种花纹。”

方木的心一沉,这么一点点痕迹,根本无法和第47中学杀人案提取到的足迹做同一认定。顶多是部分验证了方木的推测,也不能作为并案调查的依据。

不过,米楠把那些几乎是齑粉状的石膏进行清理、比对,势必是一个相当耗费一精一力的过程。想了想,方木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这个结果很重要,多谢你了。”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这些结论连线索谈不上。不过,”米楠又拿出一张纸,“你再看看这个。”

那是一份检测报告,检材是某种液体,方木看了看,和水囊中的液体成分几乎相同,也就是方木推测的所谓“羊水”。

“这又是什么?”

“还记得现场那片水渍么?我曾让你把里面的液体一抽一出来。”米楠的面色平静,“我把那些液体送去检测。相信你也发现了,和水囊里的液体成分几乎一致。”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水囊里的液体在地上形成的水渍,两者成分当然一致。

方木想了想,忽然睁大了眼睛。

水囊中的某些液体成分,比如尿素,来自于姜维利的排一泄物。如果地面是的水渍中也有尿素,那就说明这些液体不是在往水囊里倾倒液体时流一出的,而是姜维利被塞一入水囊,在水囊里发生失一禁 后,从水囊里渗出的。

也就是说,那枚足迹的主人在姜维利被塞一进水囊后的一段时间内,曾在水囊前停留过。

方木马上对米楠问道:“从足迹来看,凶手是面对水囊还是背对水囊?”

米楠显然早已意识到这一点,很快答道:“这种大底花纹在前掌和鞋跟处都有。如果你的推测成立的话,从磨损程度以及和水囊的距离来看,我相信是前掌留下的。”

前掌。方木想了想,这说明,当时他是面对水囊站立的。

深夜。废墟。无数黑一洞一洞的窗口。巨大的水囊以及其中的男子。挣扎、扭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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