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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元宵

第二百九十九章:元宵

等到了正月十五那天,不仅是陈家热一热闹闹的,外头的榕香胡同、再外面的糟子坊都热闹了起来。各家都挂出了红绉纱灯笼,还请了人特地搭了灯山门、灯亭。一座灯亭里挂了上百盏各式各样的灯,糟子坊沿河的街上还挂出了灯谜,引得众人竞相去看。

陈玄越抱了个兔子灯来给锦朝请安。

他的兔子灯中间的是兔婆,旁边两盏是小兔,中间放了一碗茶油泡的白米,埋了灯芯草。

陈玄越给她看,很高兴地说:“……晚上就去放在湖里!”

孙一妈一妈一看着便笑了:“这兔子灯扎得好,听说江西宁都那边就兴过灯,整个县都会扎这种兔子灯。我看九少爷的兔子灯扎得像极了。这灯是哪里来的?”

宋一妈一妈一忙回道:“九少爷自己在回事处挑来的,喜欢得很。”

顾锦朝放下手里的账本召他过去,摸了摸一他的头:“玄越想去看灯会吗?”

他茫然地看着顾锦朝:“什么是灯会?”

陈玄越长这么大,没有出过陈家门一次,自然就不知道灯会了。

顾锦朝告诉他:“灯会很热闹,有各式各样的灯。你要是想看,就让小厮驮着你在门口看一会儿。不能出去。”他人傻好欺的,要是走丢一了说不定都不知道回来。

陈玄越哦了一声,摇摇头:“不看。”

顾锦朝有些意外,他还以为陈玄越喜欢这些东西。他一向对这种手艺玩意儿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陈玄越却像猴子一样爬到罗汉床上,去翻她的账本。

“婶一娘一,这是什么?”他什么都喜欢问,指着账本又问顾锦朝。

顾锦朝给他解释了。又轻声问他:“你为什么不想去看灯会呢?”

陈玄越只是摇头,没有说话,继续翻顾锦朝的账本。

顾锦朝想起他害怕人多的地方。也害怕大声的响动,上次陈曦拿了个腰鼓玩,把他吓得钻到床底下不出来。被婆子拉出来的时候他满身的灰,像个耗子一样灰头土脸的,嘴里不住喃喃:“打雷了。”

陈玄越被吓了好长一段时间。以后看到陈曦就绕路走。

佟一妈一妈一进来和顾锦朝说话。顾锦朝就和她说田庄上的事,一时没有注意到陈玄越。

陈玄越拿起毛笔看了看,在账本上划了两下。

顾锦朝回过头时。看到账本被他画得乱七八糟的,哭笑不得地夺过他手里的笔:“你做什么!”陈玄越回过头,脸上擦了一块墨迹,表情又茫然又无辜。顾锦朝让宋一妈一妈一赶紧抱他去一边玩儿。她拿过账本重新看。这是她在宝坻的一个米行递上来的,她还没看过。

陈玄越划花的那片看不太清楚。顾锦朝只能让孙一妈一妈一拿了纸过来,她一项项的对着后面的算。

这样算上去却对不上前面的。

这个账目有问题!顾锦朝有些吃惊,要不是她仔细去算,还看不出来。

顾锦朝又算了一次。才确定下来,叫了佟一妈一妈一过来说:“把这个账目带去罗永平那里,让他找这个米行的掌柜问话。这么做账肯定不是第一次了。肯定私吞了不少钱下来。问清楚实情无误,把原来吞的钱赔出来……他也不用做这个掌柜了。”

佟一妈一妈一接过顾锦朝做好的账目一看。这米行掌柜做账做得巧。一行行看下来没有问题。倒着往上算却不对……收入少算了整整二百两!她接过账本就去罗永平所在的桂香坊了。

这些掌柜都是从纪家带出来的……顾锦朝心里叹气。纪家带出来的人她最是信任,也多重用提拔,却没料到人心会变,现在跟她玩儿中饱私囊了。

要不是陈玄越划花了账本,她还不会倒过去算……

顾锦朝想到这里,不由觉得奇怪。这也太巧合了,他怎么就刚好翻到那一页,把有问题的几笔账划花了?她看向陈玄越,他却正在和自己的小鸡玩。

他用绳子拴住小鸡的脚,不要小鸡站起来。小鸡要走他就拉一下,急得小东西不停地煽动翅膀,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玩够了就把小鸡捧到自己怀里,喂它吃荞麦粒。

顾锦朝的心里不免浮现个猜测。

陈三爷说过,陈玄越的痴呆是治不好的……但要是他根本不痴呆呢?他的痴呆本来就是装的,只是为了让秦氏放松警惕。不至于让秦氏像弄死前两个庶子一样弄死他。所以等他到了陕西,没有人会害他了,他就不再装傻了,开始大展宏图?

这些账本都是罗永平或曹子衡看过,再给她的。两个人中罗永平做了多年的账房先生,曹子衡学识谋略都是上乘,他们都看不出来。陈玄越只是随便翻了翻,就能看出来?

如果他是装傻,瞒过陈家上下各种人一精一的眼睛。那他不仅是心智太厉害,也太能忍耐,太会谋断。但陈玄越现在只有十岁。这也太不可能了。

也许自己本来推测陈玄越习武天资出众就是错的。他最擅长的根本不是武力,而是智谋。

顾锦朝正思索着,陈曦就过来找陈玄越玩了。

陈玄越吓得缩到顾锦朝身后,紧紧一握着他的小黄鸡,眼睛瞪得大大的。

陈曦气得直跺脚:“九哥,曦姐儿都没有拿鼓了!不会吓唬你的。”

陈玄越根本不相信,连忙把小鸡藏到衣襟里。小鸡在他的衣襟里一鼓一鼓乱动。他又伸出手捂住顾锦朝的耳朵,还怕吓到她了一样。

顾锦朝把陈玄越拉到她身前来,笑着说:“你这样折腾小鸡,它可活不了几天了。”

劝了他好久,说陈曦不会拿腰鼓吓他了。陈玄越才把憋了好久的小鸡拿出来,安一抚地摸一着它的毛。小孩和动物玩,只是觉得好玩,没有恶意。偏偏手下不知道轻重。

顾锦朝小时候养过一只漂亮的波斯猫。毛色雪白,还是纪粲送给她的。她那时候和小猫玩,把猫裹在凉席里。等到放出来的时候,猫就不行了。她急得直哭,但是那只猫也没有救回来。

陈玄越这么玩,肯定迟早把它玩死。

顾锦朝这么一想,又觉得陈玄越不是装傻。如果是装的。他也装得太好了。

不管他是不是装傻。她如常待他就是了。要是真傻那没的说;要是装的,他必然有他的理由。

按理说现在他不会被秦氏威胁,就没必要装傻了才是。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顾锦朝心里存有怀疑。却也没必要弄清楚,她倒是真希望陈玄越是装傻,这孩子原来过得太苦了。

她下午带着陈玄越和陈曦做汤圆。桂花豆沙、芝麻白糖、山楂、花生各种馅料,做了好些不同的元宵。怕陈玄越吃到会自己吞进去。她就放的是大些的银一裸一子,不是金豆子。

两个孩子帮她和馅。包汤圆,玩耍得很是开心。

陈曦在包着银一裸一子的汤圆上点了芝麻,认真地和陈玄越说:“九哥,这就是有钱的汤圆。吃的时候要吃有钱的,一整年都有财运。你记得了,都是点芝麻的——”

陈玄越跟着认真点头。丫头们都笑起来。

顾锦朝也懒得阻止他们作弊,他们开心就好。

陈三爷下午就回来了。晚上去给陈老夫人请安,回来吃了一碗花生汤圆。

陈玄越和陈曦已经被婆子领着,去前院看灯会了。

顾锦朝守着他吃汤圆,陈三爷慢慢地都吃完了,把陈老夫人给他的那本《楞严经》拿出来看。

外头热一热闹闹的,屋里却很安静。

顾锦朝还以为他会去看灯会,他却就着她的灯看佛书,手珠落在书页上,他垂眼看得很认真。

顾锦朝想起陈老夫人说,前院要猜灯谜……槐香胡同外面有舞狮灯笼、龙灯经过。龙灯过来的时候,大家都要去龙灯下面钻,要沾龙气。百姓要沿河游灯……她几年没看到过这么大的灯会了。

他自己投了这么多银子,也不去看看?

顾锦朝只看到陈三爷翻过一页佛经。她把绣绷放下,拿起剪刀剪灯花,啪的一声响。

他正读佛经,低头不由露出微笑。

顾锦朝趁机去拉他的手:“您也去外面看看灯会吧!老闷着也不好。”他不太喜欢热闹,这种场合多半是不去的。

陈三爷头也不抬地说:“……你和孙一妈一妈一等人去就够了,多赢几个灯笼回来。”

顾锦朝有些失望,那还是不打扰他看书吧。她答应了陈老夫人去看看的。丫头拿了披风过来给她穿上,前几日才换上春衫,恐怕晚上还是冷的。

她系了披风,采芙就擎起灯笼准备要出门了。

顾锦朝又回头看了陈三爷一眼。

陈三爷才说:“突然想起来,我还有几句话要和母亲说……我和你一起去吧。”他放下书走到顾锦朝身边,顾锦朝知道他这是要陪自己去,不由笑看着他。却听他叹息地低声道,“你就不能多求我几句吗?”

做这么大的灯会,,本来就是为她热闹。不过是想逗逗她罢了。

她说了一句就放弃了。

顾锦朝哪里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去!

外院里猜灯谜已经开始了,槐香胡同里人声鼎沸的,都传到了里面。陈老夫人提前说过,猜灯谜可以得金豆子。各房都有人过来猜,图个热闹。

看到陈彦允出来,陈老夫人招手让他过去:“……难得你来看灯会,坐这儿陪我”

陈彦允坐到母亲身边陪她说话,顾锦朝就跟着王氏一起转起来,解了几个灯谜,要是有不会的,就拿去给陈彦允看。他空闲之余侧头一看,就直接说答案。一连这么解了十多个,陈老夫人不同意了,笑着道:“这么猜下去,我两袋子金豆子都不够他猜的。老三不准参猜灯谜了!”

大家听了都笑起来。

圆月跃上夜空,榕香胡同的花灯繁华如星海,游灯的人渐渐往河边去了。

俞晚雪又往月门那头看。陈玄青还没有过来。

庄氏安慰她:“许是有事拖延了,咱们自己看自己的就是了。”端了杯梅子酒给她喝。

陈玄青正站在池子另一端的回廊下,远远看着他们热闹的景象。

伫立了许久,他才淡淡地笑了笑,转身往回走。

这些热闹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第三百章:离别

过完了十五,陈玄青的任河间府肃宁县知县的文书就下来了。

秦氏正在给陈昭梳头发,听到丫头含真的禀报,眉略一挑:“文书都下来了?”

含真点头:“……太夫人都听说了,连夜叫七少爷过去叮嘱。第二天随侍处就开始准备仪程了。”

“倒是怪事。”秦氏染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妆奁盒子,挑了个嵌紫瑛石的发箍给陈昭戴上。淡淡地说,“他是三房嫡长子,又是探花郎的功名。按理说应该在翰林院多呆几年,外放去偏远些的府地,做个知府也是够的。现在就去做知县,岂不是还要多熬几年……”

她笑着拍拍陈昭的头:“梳好了,一娘一亲梳的发髻好看吗?”

陈昭早就坐不住了,在杌子上扭来扭去的:“好看好看,一娘一亲,我今天能去找三嫂玩吗?”

秦氏就着丫头打来的热水洗手,说:“不许,一会儿你父亲要过来。再过几日,他也要回陕西了,你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他几天,也不多陪陪他。再说了,你去你大一嫂、二嫂那里都好,少去你三嫂那里。”

陈昭不高兴地嘟起小嘴,又不敢反驳母亲。

丫头端了早膳上来,嬷嬷抱她下去吃早膳。

秦氏坐在妆镜前面,看着自己许久。

她年轻的时候也长得好看,可是现在年近四十,保养得再好也略显老态。再看家里头别的妯娌,都还年轻漂亮的。秦氏略整理了发髻,又再抹了些胭脂,问含真:“你看这样可好?”

含真笑道:“奴婢觉得淡妆浓抹总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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