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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不祥的预感

转眼六月夏季就过去了,接着立秋,随后是八月初的秋老虎天气。

春氏父子已经到了安西,在白世遗那里报了到,安顿了下来。之前半个多月,白世遗带领亲兵出巡的时候,喝了不干净的水,因天热而引发恶疾,令威名赫赫的定远大将军没战死在沙场上,却差点因为拉肚子而直接归西。幸好,他遇到带着女儿游方的金藏老道长,这才捡回一条命。为了报答救命之恩,,白将军认了金老道长为干一娘一,金老道长的女儿自然就成了白将军的干妹妹,人称小金氏。

更巧的是,因为春副将是白将军遗失女儿的养父,所以白将军在府内设宴,为其接风。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春副将就撞上了小金氏,二人一见钟情。没三天,白将军就答应了春家的下聘,七日后把干妹妹嫁给了恩人。

白将军为人豪爽,跟春副将和小金氏甚为投缘,不仅陪送了很多嫁妆,还把春家安置在将军府附近,更在军中事务上有重用春副将的意思。一时之间,春大山是白将军身边第一红人这件事,安西府尽人皆知。

“我这三舅舅还真高调啊。”安国公府的大书房内,春荼蘼把信递给白敬远道,“不过这个故事倒是编得很圆。就算有心人要查, 也抓不到尾巴。”

“你三舅舅此人,做事从来嚣张,顾头不顾尾的。看似傻气,其实是很有胆色。”白敬远微笑,神情中有为人父的骄傲,“不然,我也不会把他送到西部边疆去。那里,他为镇守一方的大将,没人拘他的一性一子。他也不至于没分寸到闯大祸。说到底,京城太小,哪够他展翅?稍微伸出双翼来,就不知要触一动多少人的关节了。”

“外祖父英明。”春荼蘼这话却是真心。

白敬远微笑。心中却隐隐做痛。

他三个儿子,均是嫡子。长子白世玉才华横溢,可惜生在这个家里,因被拘得太狠。又娶错了妻子,最后走了绝路。是皇上恩典,才能死得不明不白,没有牵连白家。次子白世林。为人端方谨慎,虽然掌管户部,为皇上倚重。到底才能平庸。心胸也不甚宽广。幼子白世遗,从小就是个不服管教的,又不驯于礼法,如今人到中年,才显露出才干。可惜,却远在天边,不能膝前尽孝。

想想。他这一生还还真凄凉啊。为了家族,他搭上了一切。真正喜一爱一的人,跟他不到黄泉不见面。儿孙绕膝,却只有外孙女才是个惊才绝艳的。其他孙男娣女只是敬他、怕他,服从于他,但跟他真正讲祖孙情的,也只有六丫头而已。

英明吗?或许是。可他倒想糊涂一下,至少祖孙父子之间相得,不会那么冷淡。

“要叫你三舅舅为父亲。”他纠正春荼蘼,“在我面前叫习惯了,只怕到外头说漏了嘴。”

“好,下回一定会注意的。”春荼蘼很高兴,答应得也痛快。

最初离别的伤感已经淡化,知道父母和祖父在那边过得好,又有三舅舅这种土皇帝尽力罩着,她真的可以放心了。

陪白敬远吃了午饭,春荼蘼才回到凌花晓翠。才进门,守着大后方的过儿就报告说,刚才小凤差了小丫头进来回禀,说前头外书房有人找她,是正事。

所谓正事,都是和诉讼有关的,春荼蘼一听,就兴奋到不行,抬脚就往外走。

自从打完红绣鞋案,不知是否各色官司也歇夏,总之她还没接一个案子呢。不过她走的是高端路线,一般人也请不起她。她早考虑弄个法律援助日什么的,回头和祖父商量一下,每个月分出五天时间,免费帮助穷人。

这本来是行善,但因为怕触一动上层阶级和特权阶级的利益,明明是好事也得小心翼翼,还得找对时机,最好让皇上开了金口……但凡状师都得承担法律援助的义务,不然她一个人可忙不过来。疑难的案件她上,普通小官司由其他状师分担。

奉御旨诶,那名头还不是最大?也只有那样,得罪权贵的分险也分化了,还能提高状师的地位。免得人家一提打官司的人,都以为是挑词架讼的讼棍,是一陰一险毒辣的恶人。

很不庄重的一路小跑到了外书房,哪成想见到的人是身穿便服的包一皮县令。看到春荼蘼,包一皮县令两只小眼发亮,害得春荼蘼浑身发麻。

“包一皮大人找我,是公事?私事?”把包一皮县令让到专门的会客室,春荼蘼问。

毕竟是古代,男一女有别。春荼蘼问事的时候,小凤必在一旁守着。而春荼蘼自问和包一皮县令之间不涉及私事,但公事嘛……他又没穿官服。

“是这样。”包一皮县令抿了口小凤送上的凉茶道,“我辖下有个官司,实在是复杂难辩,所以特来请教春六小一姐。”

春荼蘼愣了愣才说,“这是咨询业务啊,但我得问清,雇佣我的委托人是谁?不然,我找谁要银子去啊。”她说得坦白,倒显得不铜臭,公事公办而已。

包一皮县令扭一捏了一下才低声道,“我……我是委托人。”

春荼蘼吓了一跳,“难道是包一皮大人惹了官非?”

包一皮县令摇头,“不是我,是本县的一个商户,名为杨十郎。他与邻居、同时也是买卖上的对手,名为邓江的有怨,而且怨恨很深。七月初的时候,有人发现邓江被人杀死在城外的破庙里。据邓妻说,事前杨十郎写信给邓江,约他出去见面,说要化解两家仇怨。而且,有杨十郎手书一封做为证据。还有就是,在杨十郎家里搜到带血的衣服一件,正是杨十郎本人的。可是杨十郎不住喊冤,上了刑也不肯招。本官……我不愿意落个屈打成招的名声,又实在找不出破绽来,所以特来请教。春六小一姐放心,我有咨询银子一千……八百两,不会白讨了小一姐的主意。”

“包一皮大人信杨十郎?”春荼蘼歪过头问。

包一皮县令认真点头,都没犹豫。但脸上却可疑的微红。

春荼蘼想笑,只怕那一千银子是杨家送的贿赂,而包一皮县令也确实觉得杨十郎没杀人,这才找她讨个主意。这样。即能赚钱,还不惹麻烦,更不会放任真凶逍遥法外。

在长安这个权贵遍地的地方,不可能做个清如水、明如镜的绝对清官。所以他这样小小找点有良心的外块,但心存善念,还肯干实事的官就很不错了。而且还肯把贿赂银子二八开,算是贪心不大。

“不如这样吧。咨询银子我只收三百两。”春荼蘼是别人对她尊敬,她就对别人狠不起来的一性一子,“明儿一早。我就去大兴县衙。研究一下案件的卷宗和证据什么的,然后就出具意见书。但,具体这个官司怎么判,还要靠包一皮大人的英明决断,如何?”

包一皮县令一听能独得七百两,打发手下人再不用抠抠索索的,又能得到建议。哪还有不同意的?立即答应。但春荼蘼还要和他签个委托协议,注明只提供律法上的支持,却不对审判承担任何责任,这才放他离开。

“秋老虎,热死人,小一姐何不叫他把卷宗拿到府里来看?”小凤问。

“这你就不懂了。凡涉及到案件,就一定要小心谨慎。”春荼蘼打开折扇摇啊摇,“不然若某方有心,就会很容易落入陷阱。宁愿辛苦点,衙门的公文也绝不能带出来!否则,人家很方便做手脚的,到时候咱有嘴也说不清。就算非要带,也必须是复本。”

她说这话时,白毓灵也在。小姑一娘一双眼亮闪闪的望着春荼蘼,崇拜得不得了。这些日子以来,白毓灵顶着嫡母黄氏和其他后宅女人的讽刺挖苦和压力,日日到外书房去,帮助春荼蘼把之前打过官司的相关文档都整理出来了,很是辛苦。

于是春荼蘼就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道,“我研究完卷宗,就草拟一个意见书,之后要麻烦八妹妹誊写一式两份。唉唉,这样真好,我那笔见不得人的字,终于不用见人了。所以说,八妹妹做的事很重要啊。”她每个月都按文书人员的薪水价,付一笔润笔银子给白毓灵。开始,小姑一娘一死也不肯收,后来春荼蘼说公事公办,若她想在状师事务所站稳位置,就得如此,白毓灵才点了头。

而且,拿到自己辛苦赚的银子,她整个人都自信了。

事情就是这样,如果得不到鼓励和夸奖,如果不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如果不能觉得自己有用,白毓灵就还是那个唯唯诺诺、毫无存在感的安国公府庶孙女。说起来,春荼蘼很喜欢帮助对自己有善意的人能自立自强。

可惜很快,白毓灵的小一脸又垮了下来,看起来有些烦恼。

春荼蘼就问,“怎么了?谁又给八妹妹气受,六姐帮你报仇。”

白毓灵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跟六姐姐也不能说吗?”

“不是什么大事。”白毓灵现在对春荼蘼的崇拜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哪可能有事瞒着她,“就是四姑、五姑和五姐姐,这几天接了杜家三小一姐来府里住了两天。六姐姐知道,我的院子就在五姐姐隔壁,所总是能遇到杜三小一姐。她常常向我打听六姐姐的事,我不肯说,她看人的眼睛一陰一森林的,很吓人。”

春荼蘼一怔,两世里多年浸一婬一法庭,形成了一种可怕的直觉,心头突然一抽一紧,觉得杜含玉跑到安国公府这事实在是有古怪,而且令她瞬间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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