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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8 我心里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你(2)

因为他的反对,黎曈曈第一次遇事没有同他商量,给他留了一封信,然后离家出走。可她没能走成,在机场被他父亲派人抓了回来。她母亲太了解她,知道她天不怕地不怕,早就防着了,所以她刚用信用卡刷完机票,她母亲便知道了。

她母亲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挨打的人没哭,她自己却哭了。哭完,她将黎曈曈锁在房间里,派了保安在楼下花园里二十四小时轮流看守。

黎曈曈被软禁了。

他被父亲与继母警告,不准给她开门。他站在门外敲门,问她,你还好吗?她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一丝颓丧,她说,哥哥,我没事。

她被软禁的第五天,那晚,下了大雨,她趁着雨声的掩饰,试图逃跑,她从二楼跳下来,逃跑未遂,反而摔了腿。

病房里。

他看着她打着石膏的腿,问她,这样拼命,值得吗?

黎曈曈毫不犹豫地点头,值得,哥哥,值得的。我觉得快乐。当你也遇见一个让你心动的人时,你就会懂了。

她靠近他,在他耳边轻声说,哥哥,我本来就没打算这次逃跑成功,我故意摔伤自己的腿,这样我就能住进医院,才有机会再逃!

他低喝,你都这样子了,还想逃跑!

她仰着头,眼神固执地看着他,哥哥,我已经成年了,我爱上一个人,我想跟他走,我不是一时冲动,我想一辈子都跟他在一起,而他,他说他也喜欢我。这多么难得。所以,我不会放弃的,就算这次逃不走,还有下一次,下下一次。

他扭头,看着天花板,沉默良久。然后转身,严肃地问她,不后悔?

她郑重点头,永不!

好,我帮你。他握了握拳。

那刹那,她的眼睛亮如璀璨星辰,狂喜激动,落下泪来,真的?真的?哥哥,真的???

他伸手帮她擦掉眼泪,在心里说,希望我也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曈曈,你一定要幸福。

“可是,南风,我后悔了。”傅希境的声音低而恍惚,像是还未从回忆里抽身,“送她走,是我有生之年最后悔的事。”

他望着墓碑上黎曈曈的照片,她曾那样张扬生动,她笑起来时仿佛春日里的阳光,可如今,那笑容却永远沉寂在此。

“这里其实是她的衣冠冢。她与男友驾车失事,车子失控跌落大海,尸骨无存。”他闭了闭眼,“那是她离家的第六个月。”

噩耗传来的时候,黎曈曈的母亲哭得撕心裂肺,疯狂地抽打他,将他的手臂抓得血肉模糊。他也不觉得痛,身上的痛远不及心里的十分之一。悔恨在那之后时时缠绕着他,梦靥里常常听到她亲热地追着他喊,哥哥,哥哥。可是那个声音再也不会响起了。

继母伤心,依赖上酒精,有一次以酒送了一整瓶安眠药,差一点就死掉。医院里,他父亲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好几岁,对他说,你去国外念书吧。本来已经很僵硬的父子关系,自那之后,更是淡漠。

而白睿安的拳头更是凌厉地砸在他脸上,他没有还手,让他打个够,鼻青脸肿地倒在地上。白睿安还不肯罢手,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又是一拳挥过去,怒吼道,傅希境,她还欠我一个答复,她说好毕业旅行回来就告诉我的。可是,因为你,我永远都听不到了!

黎曈曈毕业旅行回来到他帮她离家的那段时间,白睿安正在国外。他回来后,得知黎曈曈的事,就已经打过他一拳。

他躺在地上,仰头看到白睿安的眼泪,汹涌地爬满了脸庞。他们相识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白睿安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情深处。

他一直在等黎曈曈的答案,不管那个答案是欣喜还是失落,那都是一个回应。可如今,这将成为他今生永远的遗憾。

傅希境,是你害死了曈曈,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白睿安恨恨地说。

他们的友情,因此破裂。他曾努力过,试图修复两人的情谊,可白睿安是太极端的一个人,心里认定的事,一根筋到底。

这些年来,那段过往在他心底渐渐缠绕成心魔,恨意有增无减,永生都不能放下,更别谈原谅。

“白睿安太了解我心里的内疚与悔恨,所以他对你编了那样一个谎言。他知道,你出现我在面前,我一定不会无动于衷。南风,我承认,第一眼见到你,我真的有点恍惚,我之所以与你接近,确实是因为曈曈的缘故,可是后来,我爱上你,我很清楚地知道,我爱上你,跟曈曈一点关系也没有。”

南风像是还久久沉醉在那个悲伤的故事里,她凝视着墓碑上黎曈曈的照片,心里五味杂陈,她从未见过她,可她却在她生命中占据着一份很重要的分量,当年,她学着她的一切,后来,她悲哀自己只是傅希境心里的一个影子,而今,终于得知真相。而真相却是这样悲伤。悲伤之余,她对黎曈曈竟生出一丝敬佩,她耳畔仿佛能听到很多年前,那个十八岁的小姑娘说,我爱上了一个人,我想跟他走,我不是一时冲动,我想跟他一辈子在一起。那样勇敢,那样无畏。

忽然间她便不想再追究到底白睿安与傅希境哪一个说的才是真实。她宁肯选择相信,十八岁的黎曈曈为爱勇赴天涯,虽然只是短短的半年,但在那短暂的时光里,她一定非常非常快乐,就像墓碑上这张照片里的她。

傅希境握住她的肩膀,令她面对着他,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睛,说:“南风,你记住了,从开始到现在,以及将来,我心里面的那个人,从来不是别人,一直都是你。”

他漆黑双眸像深不见底的海洋,简直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她心里忽然涌上大片大片的潮湿,眼眶发涩,她怕自己下一刻就落下泪来,猛地低下头,轻声说:“我们走吧,我有点累了。”

夜色更浓了,气温也更低。他们在墓园里站了许久,浑身冰凉,上了车,傅希境打开空调,南风靠在副驾上闭着眼,暖意令她放松,倦意更浓,很快便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已躺在床上,傅希境俯身正帮她脱鞋,她扭头,认出这是他在莲城的江边公寓。

“我答应你。”南风轻轻地说。

傅希境手上动作一顿,良久,才抬眸望向她。

南风以为他没听懂,重复道:“我答应你,我们结婚。”

傅希境坐近她,帮她盖好被子,微微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低低地说:“南风,你知道吗,此刻我心里又高兴又难过,我高兴的是,我的心愿终于实现了。我难过的是,你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答应我的求婚。”他闭了闭眼,说:“南风,你对全世界都有情有义,唯独对我,这么残忍。”

他起身,“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们去见我外公。”

南风哪里睡得着,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起来,她先打了个电话给谢飞飞问情况,谢飞飞的声音很无力,看来也是一晚上没睡好,她说,还在等金律师的消息。南风又问了罗素蓉的身体,谢飞飞叹了口气,说,她一晚上没睡,早上也不肯吃东西。

南风说了几句就挂了,没有告诉她自己在莲城。

她开门出去,发现傅希境已经起来了,正在厨房里煎鸡蛋,香气怡人。他穿着家居服,腰间系着围裙,同以往在人前凌厉冷俊的气质完全两样。南风怔怔望着灯光下他的背影,心里刹那间便被柔软侵袭,然而很快,一种淡淡的哀伤便随之而至。

她默默地走开。

南风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几口牛奶,便放下了杯子。

傅希境将三明治切成小块小块放到她的碟子里,南风摇头,“我不饿。”

“你的胃不好,不饿也吃点,乖。”他哄小孩般叉了块三明治送到她嘴边,南风不吃,他便固执地举着,她只得无奈地张嘴,咽下食物。

“你是不是在担心要见外公的事?”傅希境问。

南风咬了咬唇,说:“我们一定要去吗?”是,她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就在想这件事,她知道他外公家是个什么家庭,她担心、胆怯,时刻在犹豫怎么开口对他说可不可以不去。

傅希境说:“南风,别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但是,就这一件,你就听我的,好不好?”他握住她的手,送到唇边吻了吻:“别害怕,一切有我呢。”

南风点了点头,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好再说什么,他已经为她妥协了太多。

傅希境先带南风去了趟商场,选购了一套十分古朴精致的茶具。

“外公平生最爱喝茶。”傅希境解释道。

南风抢着要付款,傅希境也没拦她,刷卡的时候南风看到那个数字,暗暗咂舌,真奢侈啊!

郑老爷子退休后一直住在机关大院的家属区,这一片都是红砖青瓦的老房子,道路两旁栽种的都是上百年的老树,环境古朴幽静,又不失庄重。

来应门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见了傅希境就嗔怪道:“阿境,你都好久没回来了!舒姨可想死你喽!今天我买了好多你喜欢吃的菜,你一定要多吃点!”

傅希境笑着说:“谢谢舒姨啊,我一定全吃光!”

“好嘞!”舒姨望向南风,笑吟吟地说:“这位就是季小姐吧,哎哟,长得可真标志。”

南风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地夸她,脸不禁微微红了,忙打招呼:“舒姨好。”傅希境来的路上对她说了,家里除了外公在,还有一个保姆阿姨,姓舒,在郑家做了几十年了,从小看着他长大,就跟亲人一样。

“外公呢?”傅希境见客厅里没有人,问舒姨。

舒姨说:“在书房呢,今儿一大早就起来了,一直练书法到现在。”

“我去叫他,南风,你先坐。”

舒姨给她倒茶,又从厨房端来事先切好的水果,招呼她吃:“季小姐,你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一样,别客气。”

“舒姨,你叫我南风就好了。”

“好嘞,南风,这名字可真好听。老爷子一定会喜欢。”舒姨笑着望了眼书房,放低声音对南风说:“老爷子看着很严肃,其实人很好的,待会你别紧张。”

南风望着她善意的笑脸,心没由来地一暖,她立即就喜欢上了心直口快的舒姨。

书房里。

傅希境站在郑老爷子身边,拿起书桌上老爷子写完的字,一张张慢慢地看过去,赞道:“您老的字真是越来越有风骨了,可以拍卖了。”

老爷子埋头挥毫,正写到“月落乌啼霜满天”的“霜”字,理都不理他。

傅希境也不急,就站在旁边看他写。

老爷子写完这句,傅希境赶紧给他拿了张新纸铺上,他也不休息,研磨了下墨,提笔,挥毫。

片刻,那句诗的下一句,“江枫渔火对愁眠”便跃然纸上。

老爷子搁下笔,在桌后的椅子上坐下,疲倦地叹道:“老喽!”

傅希境往他的茶杯里注入热水,将杯子递给他,老爷子慢吞吞接过,再慢慢喝了一口茶,这才抬眸看他,伸手指着他,“你呀你!”

傅希境站得笔直,垂眸,一副任凭教训的姿态。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外公吗?一大清早一个电话打回来,就说要结婚?你是嫌我心脏还不够脆弱吗?啊?”

傅希境继续沉默。

老爷子再喝了一口茶,将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掷:“说说吧,打哪儿冒出来的狐媚子?让你这么失心疯,我人都没见到,你就说要结婚。”

傅希境抬眸,皱眉说:“外公,请您不要这样说南风。”

老爷子猛地一拍桌子:“你这臭小子,媳妇还没娶呢,就这么护短!”

傅希境望着老爷子,郑重地说:“外公,她是我这辈子唯一想要的女人。”

老爷子沉默了会,放软了语气,说:“那小茉莉呢?”

傅希境无奈地叹气,“外公,我早就说过,我一直把芊茉当做妹妹看待。就是因为你跟许爷爷一直说啊说的,她才当了真。”

“这些年你身边一直没有人,我以为你们会走到一起。那丫头,多好啊,我看着她长大的。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的。”老爷子依旧不放弃。

“可是爱情与婚姻,都是无法勉强的。”傅希境顿了顿,低低说:“外公,您难道忘记妈妈的悲剧了……”

老爷子浑身一僵,良久,身体缓慢地靠进椅子里,他闭了闭眼,神色里满是悲戚,幽幽长叹一声:“我老了,管不到你们了。”他摆摆手,“你自己看着办吧。”

傅希境轻轻舒出一口气,知道老爷子这算是同意了。

“我们不打算办婚礼,就公证结婚。”傅希境说。

老爷子睁开眼,皱眉道:“这是她的主意?”

傅希境摇头:“是我们共同决定的。”其实是南风的要求,他多想给她一个盛大隆重的婚礼,可她坚决反对,她没说理由,可他知道,她心里对这桩婚姻,是无奈的。

老爷子瞪了眼他:“随你们吧。”他站起来,“出去,我倒真想看看这丫头有什么三头六臂。”

傅希境无奈地笑。

走到门口,老爷子又回头,说:“结婚是大事,你应该告诉你父亲。”

傅希境沉默了下,才说:“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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