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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捧杀

中秋节家宴上,三房久久不至。吴氏让人去催了两遍,白氏方带着福儿和琛儿一道来,欧青英却不见影子。白氏推说欧青英腿疾发作,请了大夫来瞧,让静养,故而未曾来。说是这般说,她却把兰叶和兰心两个丫头带在身边,诸事都由这二人伺候。

欧家二老极不高兴,特别是欧二夫人,先前不曾听说过欧青英不舒服,既然是不舒服,白氏就该把兰叶或者兰心其中一个留在家里照顾他才是,怎地全都带了来?大过节的,把欧青英一个人留在家里冷清清的,身边没个人照顾,像什么话?她这样想了,便不客气地问白氏。

白氏笑道:“我们三爷发脾气呢,不要看见我们,说是我们在他面前晃得他心烦。

没法子,媳妇只好让他的贴身小厮小心伺候,又厨房里备好了他的晚饭。先同父母亲告个罪,媳妇不放心,吃过晚饭就先带着孩子们回去了。”白氏今日不同往日,神采飞扬。

欧青英发起脾气来时的那种犟模样,大家都是有数的,欧二夫人心里虽然不高兴,却也不好在这合家欢乐的时候发难,只命青木家拣那欧青英喜欢的菜装了盒送去给他不提。

大人们一桌,孩子们一模。欧信风俨然在座,身上穿得极光鲜,青情傲然。福儿对他是怒目而视,二房小的两个不理睬他,欧信漾却对他极热情,总夸他,把他夸成少有之才,他也傲然受之,看得欧信舍兄弟俩面面相觑,唯有叹息不语。

饭吃到一半,青木家的送菜回来,凑到吴氏旁边轻声说了几句,吴氏皱了皱眉头,不高兴地看了白氏一眼,良儿不等她吩咐,已是给金霞使了个眼色,让金霞小心伺候,自己笑嘻嘻地去寻青木家的打听去了。

家席接近尾声,因着欧二夫人近日身一体颇有些起色,为了凑趣,大家伙只捡些好笑的野闻趣事来讲。扯着扯着,就说到猫——欧二老爷如今只喂了琉璃一只猫,越发地一宠一 得无法无天。

欧青原就说起琉璃的一件趣事来:“你们只道琉璃这猫调皮,聪明,却不知它聪明到了保种程度。”

他才开了个头,欧二老爷朝他使眼色,不许他说。其他人却是好奇得很,一定要听。欧二老爷无法,只得假意道:“吃饭就吃饭,说这个做什么,怕你们听了吃不下饭去。”说着拿眼去瞧欧二夫人,神色却是极骄傲。

欧二夫人面无情情地道:“我又不是不知道,就说罢,你们不怕吃下去的又吐出来,我老婆子怕什么。”老夫老妻了,忍了他那几十年,几十只猫的时候都忍了,何况如今才琉璃一只?

夏瑞熙越发好奇,问道:“琉璃到底做了什么聪明事?”

原来琉璃是女猫,去年下第一窝崽子时,正逢家中大乱,没人注意它,到后来小猫长得差不多大了,才发现突然多出了几个毛一茸一茸的小圆球。

今年的琉璃下第二窝崽子时,警惕一性一稍微放松了些,竟然给欧青原在花园假山石中发现了它的窝。最匪夷所思的是,他看见琉璃居然把吃不完的老鼠拖到向一陽一的石头上去晾晒,猜下来,约莫是琉璃一爱一去厨房厮混,看见厨一娘一给它晾晒小鱼干学来的。

听这这事,欧家二老和大房夫妇也就罢了,其他人则面色古怪,俱觉得喉咙有点痒,想咳又咳不出来,想咽口水又下去。夏瑞熙好笑地想,这琉璃还晒点肉干防天一陰一呢,这猫成一精一了。

反正这饭是吃不下去了,吴氏索一性一命撤了,摆上石榴、西瓜、核桃、月饼、苹果、瓜子、枣子、花生来,大家端了茶,坐在庭院里赏月说话。

坐了没多大会儿,白氏推说放心不下欧青英,先带着孩子告辞而去。欧二老爷见月光如水,儿孙满堂,桌上吃食丰富,日子虽比不得从前富贵热闹,但是和去年的凄凄惶惶相比却是好了许多,还将越来越好。仿若是已经死了一回又活了过来,不胜感概,想教孝期已经要满两年,天下将定,子孙们很快就要有机会考取功名,出仕争光,便要让孙子们过来教校功课。

欧信舍和欧信予兄弟俩自是不必说,二房的三个儿子也算是有了些长进。特别是欧信漾,他在舅舅那里的那段时间受到非常严格的教导,举手投足间,轻浮之气去了不少,转而代之的是大家公子的沉稳和练达。

欧二老爷很满意,却见欧信风立在一旁,迫不及待地跃跃试试。想起这个孩子当初也是颇有才名,欧青原死得早,他母亲童氏又是那个样子,如果薛氏母子当家,积怨已久,想来他日子也不好过,难得他还如此上进。心头一软,便唤他过来问话,在他身上花的时间倒比其他人的长。

问了好下歇,欧信风的表现却让欧二老爷很失望。这么长时间过去,他的学业几乎是停滞不前,观念偏激狭隘,迂腐不堪,语气傲然,自以为是,颇有些恃才傲物的意思。

欧二老爷叹了口气,挥手让欧信风退下。转头却对着薛氏说:“这孩子你要多花些心思。”又对欧信漾说:“你是长兄,要带好头,把弟弟们全都都扶起上正路,将来日子才好过。”

欧信漾毕恭毕敬地应了。

薛氏笑道:“回爹爹的话,别的媳妇不敢夸口。信漾这个哥哥对信风这个弟弟呢,却是只有这般的耐心和细致。说他是咱们这房第一个秀才,将来必然有功名,什么好的都是紧着他,夫子也请了最好的,就是矩儿和康儿,都有些眼红了。”

竟然有这般的好?欧二老爷不由多看了二房母子几人两眼。只见欧信漾笑嘻嘻的,欧信矩和欧信康则满脸的不服气,欧信风对薛氏的话也不曾表示反对。

况且欧信风身上穿得簇新,比走时还要胖了几分,那傲然的表情也不像是个受虐一待的模样,想来怕是真的,便叹道:“青华对不起你们母子,难得你这般宽厚识大体,到底是大家子出来的,有见识,有肚量,这样我就放心了。”

又教训欧信风:“你嫡母长兄对你如此这般,你该好生尊敬嫡母和长兄,善待两个弟弟才是。我看你是有引起傲了,做学问,哪里能这样?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也莫读死书,该向你四叔学海陆空人情经济才是,别什么都不知道。”

欧信风颇有些不高兴,虚虚应了。欧信漾拉了拉他,他才挤出一个笑脸来,看得欧二老爷叹气。

少顷,两老道身一子乏了,诸人散了席,欧信舍拿了本书,要问欧青谨问题。夏瑞熙只得抱了达儿并良儿、金霞立在桂花树下听蛐蛐叫。达儿将睡未睡,几人都不敢做声,任他沉沉睡去。

大概以为此处无人,欧信漾的声音不远处传来:“四弟莫气,祖父从来不喜欢夸人的,最喜欢打击人。他在你身上花的时间最多,其中也就是说,你的学问是我们几人中最好的。大哥并二哥都不如你,差你差远了呢。”

欧信风的声音:“我看祖父很不高兴的样子。”

欧信漾夸张地笑:“我哄你做什么?对了,前几日我一个朋友,就是叫张变之的那个,他敬仰你的学识得很,再三交代我要带你去他那里玩。他今晚搞了个诗会,西京城里的才子都在那里了,好玩得很,等会子哥哥领你去如何?”

欧信风踌躇道:“可是夜深了,若是母亲知道,恐怕会怪罪下来,上次她不就骂过我们了么?”

欧信漾打包一皮票:“上次是有人说闲话,母亲误会了。我带你出去长见识,母亲绝不会多说。就算她知道了,有哥哥在呢,你怕什么?”又说今晚的诗会的酒令如何好玩,哪个姐儿要去,她的诗词琵琶堪称双绝,谁又容色无双等等……

欧信风到底经不住诱一惑,应了。才要走,欧信矩和欧信康摸出来,都要跟了去,被欧信漾凶巴巴地一大声吼起来,兄弟二人气得骂道:“他才是你亲兄弟么?好吃好玩的都紧着他。”

欧信漾恶狠狠地道:“这种话莫再让我听见第二遍,还不去陪着一娘一?三天不打,你二人皮痒痒了不是?”

欧信康和欧信矩作鸟兽散。欧信漾拥着欧信风的肩膀,两人亲一亲一热一热笑嘻嘻地去了。

夏瑞熙在一旁听得真切,由不得叹了口气,欧家这回直的要出败家子,一浪一荡子了。

欧信漾的心思实在是厉害,薛氏想必也是得了他的指点,才按捺下那痛恨和厌恶,什么好的都紧着欧信风,吹捧奉承无所不用,就连欧二老爷也挑不出半点错来。

这才多久的功夫,欧信风这个曾经的书呆子学问已是停滞不前,越发的迂腐傲气,自以为是,盲目自大。更何况,还有一个从风月丛中打过滚,又扭转过来的欧信漾在一旁引他去做那些不务正业的事。

这还只是个开始,长此以往,她母子博得贤名,欧信风的前途无,将来欧信风烂了,一句烂泥扶不上墙,欧信风也就真成了烂泥,还没谁敢说她母子半句不好听的话。

回到家里,良儿又瞅空子告诉夏瑞熙三房的事,欧青英的腿疾发作,却是真的,不过不是自然发作,而是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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