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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格格不入

第三节格格不入

捡了半截豆子,我的肚子呱呱叫起来,从早晨出来,一直没见着吃物儿呢。

“花大夫”眼睛不好使,耳朵挺尖,悄悄对我说:“饿了吧,我那里还有半拉窝头,你要吃,跟伟哥报告一声。”

“算了,吃不下。”

“捏死!聊什么聊?快干!”大个儿过来踢了我们俩一人一脚。大夫连眼皮也没敢抬,我气愤地刚一回头,大个儿立刻吼道:“看你一妈一什么看?不服?”

旁边捡豆子的一个大方脸趁火打劫,歪着嘴说:“这一逼一的整个一生瓜蛋一子,不练不熟啊。”

“晚上给一逼一的上上课,好好排练排练。”大个儿也愤愤地说。

大夫赶紧催促我捡豆子。我一边把手怏怏地伸向豆子,一边在心里愤愤地想:“不就一小地痞么?在外面跟我耍试试!”想着,心里嘭嘭打鼓,不知道晚上会怎么“排练”我。

大家都不说话了,大个儿开始坐在豆子包上一抽一烟,不时吆喝一声,督促别人快干。

一陽一光从头顶的铁网子漏进来,照在别人身上。我和大夫被安排在背一陰一的地方,显得有些冷清。听着鸡啄米似的劳动声,我心里很压抑,迷惘着不知道这样的处境是否是真实的。怎么会到这里了呢?象在做梦。

里面喊打水了,土豆立刻蹿了进去。

出来时给大个儿端了一小盆水,大个儿骂道:“一操一你一妈一的又没放糖?”

“我的糖没了。”土豆有些慌乱地解释。

大个儿喊:“哎哎,谁还有白糖?”

大夫马上转头答应,被大个儿吆喝一声,跑进去拿了半袋白砂糖出来,大个儿说:“放我这吧。”

大夫应承着,很快蹲回来接着捡豆子了。我鄙夷地斜视了他一眼,觉得这人特没意思。

忙来忙去,终于忙来了第一顿晚餐。伟哥在里面敲了几下铺板,大个儿喊道:“塞去吧!”大伙立刻蜂拥向门口,大夫也赶紧跟上去,一边招呼我吃饭。

我光杆一个,连饭盆也没有,迷惘地在队伍最后一个排着,大夫回头说:“先跟我一盆儿吃吧。”我感激地点了点头,又开始觉得他不错了。

临窗的桌子上,码了一片黄灿灿的窝头,旁边的大塑料盆里冒着半死不活的热气,估计是菜吧。一个干净利落的小不点正给大家分饭。伟哥和大个儿已经坐在铺上,就着快餐盒在吃米饭炒菜,一股淡淡的油一性一味飘过来,让我嘴里的口水不自觉滋生出来,咽了口唾沫,肚子立刻一抽一水马桶般咆哮起来。

我有些不平地想:一妈一的,凭什么他们吃小灶?

“哎,接着!”一愣神的工夫,小不点已经抓起桌上最后两个窝头摔过来,我下意识抓住了一个,另一个落空了,在地上腾腾蹦着滚去,眼镜大夫立刻冲过去帮我逮住。

眼镜刚一直腰,大方脸的拳头就到了,“扑”地打在眼角:“就显你机灵?”

“给一逼一的配副眼镜!”伟哥吩咐。

大夫摸一着青起来的眼角,急说:“谢谢伟哥,已经配好了。”

大家笑起来,大个儿表扬道:“眼镜最近也有进步啦。”

我跟眼镜蹲在墙边,看一眼他的饭盆,几片冬瓜正懒散地飘在半盆清汤里,我把目光转到手里的窝头,那窝头象个石雕的桃子。我运了口气,勇敢地咬下去,没有看上去那么坚一硬,到嘴里却感觉艰涩,咀嚼半晌,皱眉下咽,嗓子眼立刻抗议地向上顶撞,我险些呕出来,眼睛被牵扯得也出了泪花。

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记得小时候,在老家里能吃饱玉米饽饽已经不错,人真是叫好日子给惯坏了。

眼镜安慰我:“吃几天就习惯了,饿急了就好吃了。”说着把菜盆递过来:“拿汤往下顺顺吧。”

我有些感激地接过来,喝了口汤,险些又吐出来:“嚯,把卖盐的打死啦。”

方脸儿回头说:“你哪那么多雞一巴毛病?不吃给我!”说话间,我手里的窝头已经被他劈手夺去,张口就咬,一边还得意地望着我,目光里充满不屑。

我把菜盆很快地往眼镜手里一交,气愤地跟他探讨:“你太过分了吧?”

话没说完,方脸儿的饭盆就冲我头上砸来,被我起手拦飞,我们俩一起站起来的工夫,大个儿和另两个家伙也蹦了起来:“烩了瞎一逼一!”

眼镜急忙拉住我的一只胳膊,我不服气地耍脱他的工夫,脸上先挨了方脸儿一拳,牙床子都麻木了,几乎同时,大个儿等几个人也蹿到近前,无话,上来就打。我这才意识到战场何等狭小,根本没有闪转腾挪的余地,只好一边招架,一边忙乱中拉紧一个瘦小的,扭住胳膊压在身下,那小子吱哇喊叫的时候,我只觉得背后排山倒海般被打击着,疼痛着、麻木着,没有反抗的空间,我只能条件反射般化痛苦为力量,让身下的瘦小家伙更凄厉地喊叫起来。

突然,,背后的动静没有了,只剩下那小子还在尖一叫。

我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声音已经咆哮过来:“住手!要你一妈一疯!?”

是管教。

我立刻松开了那个可恨的倒霉蛋,一起身,马上又不自觉地趔趄了一下,赶紧扶了下墙,我的腿和腰似乎都断了,大面积疼着,反而说不出伤在哪里了。脑袋还在轰响,眼前也有些模糊,敢情眼镜掉了,我顾不得许多,先垂头扫描一下,很快就看见我的眼镜小心翼翼躲在墙角,赶紧一抓起来戴上,镜子腿被打弯了,镜片完好无损,不愧是树脂的,一分钱一分货。

看清了,趴在窗口的管教是个花白头发的老头,正瞪着眼喝问道:“刚来的吧?刚来就打人?没吃过电棒吧?”

我咬着牙挺一起身一子,地上那家伙还在挣扎,赖皮狗似的在那里哎呦,自己诊断说“活不了了”。

我扫一眼屋里,刚才生龙活虎的几个家伙都人模狗样盘腿坐好了,幸灾乐祸地望着我。眼镜缩在边上,一脸不安。

伟哥凑到窗口,讨好地叫了声什么大爷,接着汇报道:“这个叫麦麦,中午刚进来,还知识分子呢,这不,为了一窝头跟瘦猴掐起来了。”

老管教有些意外地笑了一下,骂道:“一操一,你就是麦麦啊,正要给地调号儿呢,你倒先折腾起来了。包庇啊?挺干净的案子,怎么人这么一操一蛋?”说完,扭头走了,连个解释的机会也不给我。

瘦猴也爬了起来,一屁一股坐在铺上,一揉一着胳膊骂道:“一操一!大爷拿电棒去了,吐噜死你一逼一的!“

伟哥回头恶狠狠地说:“一操一你一妈一的!炸我的号儿是吗?晚上见!”

“排练!”大个儿气势汹汹地怂恿。

我无辜地说:“伟哥,这事你都看见了,根本不怨我……”大个儿立刻又蹦了起来,指着我的脸叫道:“还犟嘴?等晚上消停了就让你懂道理啦!新买的牲口不上套,新娶的媳妇不让一操一,我还就不信这个邪!”

伟哥又抄起扑克来,一边往铺上摊一边说:“大个儿你歇会儿,晚上再说,一操一,戴个眼镜还牛一逼一?穿上马甲我也不怕你呀!”大家哈哈起来。

大个儿边坐下去边不屑地冲我说:“哎,拖鞋,拖鞋先给我脱了,告诉你,在这里不老实,一点儿一陽一光你也甭想见!”

我无所谓地把脚从拖鞋里一抽一出来,站在冰凉的地板上,脚底的寒意立刻袭上来,伟哥撩一下眼皮:“哎,新来的,擦地。”然后得意地一转头,跟大个儿笑道:“咱先不动他,熬着他,新来的就得干活,干不好再收拾他,名正言顺,嘿嘿。”

旁边几个人也得意地笑起来,都笑眯眯看着我,似乎跟我都是前世冤家。

我向厕所那边看去,土豆立刻说:“里边有床单子,一块砖一块砖地擦啊,留一个污点也不成!”

方脸儿笑道:“对,土豆你给他当教练。”

我向厕所走去,把湿一漉一漉的床单拿到手里,土豆活跃地指挥着我蹲到地板一角,我开始擦地,心里充满不屑。地板本来很干净,所以不用费力。大个儿在旁边骂道:“土豆我一操一你一妈一,你看他那叫擦地么?画王八符哪?!”

土豆立刻踹了我一脚:“咳咳,傻一逼一干过活没有?滚一边看着!”

我心里带火地站起来,看着那个小毛孩子蹲下去,生龙活虎地一操一练起抹布。土豆冲我说:“看了吗?没有脏东西也得用力,不是要你擦地,是要你做动作哪!”

土豆话音未落,伟哥手里的一把牌就飞到他脸上:“作死啦你?!什么叫做动作?擦地就是擦地,不怕干净,你他一妈一是不是还没擦够?”

土豆一边忙不迭地捡牌,起身赔笑地给伟哥送上去,顺势又吃了一个嘴巴,伟哥骂道:“看你就他一妈一没前途!”土豆气愤地转身冲我咆哮:“一操一你一妈一的,快擦!”

我压抑着一抽一他的冲动,重新蹲下去,刚抓起抹布,前面的铁门就响了起来,刚才那个老管教喊:“麦麦,收拾东西!调号!”

我松手放了床单,反身抱起铺盖,对眼镜大夫说了声“保重了”,等着老管教过来开里面的门。大方脸懊丧地骂了一句:“小一逼一倒跑得利落。”伟哥冷笑道:“这一操一行的,到哪个屋也活不过今天。”

我弄不清为什么要调号,听刚才管教那意思,好象跟打架无关,而且再调号。也不知接待我的会是什么呢。我看着老教哗啦一声把门打开,有些忐忑而茫然地嘀咕着。

我一眼扫见,送我进来的小贺,正站在院外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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