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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莲花豆 5

我急得想跺脚:“我不知道怎么下去啊!”

何大却走过来,朝我们伸出手臂,桃三一娘一喊道:“跳下来,何大能接住你们!”

“跳下去?”我看看玉莲,她面有迟疑,我说:“这里到地恐怕也有两层楼高,但有何大在就不怕了,他很有力气,你要是怕就我先跳。”

于是我先跳了下去,何大一手便接住我,,然后把我安安稳稳放到地上,我抬头朝玉莲摆手:“来吧!没事的。”

等玉莲也安全到地之后,桃三一娘一才责怪地对我们嗔道:“为何爬到上面去了?”

我和玉莲面面相觑:“并不是爬上去的,我们上去时明明有台阶,那个叫贵青的人……”

桃三一娘一皱眉看着我俩,我赶紧又反问道:“三一娘一你怎也来这?出了什么事吗?”

桃三一娘一摇头:“只是这里热闹,晚上热得睡不着,想出来走走罢,想不到一来就看见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她刚说到这的时候,玉莲突然惊呼道:“我一娘一!我一娘一还压在棚子里!”

说完她扭头就跑,桃三一娘一立刻拉住她:“你别去,我刚从那边过来,现在着了火,很多人都在那救人,你去了根本帮不上忙,而且乱糟糟的,恐怕你也会受伤。”

这时四面八方都有人敲锣,喊着走水快救人,桃三一娘一朝何大使眼色:“你去看看什么状况,我带她俩先回去。”

玉莲还要反抗,桃三一娘一手扶着她肩膀:“玉莲!”

玉莲看着她,神情渐渐木了,随之又昏倒过去。桃三一娘一让她的头垂在自己的肩上,将她好似孩子一样轻巧地抱起,然后带着我往回走了。一路上我也不敢多问,只是心里一直怦怦乱跳。

回到欢香馆后院里,看她把玉莲安置回小屋的床 上时,我也感觉到一阵困倦,桃三一娘一拉我出来坐,又叫何二给我泡一杯菊茶慢慢喝着,我的心才渐渐定下来。

“方才你们看见个叫贵青的?”桃三一娘一问我。

我手里的杯子差点掉桌上,我连忙放下杯子一把抓住桃三一娘一的手:“三一娘一,他是鬼吧?他刚才一下就变不见了,然后那戏台就倒了。”

桃三一娘一拍拍我的手背:“没事了,别怕。”顿了顿,她又冷哼笑道:“贵青……情鬼才是,那个女人自找的,逃不过。”

我诧异道:“先玉莲也这么说呢,我们刚才还看见卖炒货莲花豆的贩子,还有个买莲花豆的人,玉莲却说她认得,但那人应该早在去年就死了的。”

“今晚是中元节啊。”桃三一娘一这么接口道,我却被她的话吓得又是背脊一阵寒。之后桃三一娘一打发我回家去睡,我虽然不太情愿,但眼皮已经完全不听话,酸得只想闭上,因此我便回了家去。一娘一也不大知道金钟寺庙前街那边发生的事,仍忙着手里的针线活计,我倒床 上就睡着了。

中元节晚戏台倒塌着火的事第二天在一江一 都城里外都传得沸沸扬扬,死伤了好几个人,据说连官府老爷都吓得赶紧拿出钱来请和尚做法事超度。

戏班的旦角银鱼死了,人们在废墟之中找到她时,她的脖子已经断了一半,于是当时目睹的人都说难怪看见那血溅起竟有那么高,但戏班的人都说那刽子手的大刀只是刷漆的钝木片,怎么可能将人的脖子割开?

我在事情发生的第二日看见玉莲时,她却出奇地平静,她主动回到戏班去,那些人让她将银鱼生前的东西都整理了一下,包括银鱼积蓄的一些钱物都一交一 还给她手里,并且问了她的打算和去处,最后托了认识的又恰好要去运城贩货的商队带携了她一起上路。

玉莲在临行前一天来了一趟欢香馆,向桃三一娘一和我辞行,我看她神情木然,想是伤心坏了的,桃三一娘一留她吃饭她也不愿意,因此在她走后,桃三一娘一便急忙把几斤白皮大蚕豆用一温一 水泡了,待豆子被浸得白白胖胖的模样时,我帮着她一起,用小刀细心地把豆子一端划裂开两下,晾干之后才入一胡一 油锅里炸,我看着那蚕豆慢慢在油里熟了,像朵小花一样爆裂开,不由问道:“三一娘一,玉莲和你当时都说过,银鱼她是逃不脱的……你是一早就知道中元节晚会发生什么的对吧?”

桃三一娘一看着我,笑了笑:“这些事,你不懂就算了,没必要去想它,玉莲呢,跟着她一娘一身边这些年,她看得清楚,所以这样说。人自己的情一性一劣根,是最难以摆脱的,就好像人们常说那藕完全切断了,却还粘连着那么多理不清的丝……两个人表面上即使决绝地分割了,其实暗里究竟还有多少纠缠牵绊,恐怕连人自己都搞不清。”

我不能很懂桃三一娘一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似乎又觉得很有道理。后来,我还跟她说起那个贵青,她却告诉我说,这世间的人因贪情成痴,不论生死,就是做了鬼也说痴情话,却不知道那都是鬼话了。这样的情鬼看到多情之人,自然也要视为同类,甚至将之拉下去陪自己一道……那银鱼是个风一流 纵一性一的女子,来了一江一 都都没两日,便与那贵青邂逅生情,却不知他竟是这样因情痴而生的鬼。兼之恰逢中元时节,幽冥与人世的间隔也会变得模糊,庙戏本来就是人鬼共赏的,她过去众多冤亲债主机缘巧合之下一起化现,因了前缘怨愤纠缠,自然就要了她的命。

我在听桃三一娘一说这些时,却想到了玉莲,她的心里不也是一直痴痴地记挂着同村的小哥哥吗?情鬼专找痴情之人……所以中元节晚上贵青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吧?他或许也斟酌过是否把玉莲也带走?那卖莲花豆的,不知是真的玉莲他爹亡魂,还是幻象?这人世间种种情景,真假难辨,亦幻亦真,叫人捉摸不透。

第二天,玉莲随商队起程上路,我和桃三一娘一一起去送的她,并且将新做好的莲花豆给她路上吃,她捧着莲花豆又哭了,说这豆子在她口中,却是五味陈杂,再吃不出原来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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