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留恋处,军角催发(3)
阿珩安置母亲歇下后,让朱萸去休息,她就睡在隔墙的外间榻上,方便晚上母亲不舒服时,可是随时起来照应。
阿珩歪在榻上,刚翻看了几页医书,一阵香风吹进来,眼皮子变得很沉,晕晕乎乎地失去了知觉。
黄帝推开窗户,跃进室内,走到了嫘祖塌边。
纱帐低垂,看不清里面的人。
他隔着纱帐,低声说:“我知道你我已恩断情绝,只能趁你睡了来和你辞别。轩辕如今看似兵力强盛,可真正能相信的还是跟随我们一路浴血奋战过来的几支军队,归降的军队只能指望他们锦上添花,绝不要想他们雪中送炭。蚩尤的军队已经到了阪泉,我决定亲自领兵迎战,挑选了半天的铠甲,居然挑中了你们为我铸造的第一套铠甲。你还记得当年所有人都反对我们用耀眼的金色吗?”
阿珩体内有虞渊的魔力,黄帝的灵力并未让她真正睡死。她突然惊醒,发现塌边盛放夜明珠的海贝壳张开着,自己竟然枕着竹筒就睡着了,脸被咯得生疼。
阿珩正要起身收拾竹筒,一抬头,看到一道黑黑的人影投在墙壁上。她心头一惊,掌中蓄力,屏息静气、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却看见站在母亲榻前的是父王。看似凝视着母亲,可又隔着一段距离和密密纱帘。
阿珩惊异不定,不明白父王为什么要潜入母亲的寝宫,于是悄悄躲在了纱幔中,静静偷看。
黄帝微微而笑,自言自语地说:“他们不明白一个人想要拥有万丈光芒,就要不怕被万丈光芒刺伤。还有什么颜色比太陽的颜色更光芒璀璨?”
黄帝眼神坚毅,语声却是温柔的,犹如对着心爱的女子倾诉:“统一中原,君临天下是我从小的志愿,如果此生不能生临神农山,那就死葬阪泉。”黄帝走近了几步,伸出手,,似乎想掀开帘帐。此一别也许就是生死永隔!可手抓着帘帐停了半响,神情越来越冷,终还是缩回了手。身形一闪,已经到了院外,两扇窗户在他身后缓缓合拢。
在他回头间,风吹纱帐,帷幕轻动,朦胧月色下,千年的无情流光被遮掩,榻上人影依稀,仿佛还似当年时。
黄帝不知不觉中,冲口而出:“我走了,阿嫘。”竟然如同几千年前一样,每次他上战场前的告别。
大荒第一猛禽重明鸟落下,黄帝跃上重明鸟背,冲天而起,消失在云霄间。
阿珩脚步虚浮地走到塌边,父王要亲自领兵出征,与蚩尤决一死战!
她无力地合拢盛放夜明珠的海贝,呆呆地坐着。
她和蚩尤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了,她也从不提起他,可是,他一直在她心底,陪伴着她的日日夜夜。
四嫂自尽前留下遗言说四个已经不恨蚩尤,可母亲知道大哥意思,阿珩怕母亲看到蚩尤受刺激。上一次蚩尤来看她时,她一再求他,不要再来朝云峰。
这几年,在她的悉心照顾下,母亲最后的日子平静安稳。
她也在刻意忽略蚩尤和轩辕的战争,只知道他一直在胜利。
现在,父王要亲自领兵迎战蚩尤了!
阿珩突然跳起,匆匆出去,叫醒朱萸,叮嘱她去照顾嫘祖。
赶去云桑的住处,外间的床榻上,被子卷着,却不见云桑,阿珩来不及多想,直接走到里间,颛顼和小夭并排而躺,睡得十分酣沉。阿珩随手拽了件披风,裹好小夭,乘坐烈陽化成的白鸟,星夜赶往阪泉。
烈陽自虞渊出来后,体内魔力凝聚,速度虽然不能和逍遥比,比其他坐骑却快很多。
阪泉城外,是蚩尤的大军驻扎地,与阪泉城内的黄帝大军对峙。
军帐内,火烛通明。神农的几位大将,四王姬沐槿都在。
蚩尤听风伯、雨师汇报完日常事务后,说到:“黄帝肯定舍不得放弃阪泉,在青陽重伤的情况下,轩辕国内再无大将能和我对抗,按我的预料,黄帝应该要亲自领兵出征了。”
雨师默不作声,风伯神情凝重,沐槿先是兴奋地说:“那我们就能为榆罔哥哥报仇了。”可转而又想到,黄帝可不是一般的帝王,他是轩辕的开国之首,靠着南征北讨,才创建了雄立于世的轩辕国,她的兴奋渐去,心头生起了恐惧,盯着蚩尤问:“你有把握打败黄帝吗?”
蚩尤淡淡一笑:“你明日回神农山,这里不是你游玩的地方。”
沐槿不满地瞪着蚩尤,半嗔怒半撒娇地嚷:“我哪里是游玩?我是来帮你,好不好?难道我不是神农子民?你可别以为我是女子就不行,我告诉你……”
蚩尤打了个大哈欠,展着懒腰站起来,“已经是半夜,都睡吧!”说话间,已大步流星地出了营帐。
沐槿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瞪着蚩尤的背影,一瞬后,神情渐渐哀伤,战场上有今天没明天,她对他有什么气可生的呢?
她回到营帐,洗漱休息,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自从榆罔死后,她一直盼望着夺回阪泉的一天,如今蚩尤真要和黄帝在阪泉对决,她又再害怕起来,万一、万一……蚩尤输了呢?
在战场上,输,就是死亡。
沐槿坐了起来,黑暗中发了一会儿呆,没穿外衣,只裹了一件披风就悄悄出了营帐。
因为蚩尤的命令,蚩尤的大帐周围没有一个侍卫守护,沐槿很容易就溜了进去。
虎皮毯子上,蚩尤闭目酣睡,沐槿脸色酡红,用力咬了咬唇,轻轻褪下衣衫,走向蚩尤。
刚接近蚩尤,蚩尤的手已经掐到了她的脖子上,眼睛也随即睁开。
看到半裸的沐槿,蚩尤愣了一愣,掌间的灵力散去,冷冷说:“不要随便接近我,刚才我若先发力后睁眼,你已经死了。”
沐槿就势握住了蚩尤的手,半跪在蚩尤身边,“你还记得吗?我小时候,和大家一起扔石头打你,和他们一起叫你禽兽、妖怪。”
蚩尤把手抽了回来,淡淡说:“你深夜过来,就为了说这个?如果是想道歉,不必了,我不在乎你们怎么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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