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 6(3)
说着,她急得像没头苍蝇一样蹲下身到处去找!
若白脸色铁青,厉喝说:
“丢了就丢了!快起来,现在要出场了!”
除了百草,整个选手休息区仅剩下两个选手。当最后那两个选手离开时从百草身旁走过,看到她慌乱地趴在地上寻找东西的摸样,都向她投以奇怪的目光。
时间显示牌上,只剩下“4分10秒”。
“够了!“
紧绷着脸,若白一把将苦苦寻找发夹的百草从地上拎起来,怒声说:
“不许再找了!现在出场!”
“可是……可是……”选手休息区的地面空空荡荡干干净净,一目了然没有任何东西,百草心中渐渐生出绝望,连若白的声音都只是嗡嗡地响,仿佛隔了很远,“我的草莓发夹……我找不到我的草莓发夹了……一定是丢在了什么地方,出门的时候我明明是戴着的……”
“只是一个发夹而已!”若白怒了,“丢了就再买!”
“以前所有的比赛我都是戴着它的!”
以往的每一场胜利,她都戴着那只草莓发夹。百草的心底仿佛漏了一个洞。她的嘴唇微微颤动,眼底有泪水渐渐涌上,对他说:
“草莓发夹是我的幸运物,只有戴着它,我才能获胜。现在,它没有了,我、我……”
“胡说什么!”
偌大的选手休息区正剩下若白和百草两个人,时间也只剩下“2分15秒”。看着失魂落魄与平时判若两人的百草,若白又怒又急,喝道:
“你把所有的胜利,都归结在一枚发夹上?!你还能不能更迷信、更愚蠢?!戚百草,我命令你!现在就出场,把那个发夹彻底忘掉!”
拉住她。
若白重重将她拽到选手准备区的门口!
隔着那扇门。
场馆中,比赛区传来激昂的音乐声、解说声和呐喊声,那气氛热烈得如同沸扬的海浪!
“出去!”
厉声说着,若白一把将门打开,将仿佛失了魂般的百草推入比赛区!
比赛区的灯光明亮到晃眼。
视线有些模糊,观众席上坐满了黑压压的人。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百草深吸一口气,竭力将涌至眼底的泪水又逼回去。是,没错,她知道若白师兄说得对,不应该迷信,以往获胜的胜利,都是因为刻苦的训练。草莓发夹丢了没有关系,再也找不到了也没用关系。
可是……
死死咬住嘴唇,低下头,没有了发夹,她的发间空落落的,心底也空落落的……
“百草应该能战胜加藤吧。”
不远处的媒体席中,华南体育报的刘记者一边望着场中列队进场的选手们,一边问身旁的戴记者。
“应该能。”
戴记者来自于国内最大门户网站“网度”的体育频道,他埋头飞速地敲着键盘,进行这场跆拳道国际邀请赛的文字直播和解说。
“上次百草同加藤的那场比赛我就在现场,”刘记者津津有味地回忆着,“百草这个小姑娘,打法真强悍,看着过瘾!难怪这么短的时间,风头就快要超过方婷宜了。你不知道,自从美少女跆拳道大赛,我们报社接到无数电话和信件,都是支持百草的,希望她能够代表国家参加世锦赛。”
“是啊,我们网站也是,”戴记者手指不停,盯着屏幕说,“百草的人气旺得很,所以老总才特批,网络直播今天的比赛。瞧瞧,这会儿体育直播频道,等待观看这场比赛的国内网友,就已经有上百万了!”
“但我怎么觉得,戚百草的神情有些不对。”
另一旁来自《体坛先锋报》的杨记者听到了他们的说话,插嘴进来说:“好像有些紧张,你们看,她脸色发白,神情也有点恍惚。她毕竟是第一次参加国际比赛,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太乐观。”
满场的欢呼声和呐喊声。
虽然只是上午的预赛,但那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就如同是决赛的现场一般。十几台摄像机从不同的角度对准赛场中央,蓝色的赛垫,黄色的边界线,液晶的时间比分显示屏,裁判们开始出现,气氛越来越高涨!
虽然已经在竭力地克制。
跟其他选手们一起巡场完毕,向观众们鞠躬致意后,在满场喧嚣的声音中,百草穿着红色的护具站在场边,脑中忍不住一遍又一遍闪过从旅馆离开之后的每一幕画面。她可以肯定,出发前她是戴上了那枚草莓发夹的,当时她还特意用手碰了碰它,在浴室的镜子前调整了一下位置。
然后就出了门。
一路和若白师兄是步行。
应该不会好端端地就从头发上掉下来才对。
啊……
难道是——
早餐的那家小食店里,当吃完饭她把自己和若白师兄的餐盘端回柜台交给那位老板娘的时候,刚一转身,一个似乎很赶时间的青年人匆匆忙忙撞到了她的身上!那青年人袖子上的什么东西好像刮了一下她的头发,但是当时青年人的皮包掉在了路上……
如果现在立刻去找,说不定还能找得回来!想到这里,百草慌忙抬起头,体育馆灯火通明的光线中,她甫一抬眼,正撞到若白那冰冷沉怒的目光!
“还在想那个发夹?!”
声音中带着克制的怒气,若白低喝说。
“……可能是掉在小食店了,”双手紧张得绞在一起,百草的心中也在翻搅挣扎,那只是一个发夹,她知道自己不该,可是,可是,“……我……我想去……想起……”上午的预赛是男子比赛和女子比赛穿插进行,首先要进行的是男子组第一场比赛,然后才会轮到她上场。
“你想去找回来?!”
“……我会跑得很快!从小食店到体育馆,我可以十五分钟就跑个来回,不会耽误……”看到若白的目光越来越冰冷,一种冰冷到近乎刺骨的视线,百草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敢再说下去。
就在她害怕,以为若白会雷霆大怒的时候——
若白强忍着闭了闭眼睛。
赛场上第一组比赛的男子选手已经上场了,又过了几秒钟,若白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说:“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不相信,只是因为那是你的幸运符而已。就算那是你的幸运物,没了它,你就连比赛都不会打了吗?说,究竟是为了什么?”
“…………”
百草呆呆地站着。
“说!”
若白声音中的冷酷,仿佛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惶恐和不安冲破她最后的防线。当她羞愧低下头的那一刻,泪水从眼底滚落了出来,自空气中,滴落到她的鞋尖。
“那是……那是初原师兄送我的……”
生日的那一天,当她打开储物柜的铁门,在那身雪白的道服下面,看到那枚她非常喜欢,却舍不得买的,红晶晶闪亮亮的草莓发夹。旁边的卡片上,绘着几颗草莓,上面有初原师兄漂亮的字体,祝她生日快乐。
从没有人……
那样细心地留言过她。
只是在夜市中匆匆看了她一眼,就留意到她喜欢那枚草莓发夹,就为她买了下来。虽然草莓发夹只要八块钱,可是,她喜欢它,她喜欢它甚至超过那身崭新的道服。从小到大,她都是路边杂草般的存在,那是第一次,被人那样细心、珍惜地留意着。
从那一天起。
她从未让那枚草莓发夹离开过她。
泪水无声地从空中滴落。
又一次浸湿雪白的道鞋鞋尖,百草死命地低着头,她不敢哭,她知道自己不对,她知道若白师兄在生气,可是——
“……那是初原师兄送我的。”
明亮到近乎晃眼的体育馆内,呐喊声震耳欲聋的四周,百草的声音很轻很轻,带着脆弱透明的泪意。
那是她最珍惜的……
草莓发夹。
她知道,比赛很重要,可是,那是她最珍惜的草莓发夹啊……
“初原送你的?”
灯火通明的体育馆,加油的声音如同一波波的海浪,听到她的那句话,若白的身体渐渐僵硬成了石头的雕塑,他神情古怪地看着她那失神低垂的面孔,僵硬地重复:
“你是说,那是……‘初原’送你的?”
观众席上阵阵震耳欲聋的加油声,仿佛要将顶棚冲开,望着她低垂落泪的面容,一切恍如突然间慢得静止了下来。脑中木然地闪过一幕幕画面,缓慢的,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那些画面。
…………
春日的午后。
那个卖饰品的小摊前,她傻傻地照着摊主青年递给她的小镜子。午后的陽光中,即使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他也能看到她脸上那个傻呵呵的表情,她已经看得傻住了眼睛,就好像她认为别在刘海儿上的那个草莓发夹是全世界最漂亮的饰物。
…………
夜市上。
一串串亮着的灯泡光芒下,她再次从那个卖饰品的小摊上拿起那枚草莓发夹。顶着一头被剪得乱七八糟的短发,她呆呆地望着手中的那枚中午时还很喜欢的发夹,表情有些悲伤,他喊了她几声,她竟然呆呆没有听到。
…………
不希望她将精力放在训练之外的其他事情上。
只是,那天是她的生日。
打开她从不上锁的储物柜,他沉默地将那枚草莓发夹放了进去。储物柜里只有她的书包和鞋子,他将草莓发夹轻轻放在她的书包旁。
…………
体育馆内的灯光亮得晃眼,她的泪水自空中低落,无声地浸湿她道鞋的鞋尖。一切是如此安静,若白木然地想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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