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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天诛 第十七章 孤军奋战(2)

我一见虚心子的师父,不由大为心折。虚心子年纪轻轻,有些毛毛躁躁,我本以为他师父是个中年人,没想到却是个须眉皆白的老者,脸色却光润白净,皱纹不太多。他身上的法统长衣也打了几个补丁,不过洗得却是干干净净,跟他房里一样。一看到他,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看了看我,笑道:楚将军啊,我这个不成材的徒弟多有冒犯,幸亏楚将军不计较。

我道:虚心真一人很客气的。不知真一人尊姓大名?

他道:楚将军叫我真清子便是。他转向虚心子,脸色板了板,喝道:虚心,说过你几遍了,还是那么毛躁,刚才要是伤了楚将军怎么是好。

我不由一奇,道:真清真一人刚才看到了?那不怪虚心真一人的。

真清子对我一笑道:楚将军不计较,那是他的福份。虚心,你把我的蒲一团一 拿开,下面还有两斤硫黄在里面,让楚将军一块儿带走。我们法统不事杀戮,但有力出力,炼丹是小事。

虚心子脸上露出喜色,道:遵命。他对我道:楚将军,你等我一会。过了一会,他又背了个小包出来,真清子道:虚心,你给楚将军送到马上去,楚将军很急。

我先前听虚心子说得那么厉害,只道他会很不好说话,没想到真清子如此通情达理,我不由大感意外,道:真清真一人,多谢你了。

真清子笑了笑道:楚将军,你快去吧,只怕没一个时辰便要出发了。

我向真清子告辞后,他回房静坐去了,虚心子背着个小包走在我身边,一边轻声笑道:楚将军,没想到师父也会藏私货,大概他给邵将军他们的家眷看病得来的赏赐也藏在下面了。

我道:真清真一人一大概都看到了吧?他知道我要硫黄,大概也是闻到我背着的硫黄气味。没想到他那么大年轻,仍是耳聪目明,鼻子也好使。哪知虚心子撇了撇嘴道:什么样,我师父会读心

他话说了一半便嘎然而止,大概知道说漏嘴了。我象晴天一个霹雳,道:什么?读心术?

他急道:楚将军,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不然师父非打死我不可

没等他说完,我把硫黄往地下一放,道:你等等我!转身向里冲去。郑昭的读心术如此神奇,而他的摄心术也可以轻松让我失去知觉,我只道天下只有他一个人会,没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真清子居然也会。虚心子在身后叫道:喂,楚将军但我理都不理他,三步并作两步便冲到真清子房前。真清子的房门还开着,他正盘腿坐在蒲一团一 上,我在门外一下跪倒,跑得太快了,上气不接下气,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我突然回来,真清子先是一怔,马上皱起眉头道:虚心真是多嘴。

我定了定神,道:真一人,不要怪他。真一人,我想

我话没说完,真清子又是皱了皱眉头道:楚将军,这门奇技太过陰险,若是落到心术不正的人手中,只怕会惹出翻天覆地的事来,我也是为了行医才学的。什么?还有人也会?

我现在正在想着郑昭。郑昭说这是天生的,不能学。刚这么想,真清子又皱了皱眉,哼了一声道:这人心术不正,骗你的。什么?他连摄心术也会?那那真是个奇才,没想到天下竟然真有人连摄心术也能学会的!

他看上去极是震惊,我不由稍有些失望。听真清子口气,摄心术他也不会,不过他似乎说读心术是可以修成的。我道:真一人,您能教给我么?

真清子看了看我,和声道:楚将军,你宅心仁厚,但杀气过重,一习一 此技艺,有害无益。

我有些失望,但仍不灰心,道:真一人,我若学会了,绝不会用到邪路上去。

他笑了笑道:何谓正?何谓邪?正者看邪是邪,邪者看正亦是邪。今日之正,明日未必不会是邪。

我还待再说,真清子忽然有些迟疑地道:楚将军,你马上便要出征了,再不回去,只怕会误了大事。

现在天已全黑了,离中夜出发没多少时候,我还不死心,只待再向他说几句,但真清子闭上了眼,不再理我。我叹了口气,道:好吧,真一人,那我走了。若真一人真的以为我不能学,那我也不会来勉强真一人的。

我向真清子行了一礼转身要走,真清子忽然睁开眼道:楚将军,此行务必小心,速去速回,不可恋战。他顿了顿,又道:你越快赶回越好。

我一笑,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国家养兵,正是为保家卫国,死在战场上也是本分。真一人,请多保重。

我走到门口,虚心子还在那儿探头探脑,见我出来,他小声道:楚将军,师父没有生气吧?

我道:应该没有,大不了骂你两句吧。

等我上了马,他把两袋硫磺帮我装上马鞍边,我在马上一拱手道:虚心真一人,多谢了,要是我还有命能回来,再来谢过。

天已全黑了,我得马上赶回马场去。现在不知道钱文义准备得如何,有这六斤硫,总能做十三斤火药,也不无小补。

回到马场,那些士兵还在来来去去地跑着马,我一进马场营门,钱文义带马迎了过来道:统制你弄来硫横了么?他边上站着甄以宁和曹闻道,还有一个居然是邢铁风营中的陈忠。陈忠不过是个小兵,又不是钱文义麾下,也不知叫他来做什么。

我道:我拿来了六斤硫磺。

他一皱眉道:才这么点?我怕你会说不够,弄了可有四十斤硝粉了。

四十斤?我倒吓了一跳,墙硝虽然不少,但要乔下来可不太容易。这时甄以宁也过来道:统制,我拿来的炭也有四十斤,都已经碾成极细的粉了。

他们的硝和炭都已放在一边,一堆雪白,一堆乌黑,边上有一口大缸,大概是为调配为药准备的。我跳下马,道:马上把这硫碾成粉吧。

甄以宁接过两代硫磺,道:那该怎么配?都倒一块儿搅匀么?

要是按张龙友的配方,只要用六斤硝,一斤炭就行了。我也没想到钱文义能弄那么多出来,要是浪费了实在可惜。我咬了咬牙,道:把硝全倒进去,炭取个十来斤,再把硫磺碾成粉后倒在一起。

照张龙友的配方,硝只要六斤七两左右便可,可是硫太少了,多加点炭总可以烧起来,这样总可以多做几斤火药。我虽然这样想,但仍是惴惴不安。

人多好办事,硫马上被碾碎了。因为张龙友说过,搅拌时不能见铁器,因此用的是根木头。药粉一共有五十六斤,一般人根本搅不动,人多的话也搅不匀。甄以宁心却细,把邢铁风营里的陈忠叫来,正是为搅拌那堆药粉。陈忠力量虽然远胜过一般人,但他搅了几十圈后,也已呼呼喘气。

我走到缸前,抓了一把看了看。缸中的药粉已经相当匀了,颜色也是黑中透白,要是让我来搅,只怕连半圈都搅不动。我赞道:陈忠,你的力气真的非同小可。

陈忠还在喘着粗气,笑了笑道:统制,你太客气了。现在没事了么?

我道:行了,你去歇息吧,等一会请邢将军领兵过来领取火药。

时间太紧,现在没办法装在罐子里做成火雷弹,我让人砍了些竹子来,把每一节竹子削成筒状,在里面填满火药后再塞上破布。东平场面竹子很多,每一节也能装上半斤火药,那五十六斤火药一共装了一百一十七个竹筒,倒花不了多少时间。我看了看,道:钱文义,你让杨易,邢铁风和陶昌时他们都过来,你们四队每队拿二十五个,剩下的归我们。

钱文义答应一声,先让小军拿了二十五个竹筒去,又将杨易他们都叫了过来。现在钱文义他们每队都有三百多人,跟陶昌时所统狼兵差不多,我自带的曹闻道这一队只有一百多人,只占他们的三分之一弱,拿了十七个火药筒,按比例,已是多拿了。这时甄以宁忽道:楚将军,要不要分一些给卞将军他们?

卞真他们要和我一同冲锋,然后再兵分两路,他们所担风险与我们一样。但是火药筒一共才这么点,分给他们自不能太多。我想了想,道:也好,把我们剩下的拿七个给他们。

说实话,我也实在有些怀疑这些被我改了配方的火药筒还能不能炸开来,不过我想烧总是能烧的,把这些火药洒在蛇人营中,放起火来也要容易一些。要是仍按张龙友的配方,那只能做十三斤火药,也只有二三十个可做了。

甄以宁比我想得周到许多,每个竹筒都已用绳子绑了起来。我背了一个上身,对曹闻道道:曹将军,你让人拣出七个,去一交一 给卞将军吧。

曹闻道看了看我,忽然笑道:楚将军,你背着段竹筒,真是可笑。

我有些不悦,道:不要管可不可笑,你总不会忘了火雷弹的威力吧。

他点了点头,让人拿着七个竹筒去卞真那儿。卞真练马是在东平城广场上,离马场也不远,不一会儿,那小军便回来了,马鞍边却仍挂着那七个竹筒。他说卞真听得了这个东西,先是大笑了一通,接着说我胆小如鼠,他们的右冲锋军不必靠这些旁门左道,因此好意心领,东西仍给我拿了回来。

月亮越升越高,已是中夜。马场上,还在士兵在慢跑,在熟悉马术。这时,有一点火光忽然向马场里移来,甄以宁在我身边小声道:楚将军,那是殿下的传令兵,要不要弟兄们集合?

我点了点头,甄以宁从边上拔起一个灯笼,在空中一挥。全军一千五百人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整整齐齐地排了几队。见些情形,我不由得微一颔首。晚上集合难度甚大,甄以宁举重若轻,他统兵实在很有一套,看来还在吴万龄之上。

那个传令兵已冲到门口,先咦了一声,大概对里面如此严整大感意外,接着将手中一支令牌一举,叫道:前锋营统制楚休红接令!

我拍了拍飞羽上前几步,跳下马走上前道:楚休红听令。

奉二太子殿下与邵将军之命,楚统制请你速统本部军马到西门集合待命。

我接过令,大声道:得令!跑上马回头道:曹闻道先行,后面依次出发,跟我来。

前锋营三统领,一营钱文义、二营杨易、三营邢铁风。现在多了个陶昌时,临时给他个番号是四营。等诸军一动,那传令兵走在我边上,擦了擦头上的汗,小声道:楚将军,没想到你已有准备了,卞将军现在正在场中集合呢。

我不由得微微一笑,回头看了看那些士兵,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无常规。将兵者,当如臂使指,令行禁止。

这段话是《胜兵策》中的,这些天我天天有空就在看。甄以宁统军如此一精一妙,正合乎这一段,实在令我高兴。指挥一支人马,如果能如臂使指,那么这支人马的攻击力便可以充分发挥。现在的前锋营自没有路恭行统领的前锋营一精一锐,但军纪却比旧前锋营好得多,指挥得法,攻击力不会比那时差。

到了西门,门口已列了密密麻麻的步兵。我在火把下看到二太子和邵风观并肩在门口,拍马上去,大声道:殿下,邵将军,前锋营前来缴令。

一个二太子的亲兵过来从我手中接过令牌递给二太子,二太子看了我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楚将军,我原先还对你有些不放心,但看军容,你这前锋营已在我麾下大多营队之上。

我不禁有些动容,在马上深施一礼道:殿下谬赞。

以前各营都是自视极高,武侯的前锋营自称第一强兵,沈西平的龙鳞军也自认为勇猛无双,谁也不会赞别人的部队胜过自己。二太子不隐己过,倒是很难得。虽然在这时说这话也是为了让前锋营士气更盛,但他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令我非常感动。

这时,身后又传来一陈马蹄声,那是卞真率军赶来。诸军到齐,二太子命人开了城门,高声道:卞将军,楚将军,此役胜负,全在二位将军身上,望两位将军努力。

我和卞真行了一礼,率军出城去。此时月色昏暗不明,夜风吹过,时时传来呼啸之一声 。我将前锋营带到城外,见甄以宁也跟在我身后,小声道:甄以宁,此役太危险,你并不是前锋营的人,还是留在城中吧。

甄以宁笑了笑道:楚将军,建功立业,男儿平生之志,你是不想让我立功么?

他这话平和中又带着豪迈,我没再说什么,只是道:小心点。

这次出征,能活着回来便是大功了。虽然我对此役根本没有信心,但作为一个军官,也只能听从命令,当然不能打退堂鼓。

二太子带着一万步兵在城下压阵。蛇人的阵营在城外一里多外的地方,远远望去,时见灯火。蛇人短短几个月间,由当初的畏火到在营中布置火把,实在令人吃惊。

二太子骑着马出来,大声喝道:出发!

因为要偷营,我们没有带火把灯笼,城外漆黑一片,周围的人连面目都看不清,那么多马匹也都上了嚼子,只能听到零星的几声马蹄声。二太子一声令下,两支人马当即冲了出去。

快马加鞭,赶一里多路不过是短短一瞬。眼见蛇人的阵营越来越近,营中却像什么也没有察觉。蛇人对我们也许有些轻敌,而营前又只是一片旷野,连一点鹿角陷坑都没设。冲到了蛇人营门前,我叫道:点火!

四周一下点亮了一片火把,像是突然间天也变亮了。蛇人的阵营很粗糙,只是用木头扎成的长栏,并不高大,士兵们一点燃火把,马上将火把扔了进去,营中顿时传来一阵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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