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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天诛 第三十章 龙战于野(2)

那是一条巨大的鼍龙。鼍龙一般有六七尺长,但这条足足长达三丈,简直有如噩梦中的怪物。被扑倒的那个士兵被鼍龙咬在嘴里,正撕心裂肺地惨叫,这条鼍龙咬着那士兵,抬起头甩了两甩,鲜血象下了一场暴雨,把边上那士兵浇得满身都是,鼍龙随即一口吞下了咬住的士兵。

所有人都被吓呆了,远远地看到鼍龙时不觉得有什么恐怖,但相隔这么近,才知道这种异兽的恐怖。这鼍龙身上披了一层铁甲似的鳞片,背后长了一排刚鬣,又如此庞大,突然冲出来,简直不像世间所有的。

我顾不得许多,大叫道:快跑!那摔倒的士兵才突然惊觉过来,猛地一蹬,他刚冲出去,身后已有一条鼍龙猛扑而至,刚刚抓到他背心,却扑了个空,泥浆四处飞溅。这条鼍龙没有正在吃人的那条大,但也有五六尺长,在泥水里却更加灵活,我转过头,叫道:大家小心,快走。

我们每人都带了一块三四斤重的羊肉,羊肉上拴着一根细绳,转身冲去,那些血淋淋的羊肉拖在身后,在泥地上留下一条血印。鼍龙闻到血腥味更加疯狂了,先前抛下的那两块羊肉早被那些鼍龙抢得一精一光,这时从河里还不断有鼍龙爬上来追我们,不过鼍龙在泥水里虽然快,却不及海马那样来去如风,离我们越来越远。我见那些鼍龙爬得有些累了,停下不追了,我忙又止住全队,让他们等一下。

这时一个士兵突然叫道:统制,蛇人过来了!

我们停停走走,此时离蛇人那个临时阵营只剩了数百步。出来的蛇人并不多,只有二三十个,它们也在泥水里游动,一边走一边左右摇摆着脑袋,像是嗅着空气中的气息,想必是听见有响声,却仍然看不清。我咬了咬牙,道:尽量不要发出声音,等一会儿穿过蛇人营中时不要恋战。

我让一些人把羊肉抛下一些,不紧不慢地向前滑去。些时离蛇人阵营已只剩两百步了,已经可以听得到泥土里传来的挖掘之一声 ,蛇人挖的地道多半就在脚下。我猛地叫道:动手!

我们原本出来两百人,现在死了一个,只剩了一百九十九个,而滩涂上的蛇人却有近两千。如果正面攻击,那简直就是送死,因此我的主意就是用鲜肉将鼍龙引来,让鼍龙缠住蛇人,然后我们再摧毁它们的地道。到现在为止还算顺利,虽说我在出发时号称的同去同归也经做不到了,现在却已到了关键时刻,不能有丝毫差错。

我一声令下,大伙儿同时发力,飞也似的向前冲去。那几十个出来查探的蛇人一大概已看清我们了,它们一副迷惑的样子,却并没有慌乱,一个个把手中的兵刃握紧了。可能,它们觉得我们这么一点人,它们就能够将我们尽数歼灭。

为了方便,我并没有带长槍,这次出来的人带长槍的也不多,大多都是只带短刀。靠短刀与蛇人的长槍大刀相比,自然毫无胜算,我也不想与它们一交一 战,脚下用力,首先向一个蛇人冲去。蛇人定是没料到我们会如此快,它们在滩涂中原本很灵活,可是与海马的速度一比,便望尘莫及了,当我冲到当先的蛇人跟前时,它连槍还没举起来,眼珠子里尽是些迷惑之意。我离它五尺开外,左脚猛地一蹬,高速前行的海马被我蹬得侧了过来,这块木板下的泥水也猛得向左侧飞溅出去,我咬紧牙关,看准了这蛇人颈部,将百辟刀一交一 给左手反手握着,刀口向外,猛地挥了出去。几乎是擦着蛇人的身体掠过,我只听得一阵锋刃破开皮肉之一声 ,那蛇人惨叫一声,仰起的上半段身子一下向一侧倒了下去。

这一刀在它颈中割了道大口子,血猛地射了出来,将边上的滩涂也染得殷红一片。这伤虽不至致命,却也让它丧失了还手之力,我举起百辟刀叫道:冲啊!

身后的前锋营战士都已冲到。那些蛇人被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到处响起了惨叫声。其中既有蛇人的声音,也有前锋营士兵的。我虽打了蛇人一个措手不及,但后来的那些士兵就没那么好运了,蛇人虽然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能在滩涂上行进得如此快速,但接下来的反击却是凌厉至极。

啊!一声惨叫在我身边响起,一个士兵被一个蛇人的长槍刺中了腹部并挑了起来,身体在半空中,还不曾死,挂在槍尖上正不住抽动。我怒喝一声,正待上前,钱文义突然从旁边冲出,一刀向那蛇人的手臂砍去。这蛇人槍尖上还挂着个人,一时抽不出兵刃,槍尾猛地一扫,当一声响,钱文义的刀正砍在槍杆上,那蛇人手一甩,槍上的一尸一体被甩了出去,血也漫天飞溅,它调过槍便要向钱文义横扫过来,钱文义一刀被挡后,身体一颤,看样子有些站立不稳,哪里还闪得过这一槍,我见他情势危急,也不多想,左脚一蹬,刀一交一 右手,喝道:去死吧!

我刚冲到它身前,钱文义突然一跃而起,因为脚下有海马,他只能一只脚用力,但还是跳起了足有三尺多高,那蛇人的槍恰恰从他脚下扫过。

他跳过这一槍,落下来时却不差分毫,重又插进海马上的皮套里,只是我已冲到那蛇人跟前,这一槍拦腰扫向了我。

蛇人的力量大得惊人,这一槍扫中的话,说不定我会被切成两段。现在想要跳起也来不及,我大吃一惊,这一槍来得太突然了,不及多想,伸出左手一把抓住槍杆,只觉一条手臂嗡地一麻,人已附在槍杆上被扫得滑了开去。

还好,没有受到伤害。

百忙中松了口气,但现在我被这蛇人扫得在地上划了半个圈,只能勉强站稳。我也根本没料到居然会变成这样,那蛇人力气太大,我抓在槍杆上,被甩出去时的速度比自己滑动还快,我在泥地上滑了小半个圈,正在惊慌,钱文义已经冲到了它身边,一刀过去,正刺入那蛇人的胸口。这蛇人也当真硬朗,呼喝一声,将槍又抓了回来,看样子它要用槍来刺钱文义。

但它忘了我正抓在槍杆上,它一回手,却把我也带得靠近了它。这是个好机会,我看准了它的肋下,不等它长槍收回,左脚又是一蹬,人风驰电掣般冲了过去,砰一声撞在它身侧,手中的百辟刀同时刺了进去,直没至柄。这蛇人再硬朗也受了接连两道重创,身体定住一般动也不动,顿了顿才倒了下去。我趁机将百辟刀从它体内拔出来,一拔出来,从伤口又一下喷出了鲜血,将我身上也染红了半边。我抹了把脸,把汗水抹掉了一些。手上有血,这么一抹只怕脸也抹花了,我看了看身边这蛇人的一尸一首,心有余悸,突然听得钱文义惊叫道:快走!鼍龙过来了!

我们沿路扔下羊内,那些鼍龙大概吃得很顺,已越爬越近。虽然鼍龙比我们要慢得多,但在泥水中极是灵活,闻到了血腥味,一条爬在最先的鼍龙一跃而起,向边上一个正在和一个士兵纠缠的蛇人扑去。那蛇人原本已经一槍将那士兵刺穿,却没料到会冒出这等怪物,被那条鼍龙咬在腰上,疼得身子也蜷了起来,竟将那鼍龙缠住。但鼍龙身上鳞片有如铁甲,虽然蛇人的一缠之力足以将木板被绞断,但对鼍龙来说却是毫无用处,那条鼍龙咬着它的腰部,不时抬起头,想必想将它吞下去,那个蛇人在鼍龙嘴里不住惨叫,忽然,惨叫声戛然而止,嚓一声,这蛇人被拦腰咬成了两截,下半身还在泥水里扭动,上半身剩了没多少,却仍在不停地张着嘴。

我叫道:不要恋战,快走!

就在这一瞬间,鼍龙已大举冲来,两百个敢死军眨眼间已战死了三四十个,大多是被蛇人刺死,也有被鼍龙追上咬死的。那些鼍龙力大无穷,蛇人的力量够大了,与鼍龙比起来却也差得太多。我顾不得多说,脚下一蹬,已率先滑了过去。

此时蛇人也发觉形势不对,操起武器向我们迎了上来。离它们还有五六丈远,我不敢再向前冲,抡起手里的羊肉向蛇人那个临时营帐中扔去。呼的一声,所有人几乎同时将手中羊肉抛出,那些蛇人想必也懵了,被我们这种举动搞得莫名其妙,有个蛇人飞起一槍刺中了一块羊肉,伸到眼前看了看,想要看个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不少蛇人被肉块砸中,身上也沾上了不少羊血。

将羊肉扔掉,钱文义已滑到我身边道:楚将军,快走吧。

我看了看身后的鼍龙,鼍龙还在与冲出来的那些蛇人纠缠,翻翻滚滚,耳边只听得雷鸣般的响声,泥浆翻得仿佛沸腾起来,蛇人被鼍龙咬在嘴里,疼得将身体卷住了鼍龙的嘴,拼命用武器刺着鼍龙的身体。鼍龙身上的鳞甲很厚,蛇人力量虽大,也不容易刺透,而鳞甲被刺穿后,鼍龙也疼得在泥水里不住翻滚,将咬着的蛇人也压入泥中再翻上来,看过去几乎像是一大片活动的泥一团一 。我咬了咬牙道:再顶一会,鼍龙还没过来。

如果蛇人一致反击,鼍龙恐怕会被赶走,那就功亏一篑了。虽然知道在这儿多呆一刻便多一分危险,可我也得硬挺下去。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符敦城,远远的只见城头立满了人,他们大概也正看着我们。

说不定这回也不能活着回去了,豁出去吧。我看了看周围,身边不远处正有一柄蛇人丢下的长槍,我捡了起来道:弟兄们,生死由命,让这些妖兽看看前锋营是怎样的好男儿!

前锋营也只剩下一百五六十个了,他们同时喝道:愿听统制号令!

无论如何也要再顶一会,鼍龙过来时我们马上就走!

我喊完了话,从怀里摸出一面小红旗,向着城头招了招,又小声道:钱文义,你再带十个人快去找蛇人的通风口,快走!

他叫了十个人先向后冲去,这时已有蛇人站了过来,我叫道:结阵!

八阵图虽然还没练成,但我们也算练过一阵了,剩下的人一下围了过来,在我周围结了个圆阵。虽然在滩涂上立足不稳,这八阵图歪歪扭扭,并不正规,但阵形还是有了,总比乱七八糟地围在一处要好些。此时已有蛇人冲了过来,当先的一个手中持着杆大槍,向我们刺来。在它看来,我们这样围在一起,实在是自寻死路。我看着它的槍如闪电般刺来,怒喝一声,手腕一抖,槍尖舞了个花,已将它的槍裹住。我的力气自然远不及蛇人,一裹住这蛇人的槍,手臂都好像要被震断了。我知道自己只能稍稍顶住一会儿,正当我觉得那蛇人的槍以雷霆万多之势挑起来时,身后的士兵疾分疾合,已帮助我将那蛇人的槍一夺,那个蛇人没料到我们还有这一手,就被连槍一块儿拉了过来,一到人丛中,只听得它一声惨叫,也不知身上中了多少刀,被割得七零八落,成了一串碎肉。

八阵图我们并不曾练成,对付一个还能收到奇兵突起的效果,如果有一群蛇人冲来,我们自然顶不住了。可是这个蛇人毫无还手之力便被我们斩杀了,后面的蛇人也被震出了,竟然全都停住,呆呆地看着我们,蛇人的眼睛都是淡黄色的,带着爬虫类的陰鸷和恶毒,看着它们的眼睛,我只觉心脏一时也停止了跳动,别的士兵也都大气不敢出,倒好像刚才败的是我们一样。

突然,那些蛇人又是一声呵斥,猛地冲了过来,我心底一惊,叫道:顶住!鼍龙还没有过来,但那些蛇人已多半被咬死,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再顶一会儿。

仿佛太陽一下消失不见了,大地和天空也到了个个儿,我的耳边只听见人和蛇人的惨叫,以及不远处鼍龙的嘶吼。我们这个八阵图虽然能攻能守,但这回上来的蛇人足足有千余个,密密麻麻地将这一块滩涂都布满了,开始时冲进来的几个蛇人还被我们以阵形绞杀,但随着蛇人不要命地狂冲,我们马上顶不住了,幸好前锋营的士兵没有弱者,虽在后退,仍然一丝不乱,八阵图的阵形仍旧保持着,退了几步,我刚将一个冲上来的蛇人挡开,只听得身后有人叫道:鼍龙来了!

鼍龙将拦路的那些蛇人咬死后,终于上来了。那些蛇人当中到处都是些碎羊肉,极是腥膻,鼍龙一定也闻到了。虽然我们的形势越发危险,但我心头还是一喜,叫道:好,快撤!我本想让大家撤下去,但话一出口,马上知道自己说错了。现在我们被蛇人逼得根本没有退路,如果保持八阵图的阵形,还可能再坚持一阵,一旦阵形乱了,那就连一刻也挡不住了。我话音刚落,身边已响起了一片士兵的惨叫,他们听见我的命令,正要转身撤走,身后蛇人的兵器早已攻到,一眨眼便又倒下十几个。

此时我们剩下的已不足百人了,而蛇人也丢了几十条一尸一首。蛇人一定也在恼怒会遇到如此强硬的抵抗,疯了一样加紧了攻势,空中纷飞着残肢碎体,我都看不出哪些是蛇人的,哪些是前锋营的,这一片滩涂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八阵图乱了,所有士兵都在各自为战,但一对一的对攻,我们哪里是蛇人的对手,士兵一个个地被搠倒,剩下的更是混乱。俗话说兵败如山倒,不论是天下最强的强兵还是一支乌合之众,战败逃亡时都差不多,只不过是逃出去的多少之别而已。我知道大势已去,便是再组成八阵图,也已挡不住鼍龙与蛇人的前后攻击了,现在只能逃命,逃出一个算一个。

我奋起余力,将长槍向面前的蛇人搠去,正当它向边上一闪,我将长槍脱手掷出,转身便要退去。刚要一蹬,哪知脚下一松,我踩到的是一截断臂,也不知到底是谁的,断臂一滑,我也一下失去了平衡。我只觉一颗心猛地坠入深渊,身后已有一股厉风袭来,我正待转身与那蛇人做最后一搏,哪知我还不曾转过身来,耳边响起了一声尖啸。

那是长槍刺出的槍风。这等槍风,在帝国军中没有几个人能刺得出来,我对自己的槍术很有自信,但我十次也未必能有一次刺出这等尖厉的槍风。我已来不及转身,借势一侧身子,那杆长槍一下从我右腋下穿过,我将右臂一把夹住,左手早已取出了手一弩一,也不回头,反手一一弩一射出。啪一声,手一弩一射程虽然不是很远,但这么一点距离,铁甲也穿得透,我只听那个蛇人一声惨叫,自己却如腾云驾雾一般沿着地面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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