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较高低

　　甲板上，风卷着雨雪劈头盖脸地打下来，把向来将符冲练功当做娱乐节目观看的众人都赶回了船舱中。
　　符冲精赤着上身，拖着重达三百斤的轮胎，在甲板上缓慢地行走着。他在风雨雪中就好似一只艰难前行的蚂蚁，不过虽然渺小，但是坚韧的劲头让许多人钦佩。
　　我也站在甲板上看护着他，不得不说这小家伙做事持之以恒的劲头值得称赞，让我觉得这个记名弟子并没有收错。
　　符青青站在我旁边不远处，一双明眸紧紧地盯着符冲，小手死死地攥着，显然对在风雨雪中坚持练功的符冲感到非常紧张。
　　符青青转过头来，望着我，脸上挂着一丝祈求的神色，道：“兰虎大哥，要不就让小冲停下来吧。你看，他已经完成一大半了，活动量也抵得上平时的全部了。”
　　我道：“既然已经完成一大半，何必让他半途而废呢？而且，你觉得我们让他停下，他就会停下吗？”
　　符青青道：“小冲脾气是很倔，但是他最听兰师你的话……”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你既想让他出人头地，又不想让他吃苦，这世上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啊。现在给你一个选择，你是想让他吃一时的苦，然后出人头地，还是让他不吃苦，但是平平淡淡地做一只蝼蚁？”
　　“我，我……”
　　我笑道：“符冲已经是大人了，何必让我们为他作决定？未来是龙是虫，都看他自己的，我们要做的只是引导他。”
　　又过了一个小时，符冲拖着重物艰难地行至我们面前，先冲他姐姐一笑，然后向我道：“兰师，今早的课程完成了。”
　　我点头道：“完成得很不错。”
　　我刚一说完，早已用尽全部力气和暗能量的符冲身体一歪，就要倒下。我早已看出他油尽灯枯，先一步伸手将他扶住，一个风系暗能量护罩应念而生，将他罩住，随即我把另一只手放在他身上，将一道精纯的冰系暗能量输入他体内。
　　符冲睁开眼想说话，我伸手阻止了他说话，道：“运转‘冰心三转’。”
　　事实上像符冲这样每一次都倾尽所有、油尽灯枯的修炼方法，换做平常人不死也残了，虽然这样能够更快地挖掘出潜力，但对身体的损害也是极大。
　　所以说过犹不及，一旦超过了极限，最大的可能不是超越而是完蛋。
　　好在我凝聚出冰系暗能量核心，冰系暗能量之纯粹是极为少见的，所以每一次符冲油尽灯枯之时，我都能用我的冰系暗能量唤醒他的暗能量，带着他的暗能量在体内运转，滋润用力过度的经脉和肌肉。
　　换做另一对师徒就很难这样做，因为修炼的暗能量性质不一样，贸然把暗能量输入到另一人体内，产生的效果可能是相反的。
　　得到我的冰系暗能量的注入，符冲干涸的丹田逐渐重新生出一丝丝的冰系暗能量，刚生出的暗能量转眼间就被受损的丹田给吸收干净。好在我的暗能量源源不断地带着他残余的微弱暗能量在经脉中运转，吸收外界的冰系能量粒子，因此符冲也不着急。如此，过了许久，符冲的冰系暗能量才开始恢复。
　　当这小子神采奕奕地重新站在我面前满面红光地问我什么时候开始下一课程时，我不得不感叹这小子有个受虐的体质，越是辛苦越是精神。非人的辛苦修炼，回报也是惊人的，只是他自己恐怕还不觉得。
　　我道：“还有两天就靠岸了，这两天可以稍微放松放松，检验一下修炼的结果，张弛有道嘛。若是觉得太闲，可以把吕大哥请来，向他请教一番。”事实上，我是想要让他体会一下苦修给他带来的巨大进步，以更加坚定他修炼的信念。
　　有付出，有回报，才会让人劲头倍增。若是光有付出，没有回报，还有谁干呢？
　　符冲先是兴奋得双眼一亮，随即又面有畏色地道：“和吕大哥对打吗？我恐怕不是对手啊。”
　　符青青对于我让符冲找吕大海对练也信心不足，毕竟吕大海也是经过名师指点有着不错的根基的，符冲再怎么有天资，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超过吕大海吧。符青青秀眉微微地皱着，道：“要不然先找老万试试吧。”
　　老万虽然修为不行，修炼的元气也只是一般，但是老万行走江湖大半辈子，要说打斗经验那是相当丰富，以弱胜强，欺负毫无经验的小崽子，那是相当给力。
　　我点点头道：“这建议不错，让我们来检验一下符冲的学习成果吧。”
　　符青青兴奋起来，转身道：“我去把老万叫来。”
　　不多会儿工夫，老万一脸不爽地硬被符青青拉来，不过多半老万还是看吕大海的面子才肯过来。
　　吕大海也和众人一块走了过来，看到符冲笑道：“听说你想要挑战我，兰虎兄弟虽然是屈指可数的高手，可是你才修炼了几天啊。让你老万叔和你玩两手，你若是胜得漂亮，我就下场和你玩玩。”
　　符冲害羞得如同女娃，声音也低：“是兰师想要检验一下我这段时间修炼的成果，我哪是吕大哥的对手？”
　　吕大海道：“有兰虎兄弟教授你战技，超过我是必然的，你可不能妄自菲薄啊，那会丢了兰师的面子。”
　　“不是，不是。”符冲慌乱地摆手，显然是怕丢了我的面子。我淡淡一笑，吕大海虽然根基不错，但是一会儿真动起手来，符冲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风雪中，老万站在符冲对面道：“喂，小子，我可不会留情的。”
　　符冲向老万恭敬地一弓腰，客客气气地道：“请万大叔指点……”
　　话未完，老万已经屈身扑上，手若鹰爪凌厉地向符冲抓来，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
　　“哇，偷袭，不要脸！”符青青看老万突然暴起偷袭，顿时愤愤不平地叫起来。
　　符冲弯着腰，但是目光仍能看到老万的双腿正向自己快速奔来。被对方偷袭，符冲在愣了一下后，脸色仍能保持镇定，顺势屈膝沉腰，腰部习惯性发力，一股力量汹涌澎湃如同洪水般涌上来。长久拖着几百斤重的轮胎行走，让他习惯了这种发力方式，而身上没有了重物，令他瞬间爆发力大增。
　　当他准备迎着老万的攻击扑上去时，老万脚下连踢，甲板上未融化的冰雪瞬间溅起，如同天女散花般向着弯着腰的符冲射过去。
　　我在一边镇定自若地旁观，虽然符冲一上来就陷入劣势，但是双方实力相差太大，战斗刚开始其实结局已经注定了。
　　这种小手段看着近似无赖，但却极为实用，都是老万这种老江湖用血泪换回来的经验。
　　雨雪扑打在符冲脸上雪水溅入他眼中后，老万脚步一转，竟然换了一个方向，加速向符冲冲过来。
　　这一招，让我眼前一亮，心中大为赞叹老万的小心谨慎，老万并没有因为符冲在自己眼中是个雏而小看他。老万变幻方向，加速攻击，是为了防止符冲能够凭借着之前视野中的印象，推测自己的方向和攻击角度，然后进行格挡反击或者躲避。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这说的是老江湖的谨慎小心，不会轻易就小看对手，这是不知道受了多少血泪教训才养成的习惯。
　　然而，这还不够啊！
　　老万的手已经出现在符冲的肋下，眼看就要一击成功，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突然，老万明明感到自己的手指已经触到了符冲的衣服，但是一抓下去，竟然抓了个空，符冲的身体在一瞬间突然向内缩回了一分。
　　这时候，老万这一抓余力已尽，老万暗道不好。这种老江湖也极为果断，猛吸一口气，一扬头，一个头槌就向符冲撞去。
　　头本来就是人体最坚硬的地方之一，而且在这么短的距离内突然爆发，一般人都很难防得住。
　　谁知两眼睁不开的符冲却在即将被撞中的瞬间突然让开，手如闪电般一劈，老万骇然欲躲，却哪里躲得过去，手刀正击中他的脖子。
　　老万哼都没哼一声，翻了个白眼就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众人哗然，大家都以为会战斗一段时间，至少也得三五分钟，没想到不过三秒钟，一个照面的工夫，战斗就结束了。谁也没想到符冲会胜得如此干净利落，毕竟老万这种老江湖，经验极为丰富，战斗时手段利索，诡计多端，普通高手一般第一次和他交手都会被他的种种手段弄得狼狈不堪。
　　几个船员过去扶老万，吕大海也走过去摸摸他的脖子，发现他只是短暂的晕厥，也就放下心来。
　　倒是符青青压根没管老万死活，直接冲过去抱着符冲大叫大笑。
　　符冲在姐姐的帮助下，把眼睛、面部的雨雪弄了干净。符冲看向我道：“兰师……”
　　我点点头道：“不错，表现得很好。”
　　要知道，大部分人在这种十分紧张的战斗情况下突然眼睛看不见了，会表现得非常慌乱，而符冲平常训练的成果此时就体现出来，他表现得非常镇定，没有乱叫乱喊，也没有乱跑乱跳。
　　要想克敌制胜，勇气和冷静缺一不可。
　　平常符冲与我进行剑法对练时，我也基本上不留情，因此他的身体对攻击已经变得十分敏感。在老万的鹰爪即将接触他的皮肤时，符冲的身体自发地作出反应，往内硬缩了一点，就是这一点奠定了胜利基础。至于后面躲开老万的头槌，并且顺手反击一掌，几乎完全是本能反应。
　　符冲平时在和我对练时，就是防御、反击、防御、反击，这几乎已成本能，再加上平常他都挂着重物磨炼速度、力量和反应力，一旦去掉这些重物后，就立即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来。
　　片刻后，老万晃晃悠悠地醒过来，犹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败了。
　　老万脸色难看，道：“喂，再来打一场，刚才我大意了。”
　　符冲面对老万气势汹汹的挑战，脸上有点羞红，但是符青青却毫不给老万面子，掐着腰道：“喂，万老头，刚才你又偷袭，又玩下三滥的手段，可不像是大意啊。输了就输了，输给小冲很难看吗？小冲未来可是要成为强者的，输给他是你的荣幸，不要输不起嘛。”
　　老万毕竟是老江湖，刚才也只是一时冲动，现在被符青青一番嘲讽，反而头脑清醒起来。输给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不光荣，可是赢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就光荣了？万一上去又输了呢？于是老万讪讪笑着，不再提再战一次的事了。
　　符青青美眸瞟了瞟吕大海，吕大海立即心领神会，而且他也确实对符冲的战斗力起了兴趣。老万虽不厉害，却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很少有人可以这么干脆利落地将他击晕过去的。
　　吕大海走过来道：“小冲，咱们来练一下。”说着他脱去几件衣服，露出贴身的紧身背心。吕大海肌肉结实，身形壮硕，一眼望去就能让人感受到身体中的力量。
　　符冲把目光向我望来，我道：“敢于面对任何挑战，是成为强者的潜质，我期待你的表现。”
　　符冲重重地点头，走了两步与吕大海面对面站着。
　　吕大海一笑道：“小冲注意了，我可不会客气啊。”
　　“请！”符冲青涩的脸绷紧，神态认真地道。
　　吕大海突然一拳击出，四溢的劲气将四周的雨雪都震开，拳头直击符冲面门。
　　符冲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吕大海，直到将要被击中的时候也没有动。
　　我在一旁看得清楚，吕大海这一拳看起来颇为威猛，但事实上徒有其表，只是一记试探的招数。符冲并没有被这一拳的表面所迷惑，一动也不动，直到拳头在离自己鼻尖两三公分远的地方停下。
　　“嗯，不错啊。”吕大海有点惊讶地道。虽然还没有交手，至少他已经试探出符冲的眼力不错。
　　冲着表情严肃的符冲，吕大海笑道：“看来真的不需要我手下留情啊。”吕大海话音一落，脚一顿地，身体就冲了出去，他的速度很快，一拳向着符冲面门轰去。这一拳和刚才的一拳表现出截然不同的杀伤力，气劲含而不放，等到命中敌人的一瞬间才会猛地爆出最大的杀伤力。
　　不过我看过他和大雪猿战斗时使用的腿法，那应该才是他压箱底的绝杀招数，和符冲交手，虽然他嘴上说不留情，到底还是没有拿出最强的杀招。
　　吕大海的拳快如疾风，拳路开阔，大开大阖，走的是刚猛的路线，拳风呼啸，将四周的风雪都远远地震开。
　　出人意料的是，符冲在战斗中竟然没有移动，全凭快速移动的双手，上下抵挡着吕大海的拳头。虽然符冲处在下风，但亦给人另一种震撼。
　　我暗暗好笑，符冲太紧张了，竟然忘记了移动，只凭着和我对练时的本能，抵挡着对手的攻击。看他双手上下翻飞，简单、清晰、准确，隐约能看出其中我传授他的剑法的套路。
　　符冲只凭着一双手，硬生生地挡住了吕大海的攻击，无论吕大海拳路如何变化，硬是破不开符冲的防御。
　　四周旁观的众人渐渐看出门道，惊呼声一波接一波。
　　吕大海目光逐渐沉重，大概他刚开始打定了不占符冲的便宜与他用一样的力量的想法，但是现在明显同样的力量破不开符冲的防御，于是吕大海渐渐增加力量。
　　符冲虽然依旧能准确判断吕大海每一招的方位并且成功封住吕大海的攻击，但是吕大海的力量过大，已经震得他手臂发麻，身体也不断后退。
　　我静静观看着吕大海的拳招，发现其中颇有一些精妙的地方，但是吕大海完全没有发挥出来。
　　我不知道的是，这套拳法其实比吕大海的腿法厉害，但是不符合吕大海的性格，所以练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进展，发挥不出这套拳法的真正威力。
　　这套拳法叫做“天罗地网拳指功”，出招时，或拳或指，变化无穷，可刚可柔。可惜吕大海的性格只适合大开大阖的路数，因此这套拳法虽然精妙，但已经被他练得面目全非……
　　虽说如此，单单比拼力量，吕大海是稳胜的，毕竟他也是修炼了十几年的元气，而暗能量总量不足则是符冲短时间内难以克服的短板。
　　虽然暗能量比起古人类修炼的元气要更高级，成长性更好，但毕竟符冲体内暗能量觉醒的时间太短，我传授给他“冰心三转”功法也没多久，就是日夜不停修炼也不可能超过吕大海的。
　　“轰！”又是一拳，符冲被强大的劲力冲得身形不稳，连连向后退去，吕大海大步如飞地跟上。这种情况，只要没有意外出现，吕大海很快就可以轻易将中门大开的符冲给击败了。
　　看着咬牙苦撑的符冲，我摇头苦笑，这家伙还是战斗经验太少了。我不得不喝了一声道：“灵猫三步。”
　　几乎是我声音刚出，符冲就下意识地转动步伐，身体灵巧地一闪，就避开了吕大海的攻击。他不停左闪、右闪，脚步轻飘而又富有迷惑性，三步两步竟转到了吕大海的身后。
　　我轻喝道：“冰刺掌。”
　　符冲灵巧地向前一扑，姿态就真的好像一只埋伏在草丛中突然扑出的灵猫，出其不意，动作快速，双掌在瞬间就放出蒙蒙的冰蓝色光泽，印在吕大海的背上。
　　吕大海正准备转身，却已经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击中。虽然两人力量相差颇大，但是这一击仍让吕大海痛喝一声，身体踉跄着扑了出去。一层薄冰瞬间在他背后形成，不过一秒钟后，就被他以自身的元气震碎。
　　“好痛，好痛，就好像针扎在肉里。”缓过气来的吕大海吃惊地看着符冲道。
　　符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憨笑道：“兰师说我的暗能量太弱，不适合施展外放的招式，特意给我设计了这种节省暗能量的招式，在手上凝结出上百根的冰针，随着攻击的瞬间，打入对手的体内。不好意思，吕大哥，我一时忘了，不然肯定不会把冰针打入你后背的。”
　　吕大海苦笑着摇头道：“你小子真是给人惊喜，这才练了几天啊就这样了，还让别人怎么活啊？”
　　符冲继续挠头道：“都是兰师的功劳，我其实一直觉得我挺笨的，我姐也一直说我笨。”
　　“笨蛋。”符青青一个巴掌打在他脑袋上，娇嗔道，“我这么说是激励你。”
　　吕大海又道：“你刚刚……那个，那个步伐，是怎么回事，怎么三转两转就转到我身后去了？”
　　符冲呵呵笑道：“呃？你没看出来吗，每天我在甲板的栏杆上练习行走的时候，就是在练这个‘灵猫三步’的步伐啊。”
　　“灵猫三步”，我还是从李秋雨那里学来的，当然现在已经被我修改了许多，但是根底没变，始终是“灵猫三步”。“游鱼身法”变化更复杂，也要求更强的爆发力，因此我选择了“灵猫三步”传授给符冲。
　　“灵猫三步”相对变化少，要求更加灵活，短时间内容易掌握，再加上我平时严格督促，符冲在短短的十来天时间内就基本掌握了这种步伐的发力技巧。
　　战斗没有继续下去，要是战斗到最后，吕大海肯定能够获胜，但是相对来说，吕大海被符冲拍中背部，其实已经输了。
　　吕大海颇为唏嘘，眼神中更有一丝“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淡淡忧伤。
　　众人中数符青青最高兴，不时投向我的目光也充满了极大的敬意。
　　其实在符青青的走动步伐中能够看出一丝“灵猫三步”的味道，这肯定是符冲挡不住姐姐的要求将“灵猫三步”传授给她了，还有我传给他的基础剑招。
　　这些我并不忌讳，想学就学吧，只不过做姐姐的没有做弟弟的那么能够吃苦耐劳，在成就方面自然就比符冲差了许多。
　　没办法，世事就是如此：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符冲的表现，使我在船上的威望更上一层。如此又过了两天，捕鲸船终于靠岸了。
　　我刚从船上下来踏在地面上时，就感觉到了来自小犬狼的感应。